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拘的人,晚上八点定的案子,老桥本打电话联络的家人。
但家属来一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到今晚八点他的家属才能到。
而当他们来,就要谈条件,摆平她,并给封口费了。
条件任她开,是不是她想要多少钱都行,一百万,一千万,他们会给吗?
整个公安局在一瞬间陷入安静,但林白青总觉得身后如有芒刺,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因为办公室外面聚了一帮子公安,薛副局长首当其冲,他身后围了一大帮人,基本都是上灵丹堂摘过‘痛风帽’的。
所以大家都很关注这件事,也都要听她表态吧。
林白青站了起来,回头看着所有公安,先说:“我是一名医生,中医,承蒙师父教诲,有一些独道的医术可以治病救人,我的时间非常珍贵,我只愿意把它用在治病救人上,所以,我不会浪费时间见任何一个试图和解,或者花钱摆平事情的人,不论他们开多少钱,也不论他们想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如果不是号称‘痛风局’,也许这些公安不会理解她。
但一个只要花两个小时就能彻底治愈一种疾病的人,她的时间确实很珍贵。
让她浪费时间跟RI本人纠缠,这是不对的。
但还有个问题是,市领导怕影响到旅游城市的形象,给了压力的。
公安局也很难办。
“我可以无条件原谅三位RI籍老中医的盗窃行为。”她说。
从局长到普通公安,全松了一口气,毕竟只要她肯原谅,他们就不会太难办。
但原谅,又不要钱,不和解,她会不会太亏了点。
林白青又说:“我会保留我追究这件事情的权力,还请公安同志向犯罪嫌疑人的家属转达我们的意见,也让他们不要来骚扰我,浪费我行医的时间!”
不和解,保持追究的权力。
那么,这件事就不会被摆平,压下去。
公安局也就可以定调,认定他们的盗窃行为!
……
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此刻‘痛风局’所有人的心情,那就是:热血澎湃!
虽然失了钱,但是保住了节气嘛。
楚春亭也没想到孙女能这么硬,手抚大腿,一脸欣慰。
薛副局长笑着说:“真是没想到,小林大夫不但医术好,为人处事,够大气!”
“放心吧,只要你态度坚定,我们保证,不会让任何人骚扰你,干扰灵丹堂的正常工作的。”陈延也说。
一帮公安也皆笑着说:“这是咱的地盘,小林大夫是咱的大夫,我们怎么可能放任人骚扰你的。”
原谅,但不和解,也不要钱,听起来很容易。
但在一切向‘钱’看的九十年代,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就值得所有人尊重。
当然,既她有这个态度,公安也不可能让桥本的家人骚扰她的。
毕竟也算国际案件,签完谅解单,大周末的,林白青一行人是被所有在岗的公安集体送出局子的。
而现在,他们得去看望三位RI籍老中医了。
自称能代表东海文化界,楚春亭还给三位RI籍友人带了礼物,使着穆成扬上车拿礼物去了,顾敖刚押后一步,指着笔记本说:“婶子,还是有点麻烦的。”
林白青问:“怎么就麻烦了?”
顾敖刚是去过RI本的,跟玉子家的长辈见过面,他当时也想不负责,扭头走人,之所以走不了,就是因为玉子家的势力非常大,他说:“姓桥本的那位叫桥本九郎,是玉子一个远房爷爷,他们家族在奈良势力很大的。”
林白青轻嗤:“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混道的,你怕公安管不了他们?”
顾敖刚说:“公安只能管明处,管不了暗处,他们不叫混道,叫帮派,势力特别的大,我怕他们明着不敢骚扰,但暗暗为难咱们呢。不做初一做十五,咱们防不胜防呀,咋办?”
林白青冷冷看顾敖刚:“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又说:“以后你们顾家人都离药堂远一点,出门在外也留点心眼,别净给我惹麻烦。”
“但是……”顾敖刚还想说什么,楚春亭正等着林白青呢,笑问:“青青,你知道RI本人要怕了,会是个什么样子吗?”
林白青反问:“他们会怕吗?”
在她印象中,那个民族的人是不知道怕为何物的。
示弱和道歉是他们的保护色,而在面对中医时,他们执著到近乎变态,为了一剂药方,一味药,可以以家族之力,几代人接力式的投入,契而不舍。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在将来拿到70%的国药国际专利。
以及,拥有那么多失传医书真本的原因。
林白青上辈子见过的,RI本中医界的人士不少,但从来没见谁怕过。
或者说没见谁真正愿意善罢甘休过,她也不知道楚春亭能不能做得到。
顾敖刚听顾怀尚说起过楚春亭,东海第一牛逼的道上大佬,今天头一回见,见也不过个瘦巴巴,又矮,精干利落的小老头,看不出什么来。
再听他说话,也是没头没脑的。
他一笑,说:“等他们不道歉,不说思咪嘛噻的时候,就是他们真的怕了。”
……
市二院骨科,文化厅的马厅长带了一帮人等在门口,见了楚春亭,上前说:“您老讲的事我了解过了,事情确实非常让人气愤,但咱们现在要主抓旅游业,事情呢,应该让媒体报道一下,但虽然宾客不仁,我们作为主人不能不义,人家是在公安局受的伤,慰问一下确实很有必要。我就不出面了,您去吧,我喊了几家主流媒体,会全程记录,报道的,当然,措辞方面,我们尽量委婉一点吧,为了不伤大家的和气,就不说是偷了……”
楚春亭说:“用‘未经主人同意,擅自拿取’,这个字眼,你觉得怎么样?”
