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书房时不得睡觉。”
两个小姑娘都困得恹恹的,谢玉照觉得他这句交代很有必要。
姜亦棠和荣凌都悻悻地点头,荣凌生无可恋地喊:
“棠棠,我们走了。”
姜亦棠赶紧和她一起离开,谢玉照在原处目送二人离开,才往前朝去。
远离了谢玉照视线,姜亦棠歉疚地向荣凌道:
“抱歉,郡主。”
荣凌蓦然清醒古来,她来上书房倒不是真的有什么不满,但睡不了好觉终归是不爽的,这点不爽在小姑娘道歉后,也烟消云散。
她恹恹地摇头:
“和你没关系。”
姜亦棠不解。
荣凌向她解释道:“我及笄有一年,母妃近来一直想替我说亲,是我求到堂哥那里,如今来了上书房,母妃便不好让我相看人家了。”
问题的确是解决了,但荣凌怎么也想不到堂哥有那么多办法,偏偏选择了这一种。
荣凌欲哭无泪,却也只能接受。
姜亦棠惊讶之余,也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惊讶是因为荣凌居然这个时候也被家中催着说亲,想起日后发生的事情,姜亦棠不禁感慨一声世事无常。
二人说话间,上书房到了。
上书房是单独的一间宫殿,教书的场所很大,足够容下皇子和伴读,毕竟是皇子,除此外,后院有凉亭水榭,让这些人稍作歇息。
上书房教的是六艺。
荣凌:“你以后就知道了,不管是哪一样,都很累的。”
姜亦棠似懂非懂地点头。
上书房一点都不冷清,皇子和伴读有二十人左右,当今圣上膝下子嗣甚多,最小的才六岁。
皇子六岁时,就要搬进皇子所,开始进入上书房。
所谓最小的六岁皇子,仅仅是指在上书房中。
姜谙茯早就到了,她听见动静,转过来冲姜亦棠笑了笑,然后和身边的丘荣公主说了什么,姜亦棠只看见丘荣公主朝她看了一眼,随即姜谙茯转身朝她走来。
“三妹。”
姜亦棠抿唇:“大姐。”
荣凌意外挑眉,她和姜亦棠接触了几次,大抵知道这是个性子软的,但她和姜谙茯说话时却是拘谨了许多。
其实也不对,说是拘谨,不如说是冷淡。
荣凌从姜谙茯身上看不出什么来,但她知道她来上书房的目的,不着痕迹地护住小姑娘,调笑道:
“尚书府离得那么远,你来得倒是早。”
姜谙茯对荣凌的插话打趣没有任何神情变化,她轻轻摇头:“习惯了。”
荣凌不再说什么,拉着姜亦棠找到位置落座。
在上书房时,丫鬟都要等在外面的,荣凌低声说:“常乐离得不远,她耳力好,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我不在跟前,你大声喊常乐即可。”
姜亦棠狐疑,在上书房会遇到什么事?
荣凌点了点她,没再说什么,反正她待上几日就知道了。
上书房就是个小后宫,拉帮结派是常有的事情,哪有什么清净的地方。
今日是徐泽黔的课,他还没到,上书房吵闹得厉害,几个人凑到一起说话,姜亦棠扫了一眼,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没动。
她不动,荣凌就安心地趴在桌上补觉。
“这位应该就是姜三姑娘吧。”
姜亦棠正翻开书本,耳边传来一道清爽郎朗的声音,她抬头看去,就见一位穿着天青色织锦长袍的公子站在她跟前。
公子脸上带着和缓的笑,问话也说得不紧不慢,见她抬起头,他冲她友善地点了点头。
姜亦棠攥住书页,眨了眨杏眸,问:
“这位公子是?”
