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可以看得出灵枢形容枯槁,也能猜得到找不到自己的这些日子,灵枢是何等的焦心。
到了晚上,灵枢醒来,见了俞星臣,简直如在梦中。
灵枢感激涕零,不顾身上的伤,忍不住竟哭了起来,引得金环惊奇地进来打量。
等灵枢镇定下来,才跟俞星臣说了分别后的种种,以及告诉了他杨仪如今正在神鹿小城照看着胥烈,而自己来的路上,遇到了赵世一行。
俞星臣总算得知了赵世逃了出去……多半已经回到了定北城。
他总算有点儿心安。
灵枢说完了这些,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自己几乎挟持杨仪的事情告诉了俞星臣。
他知道俞星臣一定不会高兴。
果真,俞星臣听后眉头紧锁。半晌,却又一声叹息:“她……没有伤着?”
灵枢低声道:“受了点颠簸,大人……等您安然无恙出去,要怎么处置我都行。”
俞星臣摇头:“我知道你一旦为了我,便忘乎所以,只是你给我记住一句话。”
灵枢愣愣地望着他:“是什么?”
俞星臣郑重其事地道:“我宁死,也不会让她来换我周全。明白吗?”
灵枢鼻子发酸:“大人,你何必……”
俞星臣制止了他:“行了,我跟她之间的事,你并不懂。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总之你不得插手。”
灵枢确实不懂,但还是小声答应了。
次日,祖王城得到了北原大营中蒙岱“暴毙”的消息。
但相比较北境那边,祖王城的消息显然更详细些,据说蒙岱在身亡当夜,曾连连大叫数声“薛不约”的名字,而且神情恍惚而躲闪,就仿佛看见了极可怖的场面……旋即身亡。
相比较北原大营那些身临其境过的将士,祖王城这边的北原兵将在骇然之余,皆都觉着匪夷所思。
唯一并不为此事而惊动的,却是胥皇后。
当时,皇后正在见一位帝京来的宦官,那太监道:“皇上说了,祖王城毕竟临近大营,也算是前线之地,很是危险,皇上每日惦念娘娘,还请娘娘早点带合都王子返回帝京才好。”
胥皇后面无表情地听着,最后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太监张了张嘴,又道:“娘娘,奴婢多言,先前听闻有周奴意欲刺杀王子,可见皇上的担忧不假,娘娘不如……”
皇后默默地瞥着他:“你是在传皇上的旨意么?”
太监会意,不敢多言,慢慢地低下头去。
侍卫官从外进来,说了蒙岱“暴毙”一节。
虽然他用词极为谨慎,把原因都推在“急病”之上,但胥皇后何其精明,冷笑道:“素日里那样不可一世,如今却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子活活吓死,真是给北原长脸了。”
那太监在旁听得分明,心惊胆战:“那薛十七郎……当真有这么厉害?”
皇后道:“你若不信,大可去大营亲自一观。”
这太监哪里有这种胆量,忙讪笑道:“奴婢怎么敢。奴婢只是诧异,又是一个姓薛的……”
胥皇后的目光闪烁,冷哼了声,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其志。大营那边儿只怕人心惶惶,都已经给薛十七郎吓破了胆子……”她看向太监道:“你速速回京吧,叫皇上再选贤才,群龙无首,可是大忌。”
太监不敢多言,刚要领命退出,又谨慎问道:“娘娘可有中意之人?”
胥皇后目光闪烁,终于一摆手。
打发了这太监,胥皇后面上掠过些冷意,问道:“这两日俞星臣如何?”
旁边一名心腹随从道:“回娘娘,那位俞三爷多半是在房中照看受伤的侍卫,中间曾去了两趟牢房……被那些周人骂的不堪入耳。”
胥皇后听他说“去了牢房”,本来皱了眉,听见后一句,才一笑。
当下命把俞星臣带来。
俞星臣先前腿上有伤,走路总是很慢,而且不稳当,现在似乎有所好转。
胥皇后望着他:“俞监军,你考虑的如何了?”
俞星臣迟疑:“这……还不到两天。”
“本宫等不及了,”胥皇后微笑:“现在就要你回答。”
俞星臣抿了抿唇,思忖着:“在我回答之前,能不能给娘娘讲个故事。”
胥皇后极为诧异:“故事?你哪里来的雅兴,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后当然知道俞星臣这种人,连呼吸每一口都带着算计,这会儿他能讲什么故事,自然有其深意。
但她也十分好奇,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难不成以为靠着区区一个什么故事,就能翻天覆地扭转乾坤?
