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兄长来淞骊山游玩,但路上马车出了故障,不得不来此借宿一晚,多谢三姑娘收留。”
显然,她很清楚在场真正做主的人是谁,褚栎秋抬眸看向亭亭玉立的小姑娘jsg。
姜亦棠也做足了主人家的做派,落落大方地平静回应:
“褚姑娘言重,你与我也曾有过同窗之情,不必多谢,你车马劳顿,我让管事的先带你去客房休息。”
褚栎秋眸色稍深,她没有想到,姜亦棠会这么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份,她没有拒绝姜亦棠的安排,道谢后和管事的离开。
等她不在,姜亦棠忍住瘪唇的冲动,轻轻扯了下帕子。
第82章
姜亦棠明知褚栎秋不怀好意, 却不得不留下她,这种心情有点微妙,直到泡进温泉池也没有缓解。
陈钰磬和她相对而坐, 浑身舒适地轻吟了声,她趴在边上,想起什么, 忽然好笑地嘟囔道:
“以前怎么没发现褚栎秋还是个狗皮膏药?”
她们要来城外庄子的动静不小, 有心人打听一番自然能知道, 而且, 哪有这么巧的事,她们前脚到, 褚栎秋后脚就来借宿?
说褚栎秋不是故意的,她都不信。
姜亦棠轻哼唧了声,她觑了陈钰磬一眼,郁闷道:
“她说得冠冕堂皇, 我总不能拒绝她。”
陈钰磬还想说什么,被荣凌打断:“行了,你别瞎出馊主意了,太子妃的圣旨下来后,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她必须注意行言举止,因这点小事落下个不好的名声, 不值当的。”
陈钰磬噤声,小声嘀咕:
“皇室可真麻烦。”
没人反驳她,荣华富贵也不是那么好挣的。
小姑娘这边舒舒坦坦地泡着温泉, 而褚栎秋去了客房后,却没有老实地呆着, 庄子中寻常夜中是不点灯的,但今日有主子前来,庄子中四周挂满了灯笼,生怕主子会磕着绊着。
褚栎秋看向外面的灯火通明,眸色冷静,须臾,她换了身衣裳起身出门。
褚栎秋很关注殿下和姜亦棠,这也让褚栎秋察觉到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例如,姜亦棠很少回尚书府,每次回尚书府至多待不到三日,还是会被殿下亲自接回去。
褚栎秋不得不承认,姜亦棠仿佛给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一样,叫殿下离不得她。
既然如此,这一次淞骊山之行,殿下同样应该会来。
庄子中也有小花园,供人欣赏,褚栎秋出了客房,直到小花园才停下,她背对着路径,披着一身胭脂色的鹤氅,离得远了,只能隐隐绰绰看见她姿态盎然。
谢玉照出京城的时候已经将近申时,等到了庄子日色早就暗下来,他一路风尘仆仆连饭都没吃,到庄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姑娘。
越过月洞门,遥遥看见小花园中的倩影,她弯腰折枝,宽松的鹤氅掩盖住她的身影,胭脂色是小姑娘惯爱的颜色,谢玉照下意识地朝前迈几步,但当临近时,谢玉照骤然停住,他倏然冷下脸:
“谁在那?”
也许有一时的迷惑,但谢玉照太了解小姑娘了,甚至不需要再靠近,他也认出来那不是他的小姑娘。
松翎一路紧跟着殿下,赶了半日的路,他脑子都有点昏,听见殿下冰冷的声音,他冷不丁哆嗦了一下,抬起头:
“什么?”
他顺着殿下的视线看去,才看见小花园中折枝的女子。
女子听见声音回头,露出一张让松翎二人都分外眼熟的脸庞,她仿佛也惊讶了片刻,很快收敛情绪,轻盈地上前来服身行礼:
“臣女见过殿下。”
松翎有点摸不清头脑,这是什么情况?褚姑娘怎么在这里?
谢玉照眸色沉沉地看向褚栎秋身上披着的胭脂色鹤氅,他眼神仿佛洞察一切,褚栎秋明明没露出什么破绽,却忍不住攥住了手帕。
只一件鹤氅,难道姜亦棠穿过,其余人就穿不得了吗?
不等褚栎秋想好要怎么解释,谢玉照冰冷的声音已经砸了下来:
“褚栎秋,你好歹出身丞相府,孤以为你起码还有点大家闺秀的脸面。”
褚栎秋脸色骤然煞白,她不敢置信地抬头,强忍住心中的悲恸和难堪,艰涩道:
“……臣女不懂殿下何意。”
谢玉照居高临下地看向她,语气平静而嘲讽:“织锦缎,胭脂色,十月披鹤氅,褚姑娘什么时候有的这些习惯?”
女子家爱俏,不到冷得不行时,谁会愿意披上厚重的鹤氅?
姜亦棠是曾经落水身体不好,被谢玉照强行要求必要养好身子,才会早早地十月起就开始披上鹤氅,暖玉从不离身。
但褚栎秋名动京城多年,自然有人了解她的习惯,她一贯爱云织锦缎,偏月白色,喜爱兰花,穿细腰宽袖裙,展现玲珑身段,如今一身和往日截然不同的穿着,说她是无心,谁会相信?
