昨个放死老鼠那事,老三说不是她们放的,都是她们的二姐一个人放的,但这里面肯定也少不了她俩的掺和。
“老四吃青菜,青菜也有肉味。”
赵玉兰怕老四再惹恼公公后,饭也不让他们吃了。
拿着往下滴水的毛巾的老三听说不让吃猪蹄,顿时垂头耷脑了起来,等坐到自己的位上,啃着焦脆的饼子,就着肉味的青菜,也好吃的很,只是这俩人的眼神都盯着盆子里的猪蹄。
心里就盼着,盆子里的猪蹄别吃完,剩下几块,说不定晚上就有他们的份了。
赵玉兰以为这猪蹄是婆婆王翠芬买来做给自己吃的,因为清早自己被热水烫了脚,都说吃啥补啥,虽然她心里纳闷的很,她婆婆这咋突然又对她那么好了?
难道上午她去她上班的食堂,没有说她的坏话,是她冤枉她了?
这打她食堂回来,还给她买猪蹄吃,她明明记得她早上被烫了脚,她婆婆王翠芬就坐在一旁说风凉话,指责她,昨个还因为死老鼠的事,抽了她一巴掌……这真是咋想咋奇怪的慌。
难不成是她们要走了,所以巴结她,想让她以后对她们养大的这个大孙女好点?
赵玉兰想不透,看了一眼身旁馋猪蹄馋的不行的老三老四,她笑着冲王翠芬周老抠说,
“爹,娘,这猪蹄我少吃点,要不你们就让她俩一人吃一块吧。”
“你也要吃?”
王翠芬顿时放下了筷子,阴阳怪气的用眼翻她。
这猪蹄不是专门给她买的吗?
赵玉兰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王翠芬一瞅就知道她肚子里想的是啥,忍不住嗤笑几声。
赵玉兰后面很识趣的往饼子上夹了一根细细的咸菜丝,就放下了筷子。
屋里的周卫红见她们吃饭都不叫她,老三老四都能上桌吃饭了,为啥不叫她去吃?
她眼巴巴的在屋里等着她们叫,刚开始想的是,让她们叫三次她才出去,现在只要她们开口喊她一声,她就立马出去。
她们咋还不喊她啊,再晚会,桌子上的肉肯定都要被吃完,没她的份了。
周卫红等的焦急又伤心。
……
卫丽卫东眼睁睁的看着盆子里最后一块猪蹄被王翠芬夹到猫蛋碗里了,她们脸上满是失望,对猫蛋这个大姐更有意见了。
之前这个大姐还没从乡下回来的时候,她们的妈就和她们说,等这个大姐回来后,照顾她们,让她给她们洗衣裳,做饭,家里有啥好吃的,也不会跟她们抢。
可这才回来几天啊,家里的啥好东西都紧着她吃。
吃完饭后,赵玉兰也不能闲着,因为王翠芬看见会不高兴。
正好王翠芬从乡下带过来两沓鞋底板子,原本拿过来就是想让赵玉兰给娃还有周向北做的,这下正好让她在家给她做。
家里没有鞋样子好办,她去大杂院里借了几张,没有布,那就剪了赵玉兰一条裤子,原本赵玉兰的衣裳就没剩下几件,现在又少了一件。
“翠芬啊,今个咋没瞅见你家玉兰去上班啊。”
刘大娘一边给孙子擦屁股,一边纳闷道。
“哼,上啥班啊,没本事的很,一大早就把自己的脚用开水给烫了,在家就等着人给她端吃端喝哪。”
王翠芬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手上给儿子周向北补着他的烂背心。
“哎呦,这咋让开水给烫了……严重不严重啊?”
“严重个啥啊,又没烫着骨头,就起了几个泡子,在家矫情的很,真把自己当成土财主家的小姐了。”
叫她说,有那几个水泡也不耽误去上班,真应该让亲家过来看看,她闺女在这有多娇气。
“也是,想当年,我胳膊断了,都还不忘赶生产哪。”
刘大娘想起当年的事,就感觉现在的人和她当年不能比了。
“你家赵玉兰确实矫情,你没来之前,人家可不就是个资本家臭小姐的做派吗?”
之前她们大杂院这就住了一个资本家小姐,这个赵玉兰没事就爱去人家家里串门子。
“那她烫了脚,在家干啥哪?”
“能干啥,在家歇着享清福,让我伺候她呗。”
在王翠芬心里,纳鞋底啥的,压根就不是活计。
“昨个她教的卫红才往你们碗里放死老鼠,你今个就伺候她,你就是心太好了。”
张美娟为王翠芬打抱不平,这要是搁到她身上,她才不管她哪。
“谁说不是哪,我心好,这是我们那的人都知道的,你们说,她以前拦着我儿子,不让我儿子孝顺我,不问我们老两口的事,现在反过来,我还要伺候她。”
王翠芬嘴里的伺候她,就是早上给她端了一盆凉水,给她拿了牙膏。
“翠芬啊,上哪找你这么好又不计较的好婆婆啊。”
刘大娘的话听的王翠芬一点都不心虚,越发觉得是自己这个婆婆太好了。
傍晚,赵玉兰下来上厕所,被一同在那排队上厕所的刘大娘她们给看到了。
刘大娘凑过来语重心长的对赵玉兰说,
“玉兰啊,你摊上翠芬那样一个好婆婆,要知足啊。”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的赵玉兰面皮发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咋不孝顺她那个赖婆婆了,她还说她好?这个刘大娘被她那个赖婆婆灌啥迷魂汤了?
