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些像古人给丫鬟取名，父母给的名字弃之不用，主人取个合心意的名字。春梅秋菊、鸳鸯紫鹃、珍珠翡翠，都是很漂亮的东西，但也都是花啊草啊、物件爱宠之流，而不是‘人’。

　　这本质上是对‘人’的本质的一种否定，丫鬟不算是‘人’了，是主人的财产，是物件。人工智能当然不算‘人’，是物件。

　　小蝶的设定是三无少女，这种古早漫画女主角的设定当然还不够，这只是一个萌点罢了。小蝶这个角色的内核是强大，是温柔，是一定要追寻头顶‘穹顶’之上真相的坚持，是小孩子一点点蹒跚学步的可爱与感动。

　　看得出来，她虽然不是主角，但倾注了编剧最大的喜爱——很多讨人喜欢的特质都安排在了她身上。

　　这种情况有好有坏吧，完成的不好的话，很容易就会被观众觉得虚假，毕竟堆砌一个角色身上的优点有什么难呢？不过是编剧一个设定的事儿。如果只要写大家喜欢的角色就行了，天下也没有那么作品扑街扑的悄无声息了。

　　太好的人设就像走钢索，完成的好自然是无人不爱，完成的不好，那是比奸角还要惹人烦的...具体情况可以参见圣母、白莲花这类角色被人诟病，其实人设都是想把这个角色做好。如果表现的好了，观众是会觉得善良、纯洁的。

　　至于被骂，剧情没能体现人设，甚至让人设有了争议，有一部分锅，但演员没有演出来，也是有锅的！

　　除了‘小蝶’之外，《光明市》里还有几个很厉害的角色，譬如陆天地饰演的‘大欺诈师’‘柳隐’，又比如说张大川饰演的‘骇客冒险家’‘吉祥’，等等等等，都属于是人设酷炫，个人能力也很突出，高光时刻出来会让人觉得有帅到的那种。

　　看着走廊中拐过来的陆天地和张大川，程程点了点头，很自然地走了过去：“还有谁来了吗？”

　　“几个重要的角色，像郭子健，像宋晨曦...来的差不多了吧？就乔杰这个主角反而没到...难道沪戏期末考试迟一些？”陆天地比张大川社交积极性更强一些，立刻接下了话题。

　　事实上，《光明市》这部剧，是可以六月下旬就开拍的，非要弄到六月底，而不是更早几天，就是为了等主要演员中数得着的几个学生。程程、乔杰、陆天地、张大川四个...正是学校期末考试的时候，真的是想请假都不能够啊！

　　或者说，不是请假不能够，而是请假了会很麻烦！鉴于不是一个演员有这个问题，剧组这才定下了现在的开拍日。

　　“好像不是吧...”程程翻出自己的手机，她是有加乔杰的好友的，所以可以看到对方的朋友圈。果然，昨天的朋友圈就有‘终于结束考试，万岁’的字样，再看看最新的一条，是和某知名主持人的合照。

　　“大概是赶了一个通告...不要紧，明天的开机应该是赶得上的，更不会耽误拍戏。”程程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陆天地笑了笑：“他肯定不会耽误拍戏的，谢珏导演很严格的。”

　　‘谢珏’是《光明市》这部戏的导演，常年混电视导演的圈子，现龄39以导演来说年龄不算大，或者说是‘正当时’。之前作为导演拍摄的电视剧没有造福影视吐槽UP主的，普遍评价都还可以，但也没有特别出圈的。

　　他比较擅长硬核的、小众的作品，能把那种气氛、认真的感觉塑造出来。

　　之所以被选中做《光明市》的导演，其实和他第二部 执导的片子有关，那是09年播出的一部科幻片。09年的科幻片，想想都会觉得古早，不想看吧？但实际上，当初那部片子的画面很漂亮，科幻感做出来了。

　　在国产科幻剧要么不像科幻剧，要么画面土气，根本没有信服力的时代，他居然用有限的预算、不多的特效，做出了让人觉得是英美剧科幻片的质感...哪怕是现在看，也不会觉得是时代的眼泪。

　　当然，那部剧是扑街了，一个是因为国内科幻剧本来就难做，那个年代更难！另一个就是剧本稀烂、演员演技廉价，导演也做不了什么。

　　谢珏是一直对科幻剧非常有兴趣的，在执导的第一部 电视剧得到认可，至少让投资人赚到钱之后。他获得的第二个机会，投资人就没有那么严格的条条框框了，他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他选择了科幻剧。

