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一个大庭广众就敢脱别人鞋的人会这么有礼貌?”顾明月毫不留情戳穿她的心思,“怕不是想等我不注意动手抢吧?”
她挑起大家情绪说道,“我几个朋友在你就敢动手,没有朋友的岂不更惨?”
环境已经把人逼得不信任人了。
她一说,好几个人向婆婆投去戒备厌恶的目光。
婆婆气得浑身发抖。
哆嗦半天没出个反驳的话来。
楼道安静下来,风呼呼刮过楼道,时不时卷进几片鹅毛般的雪。
包宝珠满脸崇拜的挽住顾明月的手,“顾姐,你太厉害了,要是生我可能都不知道怎么做。”
顾明月说,“等你经历多了就有经验了。”
暖宝宝起作用了,烧得脚底痒痒的,她在地上蹭了蹭,将背包里的枕头扔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包宝珠抓她,“不能坐,会感冒的。”
“太累了,休息一会儿。”
为了回家,她竭尽全力划了20分钟的船,又在冲锋舟挂了几分钟,精神极度紧张,现在放松后,身心俱累,不休息一会儿不行。
此刻光线看得清,面前的这些人不会做什么,等天黑就不好说了。
不养好精神,晚上怎么跟他们耗?
坐下前,她把包里的防毒面罩戴上,将羽绒服里面的防护服换到最外面当防尘衣用。
然后后背靠着粗糙的水泥墙,抱着背包打起盹来。
在鹿城的时候,为了囤货,她两天两夜不睡觉都行,回家后睡得多养成习惯了,不睡就头晕脑胀不舒服。
“顾姐...”包宝珠喊她。
顾明月侧脸贴着包,眼睛望着角落窃窃私语的婆婆和老大爷,“什么事?”
“你包里还有食物吗?”包宝珠蹲下,不好意思地说,“我饿得胃痛,你能不能给我点,等几天我还你。”
“没有。”顾明月从善如流,“我回家不是饭点,啥都没带。”
“哦。”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信了,反正她没有纠缠不放。
天渐渐黑了,有人跑不动,坐在楼梯发牢骚,“又冷又饿,楼上真不管我们死活了?”
“嘘...”他旁边的人慌张捂他的嘴,“你想死是不是?”
“明明说了要保住老百姓的财产安全,为什么不让我们上楼?”
“上楼又怎么样,楼道没窗户,楼层越高风越大...”脱顾明月鞋的婆婆说,“咱们人多,围着还怒暖和些...”
如果没有脱鞋那件事,顾明月肯定给她贴个善解人意遵纪守法的标签,可她不是,这么说要么欺软怕硬,要么另有所图。
她摁了摁酸疼的脖子,从包里掏出个露营灯贴在墙上。
当初买的吸盘式露营灯,吸力强,哪儿都能吸。
楼道一亮,夜风似有了形状,空气里的雪也看得清清楚楚的。
迎着多道目光,顾明月淡定自若说道,“有光照着,大家说说话很快就过去了。”
灯光橙黄,平白给这阴冷的楼道添了几分暖色。
婆婆怼她,“谁知道你具体安的什么心?”
“没错,我怕婆婆你趁天黑又偷东西,有这露营灯,看你还敢不敢动!”
“......”
她将露营灯挂得高,所有人的脸都照得清清楚楚的,没有男性同伴的女性满意顾明月的做法,往这边靠了靠。
婆婆和几个朋友脸色都不好。
不管怎么说,夜里有盏灯,的确能消除人内心的孤独寂寞,一个穿黑色中长款羽绒服的中年女人问顾明月孩子多大了。
对于有孩子的家庭,聊孩子是最容易拉近彼此距离的。
顾明月信口胡诌,“四岁了。”
包宝珠和小三瞠目。
“顾姐...”
顾明月看她,包宝珠不说话了。
“四岁上幼儿园中班了吧,我以前在幼儿园当过生活老师...”
小三也来了兴趣,“你哪个幼儿园的,我也是幼师,没准我两还是同事呢。”
女人高兴,“我星星幼儿园的。”
小三:“我向日葵幼儿园的。”
“向日葵是私立幼儿园,你们老师工资很好吧?我们民办幼儿园不行,老师工资太低了...”
