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在投机取巧,挟恩图报。
谢玉照察觉她似乎有什么情绪,朝她靠拢低下头:
“在想什么?”
姜亦棠堪堪收回视线,垂下头,声音有点闷:“她真好看。”
她很难对谢玉照说清她现在的情绪,她只是觉得她永远都比不上褚栎秋。
谢玉照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去,看见了姜谙茯,也看见了褚栎秋。
他直觉问题出现在褚栎秋身上。
谢玉照半垂着眼:
“阿离最好看。”
他不算哄骗姜亦棠,他见过姜亦棠及笄后的模样,人人都不解为何他格外看重姜亦棠,但在见过姜亦棠后,他们却觉得了然。
他不想拿姜亦棠和任何人比较。
在他心中,也无人能和姜亦棠相比。
姜亦棠没想让谢玉照夸她的,但她着实好哄,或者夸她的人太少,只是简单被夸一句,她也会忍不住地偷偷弯起唇角。
她仰着头,杏眸灼亮,确认般地问:
“真的吗?”
谢玉照低头笑,冲她颔首。
被谢玉照拉回注意力,姜亦棠就不再去想褚栎秋,画舫渐渐行到湖中心,日色不知何时暗了下去,画舫上亮了灯,不止如此,湖面上也亮起点点星光,青粟纳闷,仔细看去,才发现是湖面一朵朵莲灯点起的光亮。
忽然,一直紧跟着他们的那艘画舫终于有了动静。
咚——
鼓声震响,jsg令人心下一颤,倏然,那艘画舫上甩出一道长绫,与湖中长亭似骤然相连,有女高余跃而起,落日熔金只剩最后一抹余晖下,视线陡然宽敞,谢玉照将手轻搭揽在她肩膀上,姜亦棠就不动了,她专注地看向那艘画舫。
画舫中是一片空地,数位女子和长绫仿若合成一体,自上而下,翩然而落,而画舫仍在不断向湖中心行驶,稍有不慎,她们就要坠入银湖,姜亦棠提心吊胆,禁不住抬手掩唇,但在上下星光璀璨中,她们似要飞天作舞,徒叫人停驻脚步。
四周画舫惊艳之余逐渐朝这边拢来,但又在一艘艘小船到来后,被迫停下。
湖中心只有两艘画舫,任谁都看得出这些女子是在为中心那艘画舫作舞,弦月而挂,四周静停而不敢攀前。
姜亦棠目不转睛地看着伶人作舞,下意识地攥紧谢玉照的衣袖。
而在另一艘画舫上,褚栎秋不知何时起身,看向被迫停下的画舫,她远远地注视湖中心的那艘画舫,眉眼浅淡的笑意渐渐消去。
四周有轻轻的议论声持续传来:
“谁这么大的手笔,能请暗铃坊单独替其作舞,倒也是霸道,连湖中心都不许人接近。”
“派人去问管事的,船怎么不走了?”
很快派去的人就回来,低声回禀:“公子,有船拦住画舫,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湖中心。”
在场众人都是身世显赫,向来只有旁人规避他们,这倒是第一次,他们给旁人让道,有人挑眉,语气不明地问:
“连我们都不能过去?”
管事的苦笑着摇头。
褚栎秋没说话,不需要问,她也知道湖中心的人是谁。
今日她会出府,全是因她听说殿下今日派人来淮鹊河,否则,她根本不会参加这次所谓的聚会。
殿下得天花,朝堂上人人推却,生怕会招惹上祸事,丞相府也是其中之一,如今殿下病好归来,再想锦上添花却是不易。
褚栎秋也许久不曾见过殿下,她总得寻个机会和殿下说上话。
但谁知,殿下真的来了,她却没有和其碰面的机会。
褚栎秋忽然转头,浅笑着看向姜谙茯:
“听闻贵府上的三姑娘今日和殿下出府了?”
姜谙茯也知晓褚栎秋和太子的那点传闻,她抿唇轻笑:
“殿下在府中养病时,一直由三妹照顾,殿下回宫时,说过会派人来接三妹,谁知今日却是亲自来了,三妹年幼,也不知会不会给殿下添乱。”
褚栎秋只问了一点,姜谙茯却说了很多,但褚栎秋没有打断她,也听得明白姜谙茯话中何意。
不过在说殿下看重她三妹,笑话她自作多情。
她及笄两年,和殿下的婚事一直未果,圣上也久久不曾赐婚,当初的天作之合,如今也落成了她独自一人的笑话。
褚栎秋不着痕迹攥住手帕,她转过头,没再和姜谙茯说话。
殿下再看重姜府三姑娘又如何?
