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错过最佳调理的时机,倒要更费事,不过也不是不能救。
杨仪左右张望,似在找什么地方。
薛放问:“前方有个小茶馆,去哪里?”
于是一行人往回,两刻钟左右到了那茶馆,他们是乘车,而老者的那车,是一匹骡子,脚程自然不快,一路走走停停。
杨仪趁着这个功夫,已经想好了如何着手。
等屠竹跟老者把那男子扶了进茶馆,杨仪让斧头先去找干净的细麻布,又请店家取一新的灯盏,盛上麻油,点燃灯芯草。
取一根银针,沾了麻油,将银针放在火上烧。一边命那男子把腿上的裤管撩起。
此刻屠竹,斧头,以及那老者都紧张惊疑地盯着。连同茶馆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也都惊动了,虽不敢靠前,却都大气儿不敢出,只盯着这边儿。
薛放站在杨仪身旁,眸中微微带笑。
杨仪将那针烧得通红,道:“待我落针,请千万勿动。”
老者有些紧张,中年男子连连点头:“知道了杨太医!”这两条腿疼起来的时候,简直像是被人砍掉了似的,极其难熬,故而就算看见烧红的针,竟也不觉着如何。
加上对于杨仪十分信任,因此反而盼着她快动手。
男子的一声杨太医,周围经过众人这才明白杨仪的身份,暗暗震惊,越发留意。
杨仪嘱咐了一番后,才将烧红的银针向着那男子膝上的那痈疮轻轻刺落。
通红的银针碰到肌肤,发出细微的“嗤”地一声响,引起周围不少低低的惊呼声。
杨仪聚精会神,一边稳稳地向着那痈包高突处、靠近犊鼻穴的地方落针,一边留意那男子的脸色,慢慢地针入了半寸,便停了下来。
这会儿,男子腿上的痈包已经微微色变。
杨仪轻声问道:“觉着如何?”
男子有点紧张地眨眼:“似、似乎热热的……”
杨仪一笑,缓缓地把针拔了而出,手指轻轻地揉按那痈疮鼓包。
红白的脓很慢地从针孔处溃了出来,杨仪将针交给斧头,让他按照自己方才所做再将针烧红,一边将事先准备好的细麻布接过来,将那些脓血擦了干净。
如此挤了几次,痈疮消退,膝盖上好像多了一点皱起的肉皮。
看中年男子的脸色,明显轻松了似的。
另一条腿,也用通红的银针如法炮制。
末了,杨仪从荷包中取出一包大黄栀子粉,敷在伤口上。
待一切做完,屠竹早捧了干净的水来,杨仪洗了手,说道:“此伤外用最好的,是如意金黄散跟双柏散,只是我身上并未带这两种,不过这两种的主要君药都是大黄,所以这大黄栀子散勉强可以应急。至于内服的……”
说到这里,忽然看到老者衣衫褴褛满面皱纹的样子。
杨仪略微踌躇,欲言又止,微笑道:“此时天色不早,不如先回城去,明日再赶回甑县不迟。至于要用的药,我自会叫人准备好。”
先前她只想尽快解决这症候,倒是忽略了天色不早,而且这父子看着又是家贫无钱,纵然告诉他们用什么药,他们又如何买得起。
老者瞪大双眼:“这、这……姑娘、杨太医,我们……我们还是赶回去的好。”
斧头却机灵地看了出来:“您老人家放心,我们仪姑娘啊,是看您老年纪大了,这会儿往回赶,到了甑县也得半夜,不如先回城去安置,住的地方自然会给你们安排,那药也不用操心了。”
老头子呆呆地望着斧头,又看看杨仪,深陷的眼窝里涌出泪来,双膝一屈就要跪倒。
杨仪忙扶住:“不可!”
老头子老泪纵横,道:“之前听了人的话去供奉莲花灯,一盏少说也要二百钱,我们省吃俭用才供起一盏,如今姑娘却……真是救命的活菩萨!”
这会儿茶馆里的人都看的明白,纷纷赞扬不已。
一行人回了城中,屠竹负责先去找了家小客栈,安置了这两父子,叫小二等备饭给他们。
又按照杨仪的吩咐,去药铺子抓了足有半个月的药给送了回去,除了如意金黄散,双柏散外,还有内服的托里消毒饮,吩咐了如何服用之类,又留了五百钱。
两父子泪流不止,等屠竹去了,便向着门外磕头。
小二早就觉着奇怪,毕竟屠竹是巡检司的服色,打听起来,那老头子便一五一十地也说了,大家才知道,原来是太医杨家的杨侍医又妙手救人了。
有人便道:“听说这位杨侍医在长安街上开了一个药铺子!”
“我也听说了,只不知道这杨侍医是否会常常去坐诊,若那样,去的人还不挤破头?”