小三摆手,“高啥呀,钱都被幼儿园老板挣了,老师没钱的,去年还因社保公积金集体罢工呢。”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顾明月差点信以为真了。
“那事不是解决了吗?”
“羊毛出在羊身上,往年寒暑假法国意大利团建,现在公园半日游...”
“这两年经济不好...”
两人投机,顾明月插不进去话,倒是有孩子读幼儿园的家长见缝插针,“你们有寒暑假,还有节假日,每个家长给你们送点礼就抵工资了,不像我们,996回到家还要辅导孩子写作业,现在的作业也是奇怪,什么插花,废物利用,科学小实验,幼儿园懂啥啊,作业还不是给家长布置的。”
“话不能这么说!”
两人齐齐打断说话的人。
有了话题,有了讨论,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当李泽浩他们抬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汤锅下来时,顾明月看时间已经晚上12点了。
大家喜悦的给两人位置,规规矩矩跟在他们身后,角落的婆婆站起就嚷嚷,“排队,排队啊,我是第一个。”
见没人搭理,她试图拽李泽浩的衣服,被生活老师拍开,“干什么,打翻锅你赔啊?”
大家齐齐瞪过去,等汤锅放好后,都故意挤到婆婆前面。
顾明月坐着没动。
倒不是不饿,而是担心米沾了细菌,鼠灾过后,蟑螂多如蚂蚁搬家,只要空间的米足够,她就不会吃外面的食物。
每周超市开门,楼里其他人风风火火去采购,她们家什么都没买,当时楼里以为顾建国不待见小三,抹不开面子求人的缘故,换了人做代购后,劝顾建国囤点东西。
顾建国的回答是攒钱买柴火灶。
超市的柴火灶最高卖到九千,顾建国那点工资还差得远。
楼里骂他奢侈,其他倒没多说,尽管大家都捂得紧,但都清楚楼里好多家不缺米。
超市卖米多数是10KG,20KG的,买个四五袋就要吃半年,再撑两个月没问题。
“顾姐,来啊。”楼道里,包宝珠朝她招手。
她笑了笑,“我肠胃不舒服,怕拉肚子,就不吃了。”
给人发碗的李泽浩奇怪看她一眼,抿着嘴角没吭声。
碗是一次性碗,没有筷子。
胖哈负责盛粥,到包宝珠时,他舀了一大瓢,又添了半瓢,包宝珠笑得眼角起了褶子。
粥还有剩,胖哈说吃完的能再添。
整个楼道都响起吸溜声。
刚出锅的粥滚烫无比,有人硬是忍着烫舌的痛十几秒喝完粥又去添。
胖哈说,“吃得下才添,不要想着留起来下顿吃,这个天吃冷东西是要拉肚子的。”
“同志,你不说我们也知道。”等着添第二碗的男人说,“医院挂不上号,谁敢生病啊。”
鼠灾以来,谁生病谁就是死。
他楼里邻居死了好几个了。
“我就是提醒大家量力而为。”胖哈给他舀了半勺。
问顾明月,“你真不吃?”
顾明月摇头,“我不饿。”
胖哈不信。
水面上的火锅味就是她锅里飘出来的,她是家中小女儿,爹妈宠得不行,李泽浩说她家里还给她送小龙虾了,这种娇小姐,怎么可能饿这么长时间?
“你不会嫌没肉吧?”
“......”注意到几道射来的目光,顾明月有些裂开,“不是,我怕拉肚子,这儿没厕所,拉肚子怎么办?”
大家恍惚想起上厕所的确是个问题。
胖哈看李泽浩。
李泽浩沉吟,“待会拿两个垃圾袋来。”
包宝珠嘀咕,“光有袋子不行啊...”
没有隐蔽的空间,要她们怎么上厕所?
“泽浩,回家拿两床被单围个简易厕所吧。”楼道口,穿着军绿色大衣的赵程从黑暗处走来。
李泽浩面无表情别过脸。
胖哈喊了声程哥,“我拿我家的来吧,外面怎么样了?”
“所有志愿者都送回家了。”
不过有些是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