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没有。
因为业务繁忙, 处理完李爷的事就回M国了,可见大哥于他远没有钱更重要。
不过一旦真见了面,他真情实感流露的激动, 连林白青都要为之动容。
二十年了, 兄弟终于得以相见,望着面前白发苍苍, 面容清瘦而焦黑的,形似老翁的男人, 他哽噎了两声,拿手背揩了眼泪, 突然后退两步,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 声哑而沉:“哥。”
小雅和楚楚都还没见有谁跟人行如此大礼的,很惊讶, 皆在看。
楚青图去扶弟弟:“地上那么脏, 别跪着了, 起来吧。”
“不行,哥,你要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楚青集再哽噎,又说:“当初要不是我悄悄偷渡,上边疆劳改的就应该是我而不是你了,哥我对不起你。”
按理这时楚青图就该拉人,兄弟俩再来一场拥抱式的相逢大戏了。
如果是曾经的楚青图,也舍不得弟弟在地上跪那么久。
但二十年未见,大哥不但面容苍老到楚青集不敢相信,性格也变了。
见拉了一把拉不起,他也不拉了,只淡淡说:“既然内心无法原谅自己,那你就多跪一跪吧,求得你自己本心的原谅,挺好的。”
不是吧,让他一直跪着?
楚青集心说原来的大哥可不是这样呀,大冷寒天的,地上那么凉,大哥那么心软,心地善良的人,还那么疼他,难道就忍心他一直跪着?
这时楚青图望着小雅,说:“这孩子生得很可爱。”
楚青集一张嘴,语气里挥之不去的卑鄙:“那当然,就为了生个足够优秀的孩子,我专门找的丹麦女人,身高一米九,大长腿的模特儿,还有一副好嗓音。”
楚青图皱眉头:“她妈妈个头比你还高?”
楚青集懒得再跪了,摇着手示意大哥扶自己起来,有些遗憾的说:“但我有点大意了,她妈有遗传病,幸好有咱们青青,不然这孩子可就没了。”
楚青图点头:“你想通过混血来改良你的基因,没想到碰上了遗传病。”
他认真观察了小雅片刻,又说:“小雅完美避开了你的所有缺陷,她会是个……”
没有用美或者不美,楚青图说:“很棒,很优秀的女孩子。”
再问小雅:“喜欢楚楚吗?”
没有小女孩不喜欢比自己更小的小婴儿的,小雅连连点头:“嗯。”
楚青图指了指正房,说:“那是楚楚和你姐姐的卧室,你可以尝试单独陪着她玩,但如果她哭了,你要记得立刻喊我。”
小孩子不喜欢大人,还喜欢单独呆一块儿,小雅一转身,抱着楚楚跑了。
望着女儿离开了,楚青集又说:“还是挺遗憾的,你说咱们咱们兄弟嗅觉多灵,我这些年搞玄学,全靠我的鼻子,但可惜了,小雅没有遗传到这一点。”
研究了二十年生命科学,楚青图深知一点,不论杂交还是克隆,以及西方目前正在研究的基因干扰技术,都只能在疾病治疗方面有点微弱的作用。
于改良人种的作用并不大。
一对夫妻会孕育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完全是上帝在掷色子,有时候你越求什么,上帝却偏不给你什么。
不过弟弟什么样的人品楚青图是知道的。
有小聪明,会赚钱,比他老爹更卑鄙,也不像他老爹,卑鄙的光明磊落。
他并不希望自己眼看八旬的老爹去跟桥本十一拼命,还想劝一下老爷子,就回房去了。
而这时,楚青集还跪着,没起来呢。
……
眼看大哥理都不理自己,走人了,楚青集急眼儿了。
他就这样起来吧,不像话,可他要不起来吧,难道就这样一直跪着?
他以为林白青要扶自己,结果她翻出奶瓶和尿布来,就要往正房去了。
“青青,我可有桥本家的内幕消息,你不听你就等着后悔吧。”他忙说。
林白青止步,问:“什么消息?”
楚青集伸手:“我可是你二叔,我都跪半天了,你先拉我起来呀。”
林白青说:“我姓林不姓楚,也没什么二叔,你要说现在就说,不说拉倒。”
楚青集龇牙耸肩:“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出了事别怪我。”
林白青撇唇:“我有啥好怪你的,看看你那蜡黄的脸,软趴趴的腰,曹芝芳还愿意跟着你也是稀奇了。”又问:“还想要药吗,想彻底治好你的病吗?”
人到中年又酒色财气的,楚青集的腰不行了。
上回来林白青给开了些药,不过现在该调整方子了,要不然,他的腰还得软。
“行了行了我说。”楚青集也不卖关子了,老老实实讲了起来。
而他所讲的事情,林白青虽然吃惊,但并不意外。
是这样的,ri系药企对国医的侵袭可不单单在偷药方,抢药堂的股权,其实他们投入最多的,是各地的药材种植基地和交易市场,以承租,或者收购的方式拿到手,从源头掌握中药材,然后,他们会挑出最好的带回ri本,并刻意提高大陆本土药材的销售价格,从而赚得巨额利润。
这件事的发起者正是桥本十一,执行者则是曹芝芳的叔叔曹德轩。
不怪楚春亭说他家一家鹰犬,满门走狗。
曹德轩祖籍福州,而福州又号称南药之乡,就在近段时间,他以归国花侨的身份搞投资,承包了福州70%的药材种植基地,当然,也让它改姓ri了。
不过即使它底子姓ri,但它表面上还是爱国花侨投资的,且不说政府会给予免税政策,一年还要给曹德轩上百万的补贴款。
就说他们牛不牛逼,精不精明。
……
讲完,楚青集感慨说:“青青,我TM要有ri本人一半的黑心,早发财了。”
楚春亭都给气的要高血压了:“这些都是曹芝芳跟你讲的,有证据吗?”