不等那位公子说话,荣凌已经睁开眼,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道:“顾长泽,你少和她说话。”
被荣凌怼了一句的顾长泽没恼,他只是笑:
“半年不见,郡主还是这么霸道。”
荣凌轻呵了声。
姜亦棠左看看右看看,顾长泽挑眉:“她是郡主的伴读,郡主不替她介绍介绍这里的人?总不能她来了一日,除了你一个人都不认识。”
他的话不客气,却是听得出好意。
这里每个人都身世显贵,日后几乎都是要步入朝堂,和这些相识相知,益处甚大。
荣凌哼了声,到底坐直了身子,她对姜亦棠道:
“你眼前这位,是顾阁老的独子,他是六皇子的伴读。”
顾长泽对姜亦棠点头示意:“三姑娘。”
姜亦棠也郑重道:
“顾公子。”
“日后既是同窗,三姑娘唤我表字伏安即可。”
姜亦棠愣了下,伏安,顾伏安。
她扭头朝荣凌看了眼,有点局促,半晌才说出一句:“顾公子也叫我姓名就好。”
她没有表字,至于小名,除去姨娘,她也只想听谢玉照喊她。
顾长泽没有久待,打声招呼很快就离开,只是临走前,他朝荣凌看了眼。
姜亦棠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顾长泽究竟是来认识她,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地来和某人打招呼,就只能仁者见仁了。
荣凌嘀咕了声:“花孔雀。”
她的瞌睡全部散去,也知道顾长泽说得没错,拉着姜亦棠,小声地和她介绍这上书房的人。
姜亦棠虽然有谢玉照给的名单,但名字对不上脸。
荣凌介绍完,她才勉强地把这些人记在脑海中,她一张白净的脸蛋上细眉紧蹙,荣凌看得发笑:
“不用记那么多,只有几个人需要你着重记下。”
姜亦棠认真地听她说。
荣凌没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她觉得徐夫子肯定会很喜欢姜亦棠。
毕竟,哪位夫子会不喜欢一个认真听讲的学生?
荣凌轻声:“这满屋子里,论贵重,你知道是谁?”
姜亦棠朝丘荣公主看去。
荣凌颔首:“没错。”
“别看这里有七位皇子,但论贵重,还真的比不上丘荣公主。”
“皇上有了五位皇子后,才得了这么一位公主,本来就疼着宠着,她母妃又是掌管后宫的邱贵妃,她是这满屋子最不能得罪的人。”
姜亦棠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细眉。
见状,荣凌安抚了句:“你也不用多想,你是堂哥送进来的,她再仗势欺人也欺不到你身上,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至于她的伴读,我就不多说了,相较而言,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
姜亦棠抿出一抹笑,她没说,其实她对姜谙茯了解得不多。
“丘荣还有一位伴读,你应该也知道。”
姜亦棠抿了抿唇,才点头。
丘荣公主有两位伴读,一位是她长姐姜谙茯,另一位就是明满京城的褚栎秋。
话落,荣凌就轻哼了声:“不过,褚府最近有事,她这几日应该不会来。”
褚倰旭贬职,褚栎秋和他是一母同胞,难免会受到牵连。
荣凌继续道:“除去这三人,你要记住的是六皇子的伴读,就是刚才的顾长泽,他父亲的顾jsg阁老,朝堂上几乎大半的文官都是顾阁老和丞相的学生。”
太傅辞官在家。
文官中,只有顾阁老能够和丞相分庭抗争。
丞相府的立场不明,堂哥又决心不会娶褚栎秋,那么顾阁老的立场就会格外重要。
人多眼杂,荣凌没有说得太透。
文官中如此,但荣凌却没有太多的忧虑,因只堂哥的母族仲孙氏,即闻公府手握兵权,哪怕闻公封地不在京城,朝中武将也隐隐以闻公府为重。
父王曾说,争储中,兵权在谁,谁则重。
荣凌深以为然。
“除却这四人,你还得记住一人。”
姜亦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里端坐着一位男子,他和顾长泽相对而坐,不知在说什么,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似察觉到什么,他偏头朝这个方向看来。
剑眉星眸,锋芒毕露却不显凌厉,他鼻梁高挺,唇角扬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幅度,浑身慵懒地侧头看来。
撞上姜亦棠的视线,他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转过头继续和顾长泽说话。
姜亦棠呼吸稍顿,半晌回神。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容貌和谢玉照不相上下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