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回来。有些事儿，还要跟老太太好好交代一下。

　　“奶奶，我的学籍你让学校给我留着。我可能年前回不来，到了那边，我就写信回来。你不用担心我，家里就全靠你了。”

　　温渡是想带着全家去的。

　　生产队开春分了地，当时闹了好大一场。懒汉子不愿意闹事情，村儿里的领导也不管他们怎么闹腾，该分的地都分了。

　　为了公平起见，每一块地都写在字条上，大家抓阄。

　　抓到哪块地就是哪块地。

　　谁也别嫌弃不公平。

　　温家是温韶钰去抓阄的，温韶钰别的不行，手气那是一等一的好。抓的都是好地，旁边两户也都不是那种挑事儿的人家。

　　温老太太为此还特意杀了一只大公鸡，炖了一整天，让温韶钰吃了个尽兴。

　　虽然这都是上辈子发生的事儿，温渡却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家家户户分了地后，只要肯努力，好好操持，不愁吃喝，也饿不着肚子。就是现在钱比过去更重要，家里没有钱都不敢生病。

　　如今的日子也有盼头，老太太肯定更不愿意跟着他背井离乡的。

　　温渡打算带着妹妹过好日子，要去城里过好日子，去城里还要买房子。他们虽然是在小山村里，距离市中心很远，可也是首都户口。

　　他只要存够了钱，就能在市中心买房，让妹妹去读最好的学校。

　　在这之前，还是先赚钱吧！

　　温渡坐班车去市里坐火车，他把三百五十块钱放在不同的地方。他背着一个背包，里面装着他为数不多的衣服，一双新布鞋，一个茶缸。剩下就是几个玉米面饼子，还有十个煮鸡蛋。

　　温老太太把孙子送到大道上，陪着孙子在路边上等车。

　　“小渡，出门在外别省着钱，该吃吃，该喝喝。你还是个孩子，以身体为重。赚不来钱也没关系，奶奶也不盼着你赚大钱，只求你平安。你这次出去见见世面，等回来就好好读书。现在国家恢复高考了，你读书好，以后也能考上好大学。放在过去，那可是进士出身，光耀门楣。”

　　温渡听着温老太太说话，时不时点点头。

　　“奶奶，你不用担心我。倒是我这一走，家里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你别一个人下地去干活，叫上我爸。也别起早贪黑的干，我肯定能赚到钱回来的。”

　　温渡说完车来了。

　　他挥挥手，最后跟温老太太说：“奶奶，千万千万看好萦萦，等我回来。”

　　“小渡，注意安全。”

　　温渡点点头，跳上车。

　　这时候车里的人很少，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冲着温老太太挥手，大声喊：“回去吧，奶奶！”

　　温老太太没有动，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小孙子坐着车走了。

　　她在路边上站了很久，确定小孙子不再回来，才慢悠悠地转过身往回走。

　　温韶钰从厕所回来，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本来打算不刷碗的。刚换上干净的外套打算出去，就看到他妈从外面慢悠悠地绕进来。

　　温韶钰立刻转身进屋，脱掉外套认真洗碗。

　　温老太太进来看到温韶钰洗碗的动作，张口就骂：“你就一根手指头吗？还拿一根手指头给我洗碗。能洗的干净吗？给我两只手好好洗，洗不干净哪儿都别去。”

　　温韶钰把手擦干净，把袖子挽起来，然后才回到锅台前认认真真的洗碗。

　　洗个碗跟现做一个似得，看的温老太太直冒火。

　　这会儿天气暖和了，温老太太拿着镐头和框子，站在院子里喊温韶钰。

　　“今天你跟我一起去收芥菜疙瘩。”

　　温韶钰刚把袖子放下来，幽怨地看着他妈，转身进去换了一身破衣服出来。别看是破衣服，那也是干干净净的。

　　他虽然混账，不爱干活，但也不是看着亲妈干活，自己啥也不干的人。

　　温韶钰接过镐头走在前面，路上碰见人还跟人家扯上两句。

　　“你上哪儿去？”

　　温老太太停在自家菜地前面，瞅着温韶钰一口气走出去七八米，脸瞬间阴沉下来。

　　温韶钰回头看到老太太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走过了。

　　他笑嘻嘻地说：“我过来看看这是谁家的菜地，收拾的一点都不如咱们家的好。”

　　“别扯淡，赶紧过来。”

　　这是自己生的儿子，他一翘屁股她都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就这点小把戏，能骗得过谁。