至少谢玉照不可能相信。
褚栎秋骤然哑声。
她也许抱着一点这样的心思,但被人当场揭穿,仍是觉得难堪。
而且,她全然没有想过谢玉照会对女子家的这些事务这般了解,她当然不知道,姜亦棠初入太子府时,所有的一切事宜都是谢玉照亲手操办。
他记得小姑娘喜欢的糕点,喜欢的缎料,了解小姑娘的点点滴滴,两辈子的执念,岂是褚栎秋能料到的?
一想到他有可能会认错人,甚至还是当着小姑娘的面,谢玉照眸子中就闪过明晃晃的厌恶,说出的话冷若冰渣:
“谁让你在这儿的?”
褚栎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一番行为惹了殿下的厌恶,她强忍住惊慌,镇定地把之前的说辞搬出来:
“我路过这里马车出了故障,三姑娘收留我在此借宿一晚。”
她刻意提到了三姑娘。
谢玉照眼中的冷色依旧没有缓和,他讽刺道:
“太子妃留你住宿,你却反过来模仿她?”
褚栎秋脸上刹那间褪尽,她没有想到谢玉照会半点脸面都不给她留,她攥着手帕,控制不住地有点眼眶泛红,她追逐殿下这么多年,难道殿下就一点都看不见吗?
她声音中含了哭腔,眼睫轻颤:“殿下何故这般侮辱臣女?”
谢玉照没有半点动容,他眼中冷意越来越盛,他厌恶有人利用小姑娘的心软而伤害小姑娘:
“叫管事的来。”
松翎意识到殿下真的发怒,不敢耽误,赶紧去把管事的叫来。
松翎刚离开,小花园就迎来了泡温泉回来的一行人,姜亦棠有点糊涂地看向眼前一幕,茫然地喊:
“谢玉照?”
当小姑娘出现时,那个异样感就越发明显了,在场的只有姜亦棠和褚栎秋穿了鹤氅,同是胭脂色,姜亦棠拎着裙摆朝谢玉照靠近,但视线不由得被褚栎秋吸引,等看清褚栎秋的穿着时,她脸色有点古怪。
她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
觉得眼熟岂止她一个人,陈钰磬扫了现场一眼,乐了:
“褚姑娘这一身,乍一看和棠棠的倒是一模一样。”
陈钰磬不怵褚栎秋,说出这话时也一副要看热闹的模样,等看清褚栎秋脸色难堪时,她也只是和荣凌对视一眼,好笑地挑了挑眉。
谢玉照脸色越冷了些,等小姑娘走近,他神情才缓和,拉着小姑娘靠近,将她的衣襟拢了拢,扫了一眼顾长泽和岑行简,心中有点憋得慌,扣紧了小姑娘的手,他闷声直言道:
“知道你心软,但也要擦亮眼,有些人不值当。”
姜亦棠怔了怔,陡然意识到谢玉照话中何意,她再看向褚栎秋,当即恼红了脸:
“褚姑娘这般行事是不是有点不合礼数?”
褚栎秋今日命人准备这件鹤氅时,想过诸多姜亦棠的反应,唯独没有想过刁难她的会是谢玉照。
她伤神地攥紧手帕,如今她只能否认到底:
“我不明白三姑娘的意思。”
姜亦棠也没那么好脾气,她气恼地咬唇:“到底懂不懂,褚姑娘自个儿心里明白,我这庄小,容不下褚姑娘这般心思活跃的人,还请褚姑娘赶紧离开吧!”
有谢玉照在,她撵人也格外有底气。
褚栎秋不敢置信地抬头。
此时,管事的正好被松翎带来,谢玉照冷声吩咐:“送褚姑娘离开。”
姜亦棠意外,原来不管她怎么想的,谢玉照压根就没想让褚栎秋在这里借宿。
褚栎秋还是头一次这么狼狈,主人家不留她,她也没法厚脸皮继续留下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管事的把她东西都收拾出来,然后恭敬又不容拒绝地请她上了自己府中的马车,不卑不亢地请她们离开。
等马车离了太子府的庄子,褚栎秋仍是没回过神来,她这是被赶出来了?
讨厌的人一离开,小姑娘杏眸都亮了几个度,她转身欢喜地软声问:
“你怎jsg么这么晚啊?”
不等谢玉照回答,她的问题一连串地抛出来:“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来时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是不是你说她了?还有,你是不是把她认成我了?”
问到最后一句后,小姑娘蹙起细眉,嘴唇噘得老高,杏眸眯起,就等着谢玉照的答案。
谢玉照垂着视线看向她,十分有危机感地先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没有。”
姜亦棠似乎还有点半信半疑,却是在谢玉照回答的时候就忍不住地弯了弯杏眸。
在二人对话时,眼中仿佛看不见四周人,荣凌早就有眼力见地拉着陈钰磬等人离开了,只有岑行简离开时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一眼。
也是这时,岑行简终于明白,在和不在殿下面前的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仰头看向男人的小姑娘肉眼可见地乖顺可人,让岑行简甚至有一刹间对殿下生出一抹类似嫉妒的情绪。
他从没见过姜亦棠这般模样。
谢玉照一手搂住小姑娘,不着痕迹的抬头朝岑行简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眯了眯眼眸,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冷色。
他没有问姜亦棠为什么会把岑行简带来,而是一一回答了小姑娘的问题后,抬手按了按眉心,仿佛有点疲倦:
“还有膳食吗?”
闻言,姜亦棠赶紧吩咐人准备点吃的送来,然后她才小声地和谢玉照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