老爷子虽然坏,但向来是个文雅人,从不说脏话,此时拍桌子了:“新时代的马关条约吗?谁签的字,只要有证据,我上首都告他去!”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说:“简直人民的败类,民族之耻!”
楚青集反问:“上首都告又能怎么样,把签字的领导撤了,把曹德轩抓了,但没了曹德轩还有曹芳,没了姓曹的,桥本还可以找别人。爸您怕不知道吧,就在前天,ri本新一任首相陪桥本去了三个神社,你想想这件事的幕后吧。”
Ri本人承包走了药材之乡,从源头上霸占中药,操纵市场,它是桥本十一想出来的,可以全面夺走中医的战略型计划,而且是由其政府背书,支持的。
你撤一个官员有什么用?
方案既然有了,人家换个人,换个官员去攻略,你能阻止得了?
……
“聊什么呢,杰尼,你怎么跪着?”进来的是沈庆仪和顾培。
楚青集一看,连忙伸手:“Yean,我正等着你呢,快,拉我起来。”
沈庆仪没理他,见楚春亭面色蜡黄,红眉毛乱炸,悄声问丈夫:“出啥事了?”
Pete和Polk是顾培去接的,也是跟着他俩一起回来的,也在问顾培:“发生什么事了?”
石大妈一看人齐了,来问林白青:“是不是该摆饭了?”
“让厨师先走,剩下的我们收拾,您也辛苦一天了,先回吧。”林白青说着,示意大家先回房坐下,要大概跟大家讲讲具体情况。
石大妈也算跟着楚春亭经过风浪的,隐约知道些老爷子干的勾当,也知道他的事一般人少打听为妙,打发了厨子之后并没有走,就去陪俩小闺女了。
楚春亭也被他的高徒Polk扶回了西屋。
院子里又只剩个楚青集。
……
虽然嘴里说老天不公,自己该死。
但难得儿孙满堂,还有一个得意高徒,楚春亭今天很高兴的。
可偏偏就是在今天,要让他知道这么一件糟心的事情。
从源头垄断中药材的生产,控制并操纵市场,那将来,中药还能是穷人最后的退路吗?
不能吧。
它会变成只有富人享用得起的奢侈品吧,而且老祖宗自千年前流下来的国粹,成了曾经的侵略者的摇钱树?
幸好是楚春亭活着,还能受得住。
要是顾明那种医者仁心的大善人知道这种情况,估计得当场气绝吧。
老爷子今天啥心情都没了,还有点庆幸,幸好他邀请时柳连枝拒绝了,没来。
要不然,以那老太太的刚烈性格,大概会被气死当场的。
今天在这个家里的顾家人, Pete是个政客,见惯了资本市场的耳虞我诈,都觉得这事不可思议,Polk更是直接把它比喻为,曾经的白人登上美洲大陆。
而这种情形就好比蝗虫过境,一个人,以一己之力,又能阻挡得了什么?
越想,老爷子就越痛心。
……
其实在林白青经历过的上辈了,这些事情全都发生了。
但是要到二十年后,ri系企业占据60%的药材市场份额,药农辛苦一年却赚不到钱,医生望着每天飚高的药材价格,无法开药时,她跟所有的中医一样,也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就不说她了,没有任何人能扭转得了市场。
但现在不一样,早了三十年,这件事也才刚刚开始,她觉得,既然楚青集专门提起它,应该也不是为了刻意要在团圆的日子惹的大家糟心。
出门,伸手拉起楚青集来,她诚心问:“你是不是通过曹芝芳打听到了些什么,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想要什么,不论是钱还是股权,只要你有解决它的方法就行,我都会无条件答应你。”
楚青集有点后悔自己刚才不该做秀,白在这儿跪了半天。
他笑着说:“咱是一家人,谈钱多俗,多伤感情?”又说:“还真有那么个机会,但就是事情不太光彩,而且还是违法的,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其实林白青在面对桥本制业时,一直都不光彩。
她曾经上门敲诈勒索过人家,还敲诈来了几万美金,用那笔钱买了桥本制业市面上所有的药材,并让顾培整体检测了一番,手里握着一大沓的药理报告。
而且她曾经还让楚青集搜集了一大批桥本制业药品副作用的受害者资料,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举,不过就像楚春亭说的,跟卑鄙之人,是不谈光彩不光彩的。
所以她说:“我没什么不愿意的,你直说就是了。”
但楚青集正要说什么,楚春亭却阻止了他,说:“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了饭,你单独跟我说就好。”
楚青集还是很了解老爷子的,笑着对侄女说:“瞧瞧这偏心的老爷子多疼你,知道事情是违法的,他就舍不得你上贼船,要当你的脏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