马厅长说:“不错不错,就用这个,‘未经主人同意,擅自拿取’,报道就定这个调子!”
顾敖刚一听这俩人的聊天,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心说不是说楚春亭是混道的吗,怎么主流报社的媒体都能喊得来,而且报道要怎么定调,他居然信手拈来?
在他的主观意识里,楚春亭就是个道上混的老混混,老流氓。
结果人家这社交圈子,这言谈,这格局视野,都叫顾敖刚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林白青并不理顾敖刚,等楚春亭跟马厅长交涉完,跟着老爷子上楼了。
骨科,三人间的病房,还真是,仨老头排排躺,头顶都挂着液体,右手全缠着纱布,三只右手,废的可真妙,妙到林白青想要怜悯都怜悯不起来。
有俩女公安守着的,看来了一大帮人,赶忙迎了出来。
事发的太快,RI本那边的家属还没赶来,乍眼瞧过去,仨老头格外可怜。
楚春亭跟女公安握手,问:“咱们的邻邦友人伤的严重吗,要不要动手术?”
女公安说:“正在等家属呢,听家属的意思,他们信不过咱们国内的医生,要送去M国去做神经修补手术。”
去M国做神经修补?
祝他们好运吧。
这是头一回,林白青知道楚春亭居然懂RI语。
因为他走向三位RI籍老中医,一人一句,用RI语问候了他们一遍。
来的记者,现场的公安,就连仨日籍老头都很意外。
但这其实并不算什么。
因为楚春亭在解放前是搞投机买办的,要不会几国语言,他是搞不了买办那一行的。
刀疤老桥本在靠窗户的位置,楚春亭走了过去,先热情的用中文说了一番友好邻邦啦,相亲相爱,以后想要药方子啦,想要可以用正规的方式来讨,就不要用‘不告知主人,随意拿取的方式啦’之类的话。
紧接着,示意穆成扬拿出自己要送的礼物来。
刀疤桥本一直笑容可掬,亲切而谦和,还在不停的道歉。
显然,他并没有怕。
直到楚春亭捧上他的礼物时,他终于不笑了。
那是两件陶器,一样是一只狐狸,另一样是一只獾。
有几个记者忍不住笑场了,林白青也差点憋出内伤,穆成扬在捶墙。
狐狸和獾,据说是RI本人最讨厌的动物。
因为全世界所有人想起他们,就会想到这两种动物。
胆小,但又贪婪,狡猾,喜欢偷窃,恰是这两种动物的品格。
楚春亭太损了,但是,这俩样礼物也太贴切了。
记者在拍照,楚春亭弯腰,在用RI语小声说着什么。
而刀疤桥本的脸色,在快门和闪光灯中,抽搐,扭曲,逐渐狰狞。
忽而,楚春亭大笑,伸手去握刀疤桥本的手。
他的出手太快,大手握上对方的手一把狠捏,在刀疤桥本的嚎叫和两个女公安,记者们的惊叫声中又松了手,忙说:“握错了握错了,我忘了您这只手受伤了,应该握另一只的,思咪嘛噻,思咪嘛噻!”
刀疤桥本哪还能笑,能道歉?
他脸上的表情,淋漓尽致的诠释了什么叫屈辱,却又不得不服!
泱泱华夏,礼仪之邦,对待小偷的礼仪,这帮RI籍中医大夫可谓领略了个透彻。
……
从病房出来,因为顾敖刚刚才离得比较近,应该听见楚春亭的话了,他又懂RI语,林白青遂问他:“刚才楚老跟老桥本说的是什么,你能不能翻译一下?”
顾敖刚说:“楚老说,一定要多派一些优秀的中医来学习,越优秀的越好。”他又说:“我怎么觉得楚老说的话怎么怪怪的?”
就老桥本的手也断的怪怪的。
他可是奈良第一的名中医,怎么偏偏就是右手,还指骨粉碎性骨折呢?
顾敖刚是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年青如他,也悟不出其中的曲折和门道。
穆成扬倒是很开心,且不说随着媒体一报道,这帮RI本老中医来偷药方不成,反而断了手的事会人尽皆知,万一别的药堂也发生了这种事,大家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灵丹堂所经历过的事,是可以当做大家的教科书的。
而要这样说,确实是来的优秀中医越多越好。
但他们一定要保护好右手,毕竟万一右手废了,一身医术也就全废了。
至此,整件事就干净利落,彻底了结了。
……
到第二周的周五顾培才出差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