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就见胡春平脚步轻快地上了台阶。他已不复从前的落魄,穿着件乌黑锃亮的皮衣,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满脸笑容地对大家连道新年好。
“哟,胡老板,这是在哪里发财了?”姑姑见了胡春平就没好气。要不是他,小河一家子能从大城市跑回来种田吗?虽然说现在过得也不错,但种地种香菇吃了多少苦?怎么能跟在大城市舒舒服服地上班比?
“姑,您就别挖苦我了,好吧?”胡春平把礼盒递给冯小河,故意苦着脸感叹:“您是不晓得,光去年一年的功夫,我就老了二十岁,这头发全都急白了,要不是我小河兄弟伸手帮一把,我说不定要到号子里呆几年咧!”
“大过年的尽瞎说!”奶奶忙呸了两声,又道:“你这不是好好的?我看你这头发乌漆麻黑的,一根白的都没有!”
“三婆,他那是染的!”胡春平的老婆周梅在后面道:“过年前专门花二百块钱染的!不然他没脸见人!三十几岁的人,看着跟五十好几似的。走在我旁边,人家还以为是我的爸!”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佳慧洗了手,赶紧招呼胡春平和周梅进屋吃茶,奶奶便道:“好容易来了,就在我家吃个午饭。春平,今天正好择了韭菜,我烙几个韭菜盒子你吃。我记得你早先最爱吃这个。”
“那太好了!”胡春平忙说:“三婆,您怎么晓得我就想吃这个?好久没吃您老人家烙的韭菜盒子了,今天非痛痛快快吃上几个不可!”
“就会哄人!”姑姑撇着嘴小声嘀咕:“一个当老板的,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还差这一口菜盒子……”奶奶忙拉她进了厨房,小声道:“算了我的姑娘,大过年的,人家登了门就是客。”
姑姑哼了一声,从厨房门口探探头,道:“也不晓得他腆着个脸来做什么。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林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声道:“妈,可不能这么说!哪有连自己一起骂的?”
姑姑想了想,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嘀咕道:“被他气糊涂了!算了,不理他们,我去后边看看两个孩子去。”
那边客厅里,佳慧把各色水果零食都端出来,和冯小河陪胡春平边吃茶边聊天。周梅先是对小院大加赞赏,“以前怪荒凉的一块地,这大半年被你们收拾得完全变了样,刚走到这里我还不敢认”等等。胡春平又关心了一番香菇厂的经营状况,冯小河大略说了说,顺便问他楼盘现在是什么情形,“前段时间去市里卖香菇,路过春天花园小区,我看房子都封了顶,卖得还好么?”
春天花园就是胡春平和人合伙开发的那个楼盘。胡春平长叹一口气,把自己这一年的经历细细道来。他这一年大起大落,受的煎熬比前半辈子加起来还多。但是谢天谢地,自从去年上半年冯小河帮他还了银行的贷款,竟让他缓过一口气来,撑了一阵,后来终于把市郊那家香菇厂卖脱了手,才填上了春天花园那边的窟窿。
“我早就劝他,有多大肚量端多大碗,他非不听。又没得那个实力,还学人家开发房地产,结果险些吃个大亏!”周梅说起来就愤愤的,“什么狗屁合伙人哦,那是合起伙来坑咱们的钱呢!要不是小河跟弟妹卖了房子替你还账,还等你卖厂呢,早就把你账上的钱冻上了,然后把厂子贱卖了抵债,啃得你骨头渣子都不剩!”
胡春平被老婆骂得讪讪的,低着头剥花生吃。冯小河忙说:“春平哥,还是你有能耐!去年到处风言风语的,说这房子要烂尾,没想到你到底还是周转过来了,往后也只会越来越好的。”
“我有个屁能耐!”胡春平朝嘴里扔了两颗花生,说:“去年这个时候,还有人爬到没完工的楼盘上喊着要跳楼,那段时间我怎么熬的,现在都不敢想。兄弟,弟妹,你们是不晓得,我那时候嘴里全是火泡,一宿宿睡不着,一个月功夫瘦了二十斤……”
冯小河也不胜唏嘘,那时候岂只是胡春平睡不着?他自己和佳慧不也几个月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么?