　　收芥菜是个力气活。

　　温韶钰干了没一会儿就累的瘫坐在地上。

　　“妈，小渡干啥去了？咋不让小渡过来帮忙？”别看他儿子年纪小，可是力气大。才十二岁就一米八多。

　　再过两年，还不涨到一米九？

　　温韶钰跟儿子一比，那就是柔弱到不能自理。

　　温老太太眼皮子一抬，眼神相当犀利：“小渡出门赚钱去了，以后家里就一个男丁。这些活都要你来干。”

　　温韶钰表情顿时惊恐。

　　“啥玩意？小渡走了？啥时候走的？”他一直在家，怎么就没看见？

　　温老太太冷笑：“就是你在厕所里蹲着，死活都不想出来那个时候走的。”

　　温韶钰萎靡。

　　他休息一会儿，老老实实起来干活。

　　芥菜疙瘩有不少。

　　这些芥菜疙瘩要用来做咸菜，明年芥菜疙瘩下来之前，全家都指望这东西过日子呢。芥菜疙瘩都拔出来，温老太太用菜刀把芥菜樱子直接砍掉，也没有全部都扔掉，而是打算拿回去喂猪。

　　温韶钰拔完芥菜就走了。

　　过了十几分钟，他推着个推车子回来，把芥菜都装在车里，又把芥菜樱子放在上面，一口气全部都推回家去了。

　　温老太太拎着一筐子芥菜樱子，走在后面，“车是谁家的？”

　　“老宋家的。”温韶钰和宋千元是好兄弟。

　　宋千元前面生了俩女儿，大女儿温萦同岁。大丫头两岁后又生了个丫头，他们两口子就把孩子送人了。听说那两口子还是老师，那二丫头可比大丫头享福。

　　大丫头才五岁，每天早上起来烧火做饭。

　　大冷的天，孩子的小手冻的跟紫萝卜似得，冒着油光。宋千元到他们家找了点柴油拿回去，给他丫头的手抹上。就这他媳妇杜晓梅都不起来做饭，是他们这儿出了名的狠。

　　都是一个村里长大的，谁不知道老杜家的人都不是啥好东西。

　　杜晓梅自己生了个女儿就这么作践。

　　温韶钰是一点都看不上杜晓梅，重男轻女也要家里有男孩儿才行。现在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孩子，还把孩子当丫环使。

　　真是不当人。

　　温韶钰推着车子回到家，一进家门就坐在板凳上不起来。

　　温老太太叫来温韶钰：“你把那口小缸拿过来。”

　　“拿过来干啥？”

　　温韶钰瞅着他们家当年种荷花的小缸咽了下口水。

　　温老太太没好气地骂他：“让你拿过来就拿过来，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被骂的温韶钰老老实实去拿缸。

　　老太太看他费劲巴力的把缸抱起来，艰难的挪动一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废物玩意！你把缸滚过来不会吗？”

　　温韶钰：“……”

　　他把小缸滚过来，放在老太太指定的地方，又坐到了小板凳上。

　　温老太太把芥菜疙瘩放进小两个缸里，招呼温韶钰往里面倒水。

　　温韶钰压水，把两个小缸里倒满水，整个人都累熄火了。

　　“你去把车子给老宋家送去，顺路把萦萦接回来。萦萦该放学了。”温老太太瞅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儿子，嫌弃的直叹气。

　　孩子是自己生的，只能自己受着。

　　温韶钰立刻起身回屋。

　　温老太太冲着他喊：“让你去送车接孩子，你进屋干啥去？”

　　屋里传来温韶钰的声音：“换个衣服啊！”

　　去学校接孩子，可要体体面面的，千万不能给萦萦丢脸。不然到时候那些孩子的家长都会知道，温萦有一个邋里邋遢的爸爸。

　　这是讲究的温韶钰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他不仅换了衣服，还洗了脸，换上干净的布鞋从屋子里出来，嘴里还碎碎念：“要不我晚点再还车子，先骑自行车去接萦萦好了。”

　　“赶紧给我滚！”

　　温老太太咬着牙，到底没忍住，又骂了他一顿。

　　“这就滚了！”

　　温韶钰推着他的自行车，美滋滋地朝着院子外面跑。

　　温萦从学校里出来，就看到她爸骑车子自行车，单腿撑在地上，自认为十分潇洒的站在学校门口。她打算安安静静地走过去，谁知道她爸眼神特别好，一眼就看到她了。

　　“萦萦，爸爸来接你了！”

　　顿时周围的师生都朝着温萦看过来。

第9章 应验了

　　温萦脸上火辣辣的，她低着头不敢看周围的同学，快步走到她爸跟前，小声喊了句：“爸。”

　　她也不坐车，跟着其他同学一起飞快地捣着小短腿往家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