　　再然后的故事，就是扑街扑的厉害，要想在这一行活下去，他只能安安分分地拍安全的题材。

　　但拍科幻剧的心一直在谢珏心里，于是有这么个机会在手，他立刻就答应下来了。

　　“你和谢导认识啊？”程程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问问题，其实就是为了让寒暄的场子不至于冷下去。

　　“对，我之前演那个《摘星星的人》，就是谢珏导演导的...他特别严厉，那也是我第一次演比较重要的角色，演技生的很。”陆天地解释了一下。而且他之所以能加入《光明市》剧组，也是有当初的缘分在的，他是谢珏导演推荐的人。

　　作为导演，谢珏没有机会决定男女主角，就连推荐几个出彩的配角也很难。当初《光明市》定下有名有姓的角色的时候，根本没有用试镜，真的是出品方讨论出来的...谢珏唯二推荐上的角色，一个是陆天地，一个就是宋晨曦了。

　　宋晨曦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演员，演技不错，之前也和谢珏有过合作，更重要的是两人是一个公司的。

　　好在出品方，特别是最重要的深红视频，非常拎得清，是打算要做一个‘地平线剧场’的！而这个剧场能不能打响名号，第一部 作品非常重要。所以选演员的时候夹带私货归夹带私货，却也没选出歪瓜裂枣。

　　谢珏看了演员名单，倒也认可，并没有觉得这活儿不能干了。

　　“我还挺感谢谢珏导演的，起步的时候能够遇到严厉的导演真的特别有好处。”陆天地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客套，但程程看陆天地的表情、反应，应该是真诚的，这是他真正的有感而发。

　　对于这个说法，程程完全赞同。接着又寒暄了一会儿，约了晚上大家几个进组的主要演员一起吃饭，这才进房间安顿。

　　留下的陆天地和张大川互相看了一眼，张大川终于吐出一口气...面对不熟的人，他始终有点儿紧张，他这种就属于是‘怕生’了。

　　“你不会吧？不是和程程打过几次照面吗？之前那次陈胜男生日，你们还交换了联系方式吧？”陆天地有点搞不懂了，在他看来张大川应该和程程更熟，然而刚刚只有他在和程程说话。

　　虽说张大川怕生，但平常没这么严重啊。

　　只有同学陆天地的时候，张大川放松多了，也能畅所欲言了：“每次见程程，都特别紧张一点点，大概是她气场太足了，明星光环太闪耀。”

　　“明星的话，平常也见过很多吧？不见你这样啊。”作为华戏的学生，陆天地说这个话还真不是凡尔赛。别说是平常学校举办一些活动，就是进剧组跑龙套，有华戏学生的身份在，他们也能顺利接触到一般龙套演员接触不到的大明星。

　　“大概是程程比较耀眼吧，她的‘明星气质’也很出名了。”张大川摸了摸下巴，似乎挺感慨的：“就是有人，天生就适合聚光灯下闪耀...出现在镜头前，什么都不做也比别人更能吸引注意力。”

　　“真的挺让人羡慕的。”

　　“你说这么多，这句话我最相信了。”陆天地斜眼看了张大川一眼，转身进了斜对面自己的房间。

　　等到晚餐时，就像之前说好的，几个已经抵达剧组的重要演员聚餐了。

　　程程来的不早不晚，她来之前陆天地、张大川和宋晨曦已经到了...宋晨曦是一个挺漂亮的女演员，之前总是在现代剧里演没什么存在感的女主闺蜜，在民国剧里出演朴素的农村妇女，在古装剧里又是贤妻良母。反正，就是那种没记忆点，十分寡淡的角色。

　　然而，她要在《光明市》里饰演的角色是美艳大姐姐，战斗力、头脑都很好，原本是□□老大的情人，同时也是一位‘黑市医生’......

　　反差很大，而且是合适的，因为宋晨曦的五官、气质就是很有可塑性的！相比起那些寡淡的角色，她偏向清纯的长相，做美艳的装扮，冲击力反而更强——之前定妆时出了定妆照，出来的效果就很让人惊喜了。

　　看得出来，选她演这个角色的谢珏导演是真的会挑演员。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程程呢...听说她比较高冷是吧？”宋晨曦有点儿担心程程不好相处。

　　“有点儿，不过要我说，与其说是‘高冷’，还不如说是她这个人有点儿‘反社交’。不太喜欢交际，不怎么凑热闹...据我所知，开拍前聚餐就算了，真的开拍了，没什么理由想要再邀到她就很难了。”陆天地显然是了解过程程在剧组时的作风的。

