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人跟那天问话的领导不同,顾明月起身,不卑不亢道,“是。”
“跟我们来吧。”
顾明月将杯盖拧紧,抓着走了出去。
走廊风大,他们站在尽头,问起‘害人’之事,她坚决否认,并表示自己是被污蔑的,希望上面能还她清白。
几人看她眉眼温柔,条理清晰,没有仗着长得好看撒娇诉苦,跟举报信形容的狡猾天差地别。
来之前查过她们家的履历,政治历史清白,没有任何违纪犯罪记录,天灾后捐款捐物,积极配合政府工作,不由得信了她的说法,“此事我们会查清楚,如若有假,会请当事人向你道歉。”
“谢谢。”
问话结束,她抱紧水杯跑进办公室,一双手伸过来,递给她一个灌热水的暖水袋,“冻着了吧,快抱这个。”
顾明月抬眉,迎上青年刻意讨好的笑,晃晃手里的杯子,“我有这个。”
“白景然,我也冷,暖水袋给我呀。”隔壁桌的人戏谑道。
白景然脸红,“你怀里不是有吗?”
说着,把暖水袋塞顾明月手里,匆匆丢下句,“该上班了。”
脚底生风的跑了出去。
桌前的人哄笑,“别着急走啊。”
暖水袋应该是刚装的热水,烫得顾明月手心通红,差点将其摔了,掀着羽绒服兜着,颇为无奈。
白景然是其他线路的司机,联谊结束,就频频向自己示好,她倍感困扰。
将暖水袋放在桌上,立即被人拿了去,“明月,你不用的话我用了啊。”
“嗯。”
折回来的白景然看到了,眼神微暗,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夺过暖水袋,“这是给明月的。”
“人家瞧不上。”
白景然尴尬,脸色青紫的走了。
他年纪小,办公室的人经常逗他,此刻也不肯放过,“白景然,都是同事,为啥只有明月有暖水袋啊?”
顾明月漂亮,部门好多未婚青年暗恋她,碍于脸皮薄,只敢私下讨论,不敢闹到正主面前,白景然也是这两天开始行动的。
白景然充耳不闻,头也不回。
同事们不禁问明月,“明月,你有对象了吗?”
联谊结束,部门好些人脱单,顾明月看上去跟往常没什么不同,至少没看到有人来接她。
想到赵程,顾明月迟疑了下,“有了。”
“哦?”
同事们来了兴趣,“谁啊?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们不认识就没说。”顾明月知道,她这个年纪,围绕她的话题基本是恋情,没办法逃避,她索性大方承认,“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啥时候?”
“以后吧。”
还要上班,顾明月没有跟她们多聊,左右不会有人献殷勤了。
和她搭档的仍是韩师傅,他从隔壁办公室出来,问她举报的事儿怎么样了,顾明月说,“过几天才知道结果。”
“是不是那天的女人做的?”
“嗯。”
“咱们基地制度完善,她讨不着好的。”韩师傅安慰她。
顾明月现在也是有家人保护的人,并未把vivi放在眼里,她目前纳闷的是谁把光头男那群恶霸引去公寓的,会是vivi吗?亦或者是吴亿波?还是他们俩合谋?
光头男已经死了,她找不到人当面对质,要想弄清楚,只能诈vivi。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暂时不着急。
她们往公交车里走,这儿是站台,停着几十辆橙黄色的公交车,vivi套着黑色头巾,站在车门前,像石雕似的纹丝不动。
韩师站去顾明月跟前,怒斥,“你还有脸来?”
粗哑的声吓得vivi颤了下,面目全非的脸转过来,顾建国嫌恶的撇嘴。
“明月,我知道错了。”她泫然欲泣,噗通跪了下去。
韩师皱眉,“你烦不烦啊,大街上骂人小巷子道歉,做给谁看呢?”
他按开车门,膝盖故意撞她胳膊,“马上到上班时间了,我们没功夫陪你玩。”
他侧身,邀顾明月先上去。
顾明月心怀感激,缓缓上车,vivi想跟着,又害怕什么似的,跪着没动,“明月,你听我解释,我没想陷害你,是吴妈妈,她命令我的。”
韩师坐在驾驶座,关上车门,准备发车走人。
vivi怕了,使劲敲车门,“两分钟,明月,你给我两分钟时间。”
顾明月坐在前排窗边,看她眼角青黑,眼睛红肿得眼珠外凸,淡淡道,“不用了。”
“明月,我会死的,我会死的呀。”
顾奇调查清楚了,月底她的积分就会被扣到80分以下,她不想搬离大基地,鼻涕眼泪横流的哭道,“明月,我求你给我个机会,我以后离你远远的,再不出现在你面前。”
韩师已经倒车出去,看她追着车门,皱眉,“她不会精神出问题了吧?”
