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午,张熙媛再来便垂头丧气的,“顾姐,你说人怎么能这样呢?”
猜她因为信教的事儿跟组里产生了矛盾,顾明月装作不知,“出啥事了?”
“我照你的话说了后,他们都不太高兴,说话阴阳怪气的,就在刚刚,他们竟然自己把海里的蛇鼠捞来煮了。”
说好见者有份的,组员们抛弃她了。
顾明月拍拍她,“不就蛇鼠吗?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加入我们组,我的位置给你,你知道我的,我对肉过敏,对挣钱不感兴趣...”
“组员们不答应怎么办?”
“我帮你问问。”顾明月借巡逻的机会挨个问组里人,大家表示欢迎,理由是张熙媛青春活力,光听她说话就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顾明月将这番话转达给张熙媛,张熙媛感动得落泪,“我真有他们说的这么好吗?可我觉得自己很糟糕,跟领导关系不好,跟同事关系不好...”
“和班长哪儿关系不好了?班长夸你来着,至于那群同事,你是他们的领导,用得着低声下气讨好他们吗?”
张熙媛年轻,她组里的人都是群老经验人了,短暂示好估计也是想拿捏她。
这事搁以前,顾明月绝不会管,但现在她看不过去,“你做好本职工作,他们要怎么做,你别管。”
“出事了怎么办?”
“出事跟你有啥关系?”顾明月说,“你又不是他们的监护人,还能为他们的安全负责不行?”
张熙媛心里不得劲,走的时候,弱弱问,“顾姐,我这性格是不是不适合做组长啊?”
“你要相信领导的眼光,领导既然让你做组长,必然有他的道理。”
顾明月不认为经验少就该被人欺负,张熙媛从大学到基地,有政府保护,没有见识过人性的恶罢了,若不是逼不得已,谁不希望活得像她呢?
顾明月说,“他们甩脸色,你不理他们就行。”
“我也这么想的,我又没做错事,难不成舔着脸巴结一群油腻的中年大叔不成?”
一旦想通后,张熙媛就不管组员们捕蛇鼠的事了,她卷起铺盖,又搬到顾明月她们的帐篷来。
她话多,一回来就有说不完的话,组员们乐意跟她分享生活,关系一直不错。
重新抓老鼠的这天,顾明月备好杀虫剂,把自己全副武装,要不是新材质的衣服太显眼,她肯定会让赵程帮忙弄一件来。
“丢,丢手绢,悄悄的丢在小朋友的后面...”
当轻快的口哨透过浓雾传来时,顾明月骑着车出动了。
一条灰黑色的小蛇弯弯曲曲的往岸边爬,组员坐在位置上,四肢不能动弹,“组长,我...”
“你坐着就行。”
蛇动作灵敏,顾明月不敢下地,一手稳着车,一手拿起杀虫剂的喷雾瓶,朝蛇的方向喷。
蛇似乎嗅到危险的气息,爬行的速度加快,顾明月骑车追上。
哪晓得蛇忽然掉头,直直往海里去,组员看愣了,“它,它想回海里?”
顾明月不敢追了,泥沙不牢固,卷进海里得不偿失,况且蛇会水性,海里还有蛇怎么办?
但杀虫剂沾到蛇身了,不知道会不会死。
顾明月说,“我要是会抓蛇就好了。”
监测员混得好的基本都是会抓蛇的,再狡猾的蛇,抓蛇人伸手就能卡住它,让它动弹不得。
组员浑身僵硬,顾明月不由得想到前两天,无论她何时经过,他们都像这样坐在凳子上,“吴永平,你还好吧?”
“没事,待会就好了。”
那天留下来的后遗症,看到蛇就会四肢发僵,平时发现海里有东西爬出来,他都会让眼神放空,装作看不到的样子。
顾明月想了想,说,“你吹的哨声太小了,下次大点。”
“哦。”
顾明月准备掉头回去了,刚把自行车头转弯,但听吴永平喊了起来,“组长,海里有东西,大东西。”
大东西三个字出口的瞬间,他从位置跑开,顾明月抬头望去,见是一个粗黑的东西,上面卷着无数黑色的毛,以及破烂的衣服,猛地一看,像是巨型八爪鱼,但看它随海浪漂浮的状态,不像活物,她说,“是木头吧?”
“木头吗?”吴永平浑身打颤,“不是蟒蛇?”
“不是。”顾明月对自己的视力还是比较自信的,“是木头,缠着海藻的木头。”
不过下一秒她就被打脸了。
东西被冲到岸边,一股腐朽的屎臭扑鼻而来,她大惊,“是死人?”
基地有火化场,人去世后,会集中火化,三血虫消失就再没看过如此惨不忍睹的尸体了,她吹响脖子上挂的口哨,官方口哨通过声音甄别危险程度。
她给的信号是有状况,但没有危险。
来的是两个警察,一走近,两人露出同样的疑惑,“哪儿来的尸体?”
基地目前在海上的位置没人知道,顾明月问过赵程,赵程也不知道在哪儿,面对突然出现的尸体,两个警察面面相觑,“你守着,我会去汇报。”
一个警察留了下来,顾明月上前,跟他寒暄起来,“最近基地死亡率高吗?”