　　这次《光明市》对宋晨曦来说真的是个难得的机会，他不想出一点点意外，所以她这个时候其实是比较小心谨慎的。

　　这种情况下，她的小心谨慎让她面对后辈也挺‘卑微’的——宋晨曦虽然年纪比程程几人都大了十岁，但圈子里都论咖位，咖位相差过大的话，就算是大上几辈都不管用。

　　说了一会儿话，宋晨曦安心了一些，心态上也放松多了。差不多的时候，包括程程在内，其他答应参加聚餐的人也到了。

　　大家吃了饭，不尴不尬地聊着...虽然有点儿尴尬，程程还是尽力和大家接触，这样对后面拍戏有利——有的时候，导演为了让对戏的两个演员去掉那种因为尴尬而产生的生涩感，会直接让他们先对视十分钟、手脚并用地拥抱一会儿，做诸如此类的项目。

　　不过，不到八点，觉得今天到此为止也可以的程程，还是选择成为了第一个告辞退场的人...为了能早期出晨功，现在已经是她的休息时间。

　　看着程程离开，宋晨曦一只手支着下巴，对已经熟络起来的‘同事们’说：“有时候挺羡慕程程这种的。”

　　和宋晨曦一个年龄段，都是三十代的郭子健征求在场其他人的意见后，点了一支香烟，然后笑着说：“羡慕她成名早？这个不用说啊，谁不羡慕！”

　　“当初我上学的时候，老师教我们，说好饭不怕晚，世上多的是大器晚成的。后来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一步先、步步先！出名要趁早，这话说的真是太对了——特别是对我这种特别虚荣，特别俗气的人，简直金科玉律。”

　　“不是这个，是她能按照自己的节奏做事，不太管社交场上的各种潜规则。”宋晨曦朝郭子健摊了摊手。

　　“她那么大名气，咖位足够，当然能够不管这些，都是别人捧着她的。”郭子健觉得宋晨曦这话说的有问题，没有看清楚本质：“我要是她那个咖位，我比她还特立独行呢！也能活成我行我素的样子。”

　　“不是这样的...我感觉她不是因为咖位比我们大，所以刚刚第一个走。”这话宋晨曦没有证据，但她就是有这个感觉。当然，她也没有非要争论这种‘自由心证’的问题的意思。所以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我们的男主角明天能到吗？”

　　“谢导很严格的，他要是事先答应了又没有按时到，破坏了谢导的拍摄安排...”宋晨曦想了想，才说：“那我可怜他......”

　　“男主角啊，我记得他。”娱乐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走出去总感觉会遇到熟人，但又多的是人从没见过、无从所知。对于郭子健来说，乔杰原本应该就是这种人，但乔杰身上最重要的标签让他有了记忆点。

　　郭子健脱口而出：“叫乔、乔杰是吧，是乔迪的弟弟嘛！乔杰不是独生子女吗？”

　　“听说是堂弟哦。”

　　“啧...有的时候就羡慕这种生的好的，现在好像还挺流行星二代入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风气。”郭子健对这个其实是有些不爽的。

　　“娱乐圈越来越赚钱，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多...以前娱乐圈赚钱不容易，机会少，也没有赚这么多。家里的孩子呢，也不见得会往圈子里安排。现在不同了，大家都好积极呢。”

第182章 霓虹光影（2）

　　程程不止一次感谢自己的适应力好, 即使是新到的地方，也可以很自然地休息...没有认床、失眠之类的麻烦真的是太好了。

　　来到剧组的第二天，也就是要举行开机仪式的日子, 她凌晨三点一刻左右起床。洗漱之后彻底清醒了，就跑到酒店楼下最近的一个江边散步大道——这是她昨天就踩好点的。

　　迎着夏日清凉的江风，开始慢跑锻炼。别以为这个时间没人, 大概是老年人缺觉, 或者习惯早睡早起的原因, 这个时间段江边散步道竟然有不少早起的老年人散步。而除了这些老年人, 也有昨晚通宵了的年轻人。大概是喝醉了酒，或者失恋了？来江边吹吹风。

　　这种暗淡的天色下，人脸是看不太清的。程程连口罩都没戴，就很大方地跑了起来。跑了一段后，她停了下来, 离开了散步道, 来到了一处有宽阔、平坦河原的地方。然后就开始了发声技巧训练，还很大声地练习一些台词。

　　这吸引了一些隐隐约约听到声音的老人家的注意, 不过大家没太在意...现在奇怪的年轻人这么多, 大清早的来江边唱歌或者念诗什么, 好像也曾经有过, 不足为奇！大爷大妈们都露出了见多识广的表情。

　　台词只是整个训练中的一部分, 程程还会做其他练习项目，完成每天最基本的练习！

　　等到做完这些, 天光已经大亮，程程赶紧趁着阳光还不太强烈，戴上一顶带遮脸面罩的宽檐帽（怕江边的蚊子，穿的都是长袖、长裤, 身上倒是不用遮了），默默回到了酒店。

　　她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正赶上张大川从房间出来...看到一个打扮的很奇怪的人站在程程的房间前面，他还吓了一大跳！以为是私生饭什么的出现在了酒店里。但很快，他发现这个人是程程了。

　　一时之间意外又尴尬，不知道是该打个招呼好，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去到酒店的餐厅吃饭的时候，张大川就忍不住和陆天地说了这个事：“刚刚下楼的时候遇到了程程回来，她真的是全副武装的样子，脸都被遮住了，穿着那种野外露营穿的衣服，差点儿没认出来......”