她今天纳了一下午的鞋底子,手指被针线勒的红肿的不像话,仿佛有一群蚂蚁在啃她的手,是那种折磨人的疼,让人疼的浑身都不是劲。
她都多少年没做过鞋了,家里穿的布鞋都是在百货大楼用鞋票买的。
这种折磨人的法子,也就只有她那个坏的没法说的婆婆能想出来。
等她上完厕所走后,排队的大娘婶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拉着刘大娘不让她走,让她说说赵玉兰和她那个婆婆的事。
“玉兰,你好端端的咋和你们单位食堂说你是城里人啊,这不是骗人吗?”
在院子里端着碗吃饭的秦银环,见赵玉兰从外面回来,故意臊她。
“我啥时候和我们单位食堂里的人说我是城里人了,你瞎说啥啊?"
恼羞成怒的赵玉兰说完这句话,就急匆匆的走了,也不顾不上自己脚上的水泡了。
她就猜到她那个婆婆去她上班的食堂不会干啥好事,果然……被她猜准了,原本心中的那点仅存的希望也被泼灭了。
她真想抓着她好好质问她,质问她为啥要这样干,为啥就见不得她赵玉兰好。
屋里王翠芬还不知道赵玉兰恨死她了,她还在和大儿子周向北说着赵玉兰的虚荣。
“你不知道,她竟然和她食堂里的人那样说。
那嘴里真是一句实话都没有,你咋就摊上这样一个虚荣的媳妇啊,她还和大杂院里的你张嫂子,秦嫂子她们说,她爹是她们村的村长,她还上过学啥的。
真是笑死个人……她爹那样的要是能当上村长,那村里的母猪都会上树了。"
王翠芬肆无忌惮的说着儿媳妇的笑话。
周向北正要说啥,一抬头就见赵玉兰回来了,连忙咳嗽了几声,提醒他娘快别说了。
王翠芬转头见是她回来了,一点都不心虚啥的,被她听见就听见,她都那样干了,难道还不让人说了?
“娘,我没有那样和他们说,是他们自己误会了,以为我是城里人。”
赵玉兰压下心中的怒气,尴尬的和她解释道。
王翠芬才不听她的解释,食堂里的人误会她是城里人,那在大杂院和人说自己的爹是村长,自己上过学这话,是她说的吧?
“吃饭吧,吃饭吧。”
周向北不想让他娘再给赵玉兰难堪了,连忙把王翠芬拉到桌子旁。
“今天咋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啊……呦,还有炸肉丸子,卤猪肝哪?”
“那肉丸子,是美娟送的,卤猪肝是你秦嫂子送的。”
王翠芬打开了瓦罐的盖子,给美娟她们两家各送了一碗猪蹄汤,里面还剩一大半,香味醇厚的很,里面的汤炖了一下午,早就变得奶白奶白的了。
尤其是那猪蹄,软的都脱骨了,一抿就化,那黄豆也烂的很,带着一股子豆香和吸满汁水的猪蹄汤的鲜味,好吃的能让人把舌头都吞进去。
她往里面还撒了一把翠绿嫩嫩的的细葱花,用勺子一搅动,更香的没法说了。
……
“这啥味啊,咋这么香啊?”
住在最里面和周家隔了好几家的小刘都忍不住端着碗站出来看是谁家做了啥好吃的,他一站出来,才发现不是他一个人出来,走道里的人都探头探脑的,问谁家做了啥。
挨着周家左边的房子空着没住人,右边住着的是一对刚领证的小年轻,小年轻不咋会过日子,月初的时候就早早的把俩人的肉票和钱都用完了。
现在只能在家吃白米饭就大酱,闻着从隔壁飘来的香味,简直折磨死个人,幸好他们中午都去上班了,没在家,要不然更受不了。
“隔壁自打周大哥的娘来了后,他们家咋天天都这么香,以前没来的时候,那玉兰嫂子也隔三差五的做肉,但比不上这香。”
曹茉莉端着碗,没滋没味的吃着碗里的饭,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忍不住纳闷道。
“周大娘就是比玉兰嫂子会做饭,这味道真馋人啊……咱下个月要省着点才行,天天这样吃,连个菜都没有。”
曹茉莉的丈夫李向前忍不住抱怨道,闻着这香味,他碗里的米饭拌大酱更加难吃了,他和他媳妇俩人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明明有三十九块钱。
可天天在家不是白面条就大酱,就是白米饭就大酱,要不然就是馍馍就大酱,吃的他肚子里没有一点油水,寡的不行。
“咋没菜啊,这大酱不是菜啊?
当初你和我处对象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只要能和我在一块,就是去吃屎也愿意,这就让你吃了几天的大酱,你就受不了了?”
曹茉莉不满的看着他,俩人刚领证,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李向前连忙伏低做小的给她道歉,又说了一堆不要钱的甜言蜜语。
他们俩的工资虽然不少,可曹茉莉大手大脚惯了,每个月发了工资,先去逛百货大楼给自己买衣裳,买雪花膏啥的,再接连吃几顿肉解解馋,剩下的钱也就只顾去打瓶酱油的了。
周家,
周卫红站在桌子旁,饿的腿都是发软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桌子上的肉丸子,卤猪肝,黄豆猪蹄汤,看着她们吃。
她之前躺在床上,赌气又硬气,可昨天没吃饭,今天早饭,午饭也没吃,那些支撑她的怨气啥的,早就饿没有了,已经没劲怨人了。
“猫蛋,来,多喝点。”
王翠芬熬的黄豆猪蹄汤,只给老三老四她们盛了小半碗,几颗黄豆,猪蹄渣渣,依旧没有赵玉兰喝的份,猫蛋碗里都是大块大块的猪蹄和黄豆。
就连周向北都羡慕大闺女的这个待遇,他碗里的汤和猪蹄不舍的吃,想偷偷的留给两天都没吃饭,站在他身边看着的的二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