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照仿佛看出了什么,他擦了擦小姑娘有点泛红的眼角,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低声:
“我陪你睡。”
谁也没有在意小姑娘半夜把谢玉照吵醒的举动,养心殿新来的宫人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心底把娘娘的分量一提再提。
谢玉照牵着小姑娘进了养心殿,养心殿的烛火一夜未熄。
翌日,松翎进去伺候时,看见姑娘睡在床榻上,而皇上则是从一旁的软塌上起身,早就见怪不怪了,他放轻动作,等替皇上梳洗完,踏出养心殿那一刻,听见皇上吩咐:
“等姑娘醒了,去请太医开点安神药。”
松翎点头应下。
也许是看见了谢玉照好生生地站在她眼前,又或许是太医开的安神药起了作用,姜亦棠除了第一日去找了谢玉照,后来就没再去。
对此,谢玉照也不知该不该高兴。
将近六月时,姜亦棠不由得有点发愁。
按理说,她的及笄礼应该是回尚书府举办,其中要由父亲替她簪发,但一想到姜昃旼,姜亦棠心中就作呕,她不想这么重要的日子还要看见姜昃旼等人。
不等小姑娘纠结出结果,她收到曲阳王府的帖子,荣凌想进宫见她。
姜亦棠算了算,她都快一年没见到荣凌了,当即吩咐人去曲阳王府递了消息,当日午时,荣凌就进了宫。
她穿了一袭赤红色云织锦缎罗衫裙,整个人光鲜明艳得厉害,让人舍不得移不开视线。
姜亦棠左瞧右瞧,轻嘶了一声。
把荣凌弄得有点不自在:“你这是做什么?”
姜亦棠掩唇轻笑:
“我只是瞧某人好事将近的模样也太明显了,怎么,你进宫寻我,就是想找我炫耀这件事?”
荣凌闹了个大红脸,恼羞成怒地推了一下小姑娘,半晌,她声音低了下来:
“棠棠,他去府中提亲了。”
堂兄如愿当了皇帝,曲阳王府的地位水涨船高,她是府中唯一的嫡女,也是本朝唯一的郡主,配顾长泽自然是绰绰有余。
姜亦棠有点不解,她算是看着荣凌和顾长泽过来的,二人情投意合,门当户对,算得上是一门好亲事。
所以,她不解荣凌眉眼间若隐若现的纠结是为何。
许久,荣凌道:
“是顾夫人,你记不记得顾长泽的那位表妹?”
姜亦棠当然记得,她皱起了眉头,难道顾长泽还没有解决这位表妹的事情?
荣凌看出她所想,哭笑不得地摇头否认:
“不是,那位表妹已经回去了,我只是在想,来日未必不会再出现一位表妹。”
姜亦棠听得似懂非懂,说是纠结,不如说荣凌的情绪应该是焦虑更为恰当。
她眨了眨杏眸,不理解她的忧愁:
“你堂哥是谢玉照啊。”
荣凌噎住,须臾,她却是转头笑出声,因为她意识到小姑娘说得没错,她的堂兄是谢玉照,所以顾府不会怠慢她,或者说不敢。
第100章
心底焦虑减轻, 荣凌终于有眼力见地察觉小姑娘藏着心事,等问过,颇有点一言难尽:
“你到底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堂哥恨不得把她所有的事情都一手操办, 明知她不喜欢尚书府,怎么会舍得让她去尚书府办及笄礼?
小姑娘一头雾水。
荣凌抬手扶额:“三皇子一事还没有定论,你且等着吧。”
姜亦棠听得一知半解, 或者jsg说, 不敢相信居然尚书府会这么简单就倒了。
但事实就是, 真的是这样。
三皇子和大将军府策谋追杀太子妃, 也就是未来的皇后,被谢玉照以谋反定罪, 足够可以株连九族。
姜霜鸢是谢玉桓的侧妃,尚书府根本跑不了。
赶在六月初,追杀太子妃一事终于结案,整个尚书府唯独没有被牵扯到的只有姜亦棠和姜谙茯, 听到这个消息,青粟紧皱着眉头,被姜亦棠发现,姜亦棠有点不解:
“怎么了?”
在姜亦棠印象中,青粟也格外痛恨尚书府才对。
青粟犹犹豫豫道:
“奴婢只是想起小少爷。”
姜亦棠一怔:“小哥?”
青粟迟疑地点了点头:“当初姑娘和二姑娘起了争执,被夫人关禁闭,多亏了小少爷, 厨房才肯每日不断地给姑娘送膳。”
姜亦棠愣住,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但听青粟说完, 她忽然也觉得奇怪。
她一直觉得尚书府的奴才有规矩,所以, 哪怕她不受宠,府中奴才也没有怠慢她。
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只看谢玉照在尚书府的那段时间,就可以看得出来,尚书府的奴才同样都是看盘下菜。
所以,小哥一直有在暗中帮她?