“我那时候,被逼得真想跟着跳楼算了,”胡春平说到这里,眼睛有点潮,停了停才道:“幸好你们两口子帮了我一把。那时弟妹还说过一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得。她说,我的家业都是年轻时靠一辆自行车挣出来的,就算没有了,大不了从头再来,有什么好怕的?我一想,妈*的,对啊!再苦的日子老子都过来了,只要人活着,我还就不信淌不出一条路来。可不这么熬着熬着,终于也让我给熬过来了!”
“好了好了,别忆苦思甜了,”周梅碰碰他,“赶紧先把正事说了。”
“哦哦,对,”胡春平精神一振,道:“今天我跟你嫂子过来呢,也是为了房子的事儿。去年那房子受停工的影响,起初卖得不太好,不过因为地段还不错,下半年也都渐渐卖出去了。最后一算账,也没挣着多少钱,倒是落下了几套房子。小河,当初我找你担保的时候,就说要给你留一套房,现在这话还作数。你啥时有空,过去挑一套,房型和楼层我都挑好的留着,你喜欢哪套,我还是照成本价给你。”
佳慧和冯小河都怔住了,好一会儿佳慧才笑道:“春平哥,那你不是吃了亏?本来才赚几套房,还要成本价卖我们一套。”
“弟妹,你不要跟我讲客气,”胡春平又感叹:“我能挣着这几套房,那都是弟兄伙帮忙,老天爷开恩。既然以前讲好的,我这个人肯定要说话算数。我骗哪个都不会骗自家兄弟……”
佳慧看了看冯小河,冯小河便道:“春平哥,你既然这样说,那我就跟家里再商量一下。对了,你们这边楼盘完工了,以后准备干点什么?”
“还没想好呢,去年累死我了,先歇几个月再看看有什么挣钱的项目,”胡春平说:“不过老子再也不想搞房地产了。可惜了我那个厂,我还想赎回来,只怕那个价也搞不成啦……”
两个男人又聊了会儿香菇行情,胡春平又说要给冯小河介绍几个大客户,“去年太忙没顾上你,今年你啥时候有空,我带你拜访一下。他们主要收干香菇,搞出口的,别说你这个小厂,有再多干菇都能给你销出去……”
正聊得热闹,林芬和姑姑端了菜进来,招呼大家上桌吃饭。年间待客的饭菜照例很丰盛,除此之外,奶奶果然又烙了几大盘韭菜盒子。小火把外皮烙得金黄,咬开来,里面是汁水充盈的韭菜鸡蛋馅。胡春平开了车,也不喝酒,一口气痛吃了三个韭菜盒子,边吃边朝奶奶伸大拇指:“三婆,好吃!还是小时候那个味儿!”
奶奶忙道:“喜欢吃,等会儿给你带几个回去!”
“好!”胡春平喜笑颜开地道:“那我就不客气啦,多带几个!”
“你们看这个人,脸皮真厚!”周梅嗔怪道:“在人家家里吃了不算,还要带着走!这也就是三婆,换个人非笑话你不可!”
“自家种的韭菜,自家烙的盒子,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奶奶忙道:“看他这么喜欢吃,我才高兴。来,你也再尝一个!”
两口子吃完午饭就告辞了,走的时候奶奶果然装了七八个韭菜盒子,又往车上塞了两瓶香菇牛肉酱、两罐腐豆腐。等车走远了,大家回到坪上晒太阳,冯小河才把胡春平的来意说了。
“他要成本价卖你们一套房?”姑姑的脸色这才缓和,哼了一声道:“还算他有点良心。”
“我就说,春平这孩子不是那种刁刁滑滑的人,”奶奶便看佳慧:“那你们咋想的?家里卖香菇也挣了点钱,去城里买房能凑够数么?”