“好啊,本宫正也想听个新鲜故事呢。你且说罢。”皇后淡淡地。
俞星臣道:“这个故事,是说一对儿青年男女。”
皇后抿了抿唇。
俞星臣道:“他们两个,天南海北,原本素昧平生,本来一生一世也见不着。不过偶然之机,两人相识,竟是一见钟情。”
胥皇后的眉峰微蹙,目光转动看向俞星臣。
俞星臣道:“可是两人却最终分开,多年后再重逢,男子却发现,他心爱之人,竟是仇敌之女。”
胥皇后面上本来还带着三分笑意,此刻已经收敛到半分也无。
俞星臣看向她:“娘娘觉着这个故事有趣么?”
胥皇后似笑非笑地哼了声:“自古以来多得是这种阴差阳错痴男怨女的愚蠢故事,有什么趣味可言,难为俞监军巴巴地说给我听,还以为会是什么新奇不同的呢。”
俞星臣道:“这个故事并不有趣,也不新奇,只叫人觉着遗憾。”
“是吗,何来遗憾。”皇后脸色冷然。
俞星臣道:“因为他们重逢之后,男子才发现,原来他心爱之人,竟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胥皇后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难看,她的眉峰都禁不住抽搐了一下:“你……说什么?”
俞星臣叹道:“有血海深仇的仇人之女,生了自己的骨血,不知道那个男子当时是什么心情……”
胥皇后的呼吸有些急促,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唇:“俞星臣,你哪里听来的这个故事?”
“娘娘方才说了,这种故事原本常见,”俞星臣垂首道:“自然不足为奇。”
“你在生死关头,特意给本宫讲如此‘不足为奇’的故事?”胥皇后笑了两声,但却毫无笑意可言:“你好大的胆子。”
俞星臣道:“娘娘这话何意?”
胥皇后眯起双眸:“我知道你俞三爷城府深沉,只是想跟本宫玩花样,你却打错了主意。你以为……从别人口中听了几句闲话,捏造个子虚乌有的‘故事’,就可以影响到本宫?”
俞星臣淡淡道:“娘娘不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吗?”
“不想。”胥皇后冷笑:“但我提醒你,为了你的性命着想,你最好不要再说一个字。”
俞星臣道:“只有知道了结局的人,才不想听结局。”
“彭”地一声响,胥皇后一掌拍在桌上,那结实的花梨木桌面顿时出现一道裂痕。
刹那间,门口数名侍卫闪身而出。
俞星臣抬眸道:“或者……娘娘自以为的结局,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结局呢?”
胥皇后死死地盯着俞星臣:“你说什么,你是在戏耍本宫么?”
“我只想告诉娘娘一个可能,一个娘娘从来没想过的结局。您若是不听,只怕会抱憾终身。”
胥皇后盯了俞星臣半晌,一抬手,侍卫们重新退下。
“抱憾终身?俞星臣,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胥宝沁重新坐了回去,整了整袖口。
“在我说之前,还请娘娘先答应我一件事。”
“哦?”
俞星臣道:“请娘娘答应,放我回大周。”
胥皇后扬眉,眼中重又浮现一丝笑意,却是觉着好笑的那种。
她挑唇道:“俞监军,你在想什么?”
俞星臣温声:“我在想的是,我要安然无恙离开祖王城回到大周,不仅是我,我还要带祖王城所有的大周俘虏一起离开。”
胥宝沁不由地仰头大笑:“俞监军,你疯了?”
她狂笑数声,却又戛然而止。
目光冷冷地望着俞星臣,皇后道:“那些事是谁告诉你的?嗯……若本宫猜得不错,是金环吧。你很会耍弄人心,那丫头虽聪明,依旧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要觉着本宫也能被你玩弄于掌心,便打错了主意。”
俞星臣依旧面色沉静。
胥皇后却漠然道:“可惜现在我什么也不想听了,你只回答我一句话,你愿不愿留在北原为我所用……”
双眸有些狠厉地盯着俞星臣,看着他身上北原的服色,看着他异常出色的容貌,端直风雅的身段,以及那直到此刻还渊渟岳峙的气质。
明明不是那个人,但……这份傲然之气,不折的风骨,总是会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
甚至想要试试看、能不能降服这般同样傲骨的周人,她的惜才之心跟私心所欲,兴许能够对半分。
但她不想让自己再心软留情。
胥皇后抿了抿唇,美而慑人:“你可要小心啊俞监军,若回答错了,我立即先叫人拔了你的舌头,再打断你的双手……倒要看看你还能拿什么蛊惑人心。”
作者有话说:
17:黑鱼你有点危险哦
黑鱼:我可真是无妄之灾,还不来救?
17:你可以自己游回来,我看好你!
黑鱼:看我的……鲨鱼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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