“不知道。”
警察态度冷淡,顾明月接着问,“你们也是轮换上班吗?”
“不是,我们每天都要上班。”
海边辽阔,突发状况多,他们责任重大,既要保护监测员的安全,还要保护身后村民们的安全,警察看向她,“尸体从哪个位置飘过来的?”
“不知道。”顾明月老实说,“雾太大,又有海浪,根本看不清楚。”
饶是如此,她还是给指了个方向,“那边。”
警察在本子上记下,又问,“这两天的老鼠还多吗?”
“没有之前多了,倒是蛇比前段时间多,基地爆发过鼠灾,但蛇灾从来没有过,你说蛇从哪儿来的啊?”
警察摇头,别看他们是警察,但官方消息是分级别的,级别越高,知道的消息越多,他们和普通人知道的消息差不多。
顾明月说,“我们还在华国地界吗?”
“不知道。”
“其他陆路也被淹了吗?”
基地漂浮在海上是政府发现危险,及时应对,其他地方有没有灾难只有直升机出去才看得见,但普通警察接触不到那些,“不知道,但应该还有陆路。”
无论有没有,都要给老百姓留希望。
有希望才会对生活抱有期待,能好好活下去,这点警察是明白的,“其实你们不用担心这些,基地的粮食够居民们吃两年,两年后,基地肯定找到办法了。”
赵程也是这么说的,但赵程话术更高明,基地囤的粮食够吃两年,这两年里,基地还会种植生产粮食,加上他们出去搜寻的粮食,能支撑所有人过三年。
顾明月点了点头。
很快,又来了一批警察,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看到她,顾明月便沉了脸。
她是上面为组员们安排的心理医生,郑医生,跟顾明月在隔离仓那边碰到的心理医生很像,本事没看到,说话有些咄咄逼人,而且对人的隐私特别感兴趣。
班长也来了,“小顾啊,郑医生也来了,你和她聊聊天,暂时别上班了。”
说实话,这个组的心理测评结果都不太好,组员们有应激性心理障碍,抑郁且有自杀倾向,而作为组长的顾明月则有躁郁症的倾向,几句话不投机就忍不住发火。
班长拉住顾明月的手,“害不害怕?”
“死人有啥好怕的?”顾明月抽回自己的手,直视郑医生的眼睛道,“我没事,就不耽误郑医生你宝贵的时间了。”
一个好的医生是不会借给病人看病的机会推荐教会的,顾明月怀疑郑医生来历不正。
毕竟,末世里,顶替别人身份的事儿不少。
吴永平也露出抗拒的姿态,“我没事,也不浪费郑医生你的时间了。”
郑医生摇头,“你们这样不行的。”
顾明月蹙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言道,“我们不行,那医生趁病人脆弱推荐她们加入教会就行?”
郑医生表情僵了瞬,很快恢复自然,“我是为她们好,你看基地多少人信教,心灵得到救赎,灵魂得到解脱,是好事。”
“罔顾他人意愿就不行,我的组员们的确产生了阴影,但我们很努力的在纠正,回归正常人的生活,错了吗?”
班长看她情绪激动,拍拍她胳膊,“小顾啊,有话好好说,别冲郑医生发火,郑医生也是为大家健康状况着想...”
“我不想怀疑郑医生作为医生的良心,但她的一些做法恕难苟同。”
“......”
班长朝郑医生使眼色,安抚顾明月道,“你说得对,听你的,这次就不聊了,但上面规定的时间不能缺席啊。”
顾明月不吭声,班长叹气,“小顾啊,太倔不是啥好事啊。”
顾明月没说什么,等警察们把尸体带走,回帐篷就写了换心理医生的申请书,班长看了后,瞠目结舌,“这不合适吧?”
每个心理医生负责的区域是早就划分好的,顾明月要求换心理医生,传出去别人会质疑郑医生的。
顾明月说,“我是希望组员们能好起来,我是组长,我的责任我没有忘。”
那天,她愿意回头拖组员也是这个原因。
自始至终,她的目标都是身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助人。
郑医生是不是好医生她不清楚,但她的治疗方式对组员们来说不太适应,换心理医生是很合理的诉求。
“你会递交上去的吧?”
班长脸上尴尬,别人不知道顾明月的来历,她是知道的,哪怕没有她,换心理医生也是件小事而已,她说,“当然了,我是班长,自然要以你们为重。”
下次上班,顾明月就看到了新的心理医生,对方看到他也很意外。
“你啥时候转行了?”顾明月坐去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赵程无奈摊手,“估计想到大家天马行空的问题增多,上面就让我们来。”
他没有穿白大褂,而是穿着制服,戴着制服帽,坐姿笔挺,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
至少,面对他,顾明月不像面对郑医生那样排斥。
顾明月问,“你做心理医生多久了?”
赵程配合的掰着手指头算,“满打满算,半个月了,第一次是在城西海边,那边有人被水蛇咬了,不休假,坚持上班,但特别容易受到惊吓,看心理医生后没啥用,不知哪个领导特别有远见,推荐救援队给对方做心理疏导,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之后,每次遇到心理医生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就会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