这京城中,除了她,谁还能做殿下的太子妃?
有些观点,日复一日中早就根深蒂固,不是可以轻易改变的。
姜谙茯轻勾唇,没在乎褚栎秋的装模作样,褚栎秋若是真不在乎,适才就不会问她那一句。
这些年来,她一直居于褚栎秋之下,唯独能看褚栎秋笑话的,也就只有这一桩婚事。
姜谙茯比谁都看得清,这门婚事如何都落不到她身上,既然如此,她倒是乐得看三妹给褚栎秋添堵。
同在淮鹊河的姜亦棠不知道二人的心思,等对面伶人舞毕,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抬头朝谢玉照看去,小声地说:
“好危险啊。”
谢玉照垂着视线:“好看吗?”
姜亦棠说不出不好看三个字,刚才全程她都未曾移开过视线,四周画舫忍不住靠近,无一不说明适才伶人跳得好。
她弯眸点头。
谢玉照轻点船栏,松翎就退了下去。
姜亦棠猜到松翎去干什么,无非是打赏,前世也是这般,若是她说喜欢,谢玉照从不吝啬赏赐。
画舫逐渐靠近湖中心的长亭,一艘小船横在岸边,作为过渡,载着二人上了长亭。
卫笠早就带着婢女等候了,婢女手中捧着莲灯,恭敬地垂着头。
谢玉照牵着姜亦棠在湖边蹲下,点燃莲灯,再将莲灯递给姜亦棠。
姜亦棠很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她蹲下,在看了谢玉照一眼后,忽然双手合十,闭上眼,在万花灯火中,认认真真地许了个愿,然后将莲灯放入湖中。
在她闭眼许愿的过程,谢玉照一直保持安静,等莲灯入湖,他才偏头问:
“许了什么愿?”
姜亦棠眼神闪躲,摇头拒绝:“说出来就不灵了!”
姜亦棠没有发现,她话音甫落时,谢玉照的眸色有一刹那晦暗,半晌,才恢复如常。
她忘了,她前世常来放莲灯,只要谢玉照问她,她从不会瞒着谢玉照。
这是第一次。
谢玉照看着飘远的莲灯,几不可察地抵住扳指,他的阿离有事瞒着他。
谢玉照忽然垂眸勾了下唇,暗色缭绕,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怕谢玉照继续问,她忙扭过头去找青粟,教青粟放莲灯,期间,她偷偷回头看了谢玉照,见谢玉照还在看向她放走的那盏莲灯,她不着痕迹地抿了下唇。
她的愿望很简单。
在放下莲灯的时候,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愿望真能实现,那就请保佑谢玉照不再会谋反吧。
姜亦棠瘪了瘪唇,但她还不能和谢玉照说。
夜色渐深,宵禁快要开始,湖面上的画舫早就返航,四周的热闹也开始停歇。
姜亦棠和谢玉照坐上马车时,犹豫许久,才小声地说:
“殿下,我该回去了。”
姜亦棠知道时辰很晚了,尚书府可能已经落锁,但她总不能第一次和谢玉照出来,就要夜不归宿。
而且,她总觉得上岸后,谢玉照心情有点不好。
她这般想着,就问了出来:“你不高兴吗?”
谢玉照垂着视线看向她,她对他的情绪向来敏感,须臾,谢玉照摇头:
“没有,先送你回府。”
姜亦棠眨了眨眼,半晌,她才“哦”了一声。
她低垂下头,忽然,一只手落在她头顶,揉了揉她发丝,声音从头顶传来:
“别多想。”
姜亦棠觉得她才没多想,她瘪了瘪唇,没理谢玉照。
车厢内安静了片刻,忽然,谢玉照扣了扣车壁,吩咐:
“回府。”
姜亦棠错愕抬头。
谢玉照抬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擦拭过她眼角,声音很轻:
“怕你回去会乱想,今日住在太子府,我派人去尚书府传信。”
姜亦棠有很多现在要回府的理由,但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马车逐渐朝太子府行去,途中,姜亦棠闷闷地说:
“你不高兴,就告诉我。”
她又问:“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谢玉照见不得她这样,低叹了声,将她搂入怀中:“阿离,你记住,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谢玉照说了一路,姜亦棠才终于相信他没有不高兴。
回到太子府,谢玉照亲自把她送到思甚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