大家又说那老头子有点福气,竟然能遇到杨侍医,治病又救穷,实在难得。
入夜。
薛放跟杨仪乘车往回,十七郎道:“你瞧瞧,好不容易想叫你出城散散心,到底又给人抓了壮丁了。”
杨仪笑道:“这也是凑巧了。”
薛放问:“我今日却也看了稀奇,你为什么要把那针烧得通红呢?有什么讲究?”
“那叫做火针,又叫做煨针。”杨仪解释道:“凡是因为受寒筋挛,或者闷生之痈疮的,便用此针最佳,取温经、散寒、通络的功效,若不烧的通红,用针后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薛放单臂将她搂住:“我忽然担心……”
“担心什么?”
“将来要成了亲,你也这么忙,忙的把我扔到一边儿可怎么办?”
杨仪忍笑:“你又来了。”想了想:“谁知道那会儿怎样……万一你也很忙呢。”
薛放把双腿一收,把她牢牢地围住:“我哪里有杨侍医那样招人待见?也不像你,我心里最挂念的始终是你,你心里最挂念是不是我可就不好说了。”
杨仪听着奇怪:“你又在说什么,什么我心里最牵挂的?”
薛放道:“我……”他说了一句,就听到豆子在外叫起来,耳畔又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有人道:“是仪姑娘吗?”
杨仪一听:“是灵枢?”
薛放不许她靠近窗边,在耳畔咬着说道:“别理他……有灵枢在,一定还有那个……”
果不其然,外头屠竹道:“俞巡检,这是要去哪里?”
俞星臣的声音淡淡地:“国子监出了人命案子,赶去看看。”
薛放听见,窃窃笑道:“还好有事,让他去。”他的眼珠转动,竟自窗口探头道:“俞大人,我身上有伤不便同行,就劳烦你了啊。能者多劳嘛。”
夜色中,俞星臣两只眼睛如寒星一样。
他见屠竹跟斧头都跟在左右,早料到车内不止杨仪一人。
瞥着薛放灿烂笑容:“小侯爷当真不想去?”
“我不是不想去,是不能……毕竟有人管得严,叫我多歇息。”
故意说了这句,薛放想起葛静当初那一句,不由得意洋洋:现在他也是有人管的了。
俞星臣“哦”了声:“那也好,毕竟这件案子非同一般,小侯爷按理说也要避嫌的。”
薛放正得意,忽然听见“避嫌”两个字:“什么?”
心中转念,猛地想起了一件事,薛放问:“可是艾静纶?他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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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三更三更君
◎第一次都这样,以后就好了◎
俞星臣先前去端王府, 禀明薛放跟索将军动手之事。
端王哼道:“先前他们那个使者也来说了,言谈间还大有要挟之意,可笑!当本王会怕他们!”
鄂极国先前跟北原国沆瀣一气, 对周朝虎视眈眈。
最近跟北原翻脸,这才想跟周朝重归于好。
只是端王却也记得清楚, 当初鄂极国也曾派人侵入周朝, 边境地方, 亦是有一笔血债的。
端王感慨:“可惜上次的复州之战, 太守童飞云过于优柔寡断, 不然必定重创鄂极国,他们也不至于如今日这般嚣张了!”
这次促成鄂极国派使者前来的另一个原因,则是鄂极国跟周最近的一次战役之中, 周朝大胜,其中一名叫做“穆不弃”的底层校官功劳最大。
他竟能带寥寥不满数百的士兵奇袭鄂极国驻军,若不是童太守胆怯不肯派人相助, 一举歼灭鄂极国大军也不是不可能的。
俞星臣道:“这鄂极国的使者确实太过妄自尊大。不过如今他们的力士受了伤, 加上廖小猷的伤势也未愈, 我想不如借机叫两人暂且养上几日,再一决高低, 他们应该不会有异议。”
端王赞同, 搁下此事,又问起俞星臣在刑部提议改《周律》的事。
俞星臣细说了缘故:“臣知道此事十分难办, 刑部的各位大人也未必会同意, 何况还得六部尚书一起商议……”
端王见他面色凝重, 便笑道:“你的提议甚好, 不管怎样, 这是为了天下无辜的百姓着想, 别人如何想本王不知道,本王定会全力支持。”
俞星臣由衷道:“多谢王爷。”
中午时候,端王留俞星臣在府内,所设菜色,样样精致。
端王询问俞星臣可还能入口否。
俞星臣连连称赞,只说口味极佳。
端王道:“听闻你时常在巡检司里,若忙起来,便连三餐都顾不上,今日因要留你,本王特意吩咐人留心整治,还好没叫人失望。”
“王爷如此厚待,臣何以克当。”
端王笑道:“你自然当得起。”他说着回头:“请荣夫人出来。”
俞星臣抬眸,端王道:“今日这午膳,是荣夫人负责整治,你大概没见过她,也见一见吧,她原本是漕运司顾家的人。”
俞星臣已经站起身来,踌躇:“这……”
端王说道:“本王把你视作心腹,相见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