　　“啊...听说过呢，传说中的京影奇景，都说程程出晨功是凌晨时的事。在京影的话，每天都可以看到。”显然这则‘传说’随着程程的走红，已经是各大影视学院内部都知道的事了，成为大家的心灵鸡汤。

　　以此证明程程的走红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么努力，活该人家红——现实却是，最红的一批人往往不是最努力的。

　　“听酒店的人说，程程是凌晨三点半的时候出去的...啧啧，难怪她每天要那么早睡了。不睡早一点儿，还真起不来床。”这个时候，郭子健出现在了两人身后，又在同桌找了个位置坐下，加入了他们的话题。

　　陆天地摸了摸下巴：“听说她这样是因为白天的时间太散碎了，要做的事情太多。想要维持每天的训练，只能早起...虽然很有道理，但仔细想想，她也真是够让人佩服的了。每天都这样的话，累是一个方面，没什么娱乐是另一个方面。”

　　几个人说话、吃早饭的时候，剧组的人陆陆续续都下来吃早饭了，包括昨天还没见到人的乔杰。

　　看到乔杰打呵欠坐在隔壁桌边，也还算是认识的陆天地转过头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乔杰显然没睡够，整个人都是精力不济的样子：“昨晚凌晨一点多到的酒店，之后又洗漱...什么时候睡的我没注意。”

　　说着，又打了一个呵欠。打呵欠这种事是会传染的，看他打呵欠，陆天地也几乎要跟着打呵欠了。

　　“程程，这边！”乔杰忽然精神了一些，朝餐厅门口的一个人招了招手，那边也回应着点了点头。正是洗了澡、换了衣服，一身清爽，下楼来吃早餐的程程。

　　程程直接坐到了桌边，徐甜去给她拿她喜欢吃的、同时热量比较低的食物。

　　程程坐在了乔杰旁边的位置，打量了他几秒钟：“昨晚来的？”

　　乔杰‘嗯’了一声：“来挺晚的...要是再晚一些，说不定就能和你出晨功碰上了。”

　　一边说着，乔杰其实也在打量程程。乔杰上次和程程见面，还是范伊和郑蓉婚礼那一次了，间隔不长不短，按理说人应该没什么变化...但乔杰就是觉得程程给人的感觉有微妙的不同。

　　她好像反应生硬了一些，呈现出有点儿‘呆板’的感觉，但这并不是不好的，反而显得她有一种不真实感——与此同时，她又多了少女感，微微的鲜活。

　　很矛盾的特质在混合？

　　“真没想到，我们也可以一起演男女主角了，当初我们合作，演的是男女主角的少年时期吧...两三年的时间，真的变化好大啊——你的变化比我更大，现在都是大明星了。”乔杰调侃了一句，半真半假的。

　　当初他和程程在《致命游戏》剧组时，都是新人，都没什么咖位可言。他的地位隐隐比程程还高一些...虽然少年田月月比少年关卫民要重要的多，但他有堂哥乔迪做靠山，在工作人员眼里就完全不同了。

　　现在就不同了，人在《光明市》这个剧组，虽然他是男主角张晓伟，程程是女主角小蝶，而张晓伟才是真正的‘主角’。但真的要争番位的话，他是争不过程程的！如果程程真的在乎写在海报上的顺序，剧组肯定是优先满足她。

　　程程没有这种‘爱好’，这才让他得以稳坐‘一番’...他是有点儿庆幸，又有点儿不服气。

　　程程‘嗯’了一声，那种‘呆板’和‘鲜活’矛盾结合的特质更明显了。这个时候乔杰的目光扫过两桌开外的一张桌子，围坐着的是导演等人。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了《光明市》的剧本，想到了剧本里的小蝶，明白了过来。

　　程程现在已经开始入戏了。

　　回想程程在《致命游戏》里的表现，虽然那才只是她初次触电，但体验派和方法派的痕迹已经很明显了。相比起显得很‘心大’的表现派，程程是那种镜头以外也会受角色影响的典型，只有离开剧组才会好一些，慢慢做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