大基地医院病人爆棚的科室就是抑郁症和精神病科,受天灾折磨,好多人精神都不太正常。
顾明月不是医生,看不出来,只道,“韩师,你小心点。”
“出事也是她碰瓷,怨不得我。”
话未说完,但看外面的人突然疯癫大笑,五官像恐怖片里的鬼魅,阴恻恻道,“明月,你粉丝多又怎么样?吴亿波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
转眼又换了副表情,“明月,我错了,我不该插足你们的感情。”
“......”
韩师忍不住多看两眼,语气渐渐笃定,“她精神有问题吧。”
“不清楚。”
vivi整容失败,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很难从她脸部表情看出什么来,顾明月看她站在那儿神神叨叨的,“咱们走吧。”
后视镜里,雪花飞舞,vivi的脸庞渐渐模糊,韩师说,“天灾逼疯了很多人,你们交友要注意点,我媳妇单位好几个被送进精神病院的。”
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天灾里靠强烈的求生欲撑着,来到大基地,神经放松,精神的不正常就凸显出来,他说,“人们经历重重磨难,忽然来到向往的基地,总觉得在做梦,便是我也有这种感觉。”
“你没事吧?”
“医生说神经衰弱,不能从事脑容量的工作。”他说,“有机会你也去医院瞧瞧。”
就他所知,单位好多人都有神经衰弱症,都在吃药。
“好。”
看病需要身份证,他跟顾奇是关系,身份证办理要慢些,等拿到身份证,她是要去医院体检的。
顾建国他们拿到身份证就去了,抽血就抽了四管,到家都没恢复过来,顾明月这天不上班,炖了锅猪蹄汤,顾建国有气无力的坐在沙发上,“闺女,你去过基地医院吗?”
“没有,怎么了?”
顾建国长长叹了口气,“医院里全是我们这个年龄的人...”
没有看到更年老的,几乎都死在天灾里了,妇产科门可罗雀,萧条得很,他说,“人类不会灭绝吧?”
殡仪馆天天都有死人,且都是有点年纪的,他摸自己的白头发,“哎。”
顾明月琢磨出点意味,说道,“咱们物资充足,没有缺衣少食过,爸,你别自己吓自己。”
“我知道。”
然而医生抽血时,脑子里仍忍不住胡思乱想,他死了没啥,就怕得癌,气候异常,癌症基因突变,有传染性,他害怕传染家人,再就是不想住院。
医院里光线不好,待久了求生意志会薄弱。
今天,医院跳楼死了两个,是他殡仪馆的同事拉去火化的,他不想走到那步。
“哎...”
体检报告出来前,顾建国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顾小梦兴致很高,每天都要想去超市逛一圈。
又到年底了,春联,窗花,门神,红灿灿的,小姑娘喜欢得不得了,每天都要买点回来。
肖金花每次都说今天买了明天就不买了,结果明天一进超市,在小姑娘的糖衣炮弹下,忍不住掏钱。
五副窗花,十张福字,还有灯笼,剪纸,不知不觉就买多了。
周末周爸爸他们来,肖金花给他们拿了些,周爸爸直说不用,“家里就我和慧慧妈,我们不讲究这些的。”
“贴着喜庆。”肖金花用袋子装好的,除了这些,还有几斤肉,走亲戚送糖送肉是她们小时候流行的,如今又成为主流趋势,“过年不是要放假吗?你们过来,我们一起过。”
她邀请两人搬回来住,周爸爸嫌离他单位远,坚持不肯。
他们那边是两居室的房子,面积五十平,两人住着刚刚好,他说,“行。”
女儿来的第一个团聚年,是该一起过。
顾明月跟车,大年三十照常上班,但发车比平时晚,收车比平时早,不上晚班,上一天休一天。
排班表出来,曾婉找她,希望能跟她换换。
过年八天假,顾明月上前四天,她上后四天,这样能集中休息。
顾明月没啥事,便答应了。
两人之前一个上白班,一个上夜班,不怎么碰到,今个儿单位发年礼,两人才有机会说说话,曾婉说,“我有对象了。”
办公室里的人说了,她对象是公安,送她来上过班。
顾明月说,“哪儿的人?”
“你们那边的。”聊到自己对象,曾婉没有半分羞涩,“你也认识,李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