姜亦棠紧蹙着细眉,难得因尚书府的人而有点困惑。
青粟解答了她的疑惑:
“当初姨娘在时,见小少爷生母早逝,对小少爷一向不错,也是姨娘替小少爷说了话,年少时的小少爷才逐渐入了老爷的眼。”
可以说,如果不是有姨娘,小少爷才是府中的那个小可怜。
姜亦棠哑声半晌。
她是个有怨报怨,有恩报恩的人,在知道小哥曾一直在暗中帮她后,不可否认,姜亦棠立即陷入了两相为难的地步。
这时,谢玉照正好进来,小姑娘当即苦恼地把事情一说。
谢玉照不觉得惊讶。
前世他去尚书府找小姑娘时,尚书府的人只想隐瞒小姑娘死去的真相,是姜冽把小姑娘的尸体所在告诉他,同样也是姜冽说出了害死小姑娘的罪魁祸首。
谢玉照:“放心,我会安排妥当。”
闻言,姜亦棠就也真的放下心来。
不断有消息传进宫中,姜昃旼想要见她,但不等消息传到小姑娘耳中,就被谢玉照截断。
没必要惹小姑娘烦心。
姜亦棠最近就在准备及笄礼一事,她的及笄礼会在宫中举办。
尚书府被查封时,也有人猜测姜亦棠会不会只是当初皇上用来麻痹先帝的假象,但随着皇上一道道吩咐下来,谁都不敢再有这种想法。
礼部的人进宫一趟又一趟。
前世,小姑娘没有及笄礼,她的及笄礼是在颂桉苑度过的,她被关在颂桉苑中,无人过问她。
及笄那日,是青粟去厨房求了一碗长寿面给她。
彼时她的各种首饰被搜刮得一干二净,她甚至找不到一根玉簪来给自己行簪发之礼,那时的她也顾不上这些礼数。
而这一次,小姑娘的及笄礼格外热闹盛大,得到请帖的诰命夫人全部进宫,小姑娘还无品无阶,但没有人敢对她不敬。
尚书府的人都在大牢,唯一能到现场的只有姜谙茯,她不是以尚书府嫡女身份来的,而是以曲阳王府的世子妃。
姜亦棠离得很远看见了她,她依旧神色浅淡温和,尚书府发生的事情仿佛根本影响不到她。
荣凌和她在一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神情复杂:
“最初母妃是不愿意让兄长娶你长姐的,但你长姐嫁入府中不过数月,母妃和父王都改变了态度,哪怕是我都说不出她的一点不好来,她孝敬公婆,主持中馈,甚至府中的下人也人人都觉得她温柔大方,少有人说她坏话,哪怕这次尚书府倒台,也没有影响她在府中的地位。”
荣凌忍不住摇头:
“棠棠,你这位长姐,也就是我的嫂嫂可真是了不得。”
姜亦棠没有半点意外,姜谙茯可谓是她见过最聪明的女子,这种人能十年如一日的经营好名声,她真的想做好一件事很难有不成功的。
小姑娘的心思很快不再放在姜谙茯身上,因为及笄礼开始了。
替她戴上第一根发簪的人是曲阳王妃,王妃曾教导她许多,有她老师的称谓,这个发簪她戴得无可指摘。
第二根发簪,则是谢玉照亲自替她戴上。
谢玉照不仅是她未来的夫君,同样是当今圣上,如此尊荣,世间再无第二人。
彼时,小姑娘低下头,熹微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腰肢纤细,脖颈白皙而修长,轻盈地弯下脖颈,谢玉照就站在她面前,细致而温柔地替她戴上玉簪。
很多人都难忘这一日。
她们看见以雷霆手段登上皇位的新皇眉眼间全是温柔,他许是看不见自己的神色,他所有的注意全部放在眼前的女子身上,凡是见过这一幕的人,都说不出任何质疑他对女子情谊的话。
及笄礼结束后,姜亦棠轻手轻脚地拆下发髻上的玉簪,尤其是谢玉照替她戴的那一支。
是她未见过的样式。
姜亦棠细细抚摸玉簪,果然,她在玉簪底部摸到了自己的名字,稍顿,她觉得不对。
底部只有两个字。
但不是她的名字,小姑娘举起玉簪仔细看去,才发现玉簪上分别刻了她和谢玉照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她哑声半晌,最终鼻子一酸,轻呸道:
“明明是给我雕的玉簪,怎么还把他自己名字刻上去了。”
荣凌还在,闻言,不吐不快:
“得了,知道堂哥对你的心思了,快别炫耀了。”
青粟也跟着附和:“见惯了皇上和姑娘的相处,日后奴婢等人可难再找如意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