就他们现在手头的钱,去大城市买房当然是远远不够的,但凑一凑还是能去平安市买房的。毕竟,平安市现在的房价才三千出头,胡春平又一再强调要给他们成本价,每平米少说也会再低几百块。只是,他们的钱还要留着办厂呢,马上就是开春,菇厂还得进原料添设备,处处都要钱周转,就算佳慧明知道往后平安市的房价还要涨,也不会就这么把钱给花出去。
上辈子的后来,姑姑把家里的钱借给了他们,却让自己的孩子错失了买房的好时机。每每见她夹在几个子女中左右为难,佳慧都恨不得从没有找她借过钱。及至后来,他们好容易把姑姑的钱还上了,但那份人情债却永远都还不清。
既然他们现在没能力也没意愿去市里买房,倒不如把这个买房的名额让给姑姑家。更何况,这套房一开始就是冯小河替姑姑家留的。佳慧心里计划定了,也不看冯小河,直接对姑姑和林芬说:“我们家没钱。芬芬不是一直想让孩子去市里读小学么?胡春平开发的那个小区,小河去看过,旁边小学菜场都比较齐全。你们去买一套,既解决了孩子上学的问题,以后姑姑过去照顾孩子,住得也舒服。”
姑姑和林芬都听愣了,一时没会过意来,好一会儿姑姑才说:“不行!这是他胡春平还你们的人情,我们哪好买的?你要是钱不够,我借钱给你!”
“姑,我们在市里买了房也没用,”冯小河忙在旁边帮腔:“你看,我们家里又离不开人,孩子还小,又有厂子又有老人,买了房也是空在那里。文佳反正一直计划着在市里买房,不如先去看看。”
“也行,那咱们就去看看,”林芬对买房是很心动的,见他们推来让去,便插了一句:“妈,大哥大嫂现在既然没有买房的打算,还不如我们去买了,到时候把胡老板便宜的房价折成现金给大哥就是了。”
“我要你那钱做什么?”这回是冯小河坚决不肯了。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谁也不肯让别人吃亏。奶奶旁听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佳慧和小河有这个心,芬芬跟你妈就去看看。价钱合不合适、房子合不合心,这都要看了才知道。到时候你们再商量,怎么买也不迟。”
几个人正说着,姑爹和文佳来接人了。他俩今天一大早就回奶奶的老家去了。原来冯小河那边有个堂伯和堂伯母,正月十二要做六十大寿,特意请了姑爹去当大厨,要备办几十桌流水席。姑爹和文佳去了半天,拟定了菜单,明天还要再过去提前做菜。听到买房子的消息,文佳也是又意外又兴奋,拉着冯小河问了半天才走。
第45章 村庄里
到了正月十二, 姑爹和姑姑大清早就回了老家。冯小河则开车带着林芬和文佳去了城里,准备先去看楼盘, 再买文佳回程的火车票。佳慧在家里把要出版的文稿好好整理了一下,等吃过午饭,便留下三妹看家,她开车带着老人、孩子和文琳,也去老家吃席去了。
茏山镇这一带,家里老人做寿要请亲戚们连吃三顿席面,分别是头天的晚餐,第二天的早餐和中餐。第一天的晚餐过后,子女多的人家还要给老人拜寿, 期间还会穿插些乡村扭秧歌等节目。奶奶一路上都在向外婆介绍这边拜寿的惯常节目,外婆听得也是兴致勃勃,竟然没有晕车呕吐, 只略有些头昏。
堂伯家离奶奶的老宅不远, 一幢二层小楼,前面用条纹布搭了雨棚, 棚里支了两张大圆桌,客厅里还有两张,可以四张桌子同时开吃。虽然才过午后, 房前屋后已经聚了不少人。
奶奶刚下车,在雨棚下坐着聊天的几位老人就站起来打招呼:“三婆, 快来这里坐!”“孙子孙媳家住得快活么?这回你怎么舍得回来?”“这位面生的老人家是谁?哦亲家太太快坐快坐”……大家七嘴八舌地聊着,堂伯和堂伯母也出来迎客了,奶奶忙把外婆的手牵着, 好一通介绍,俩老太太趁势在雨棚下的老年团中坐下了。文琳也领着孩子们去玩, 佳慧便跟堂伯母打了声招呼,去客厅上账了。
客厅单支一张桌,一位戴老花镜的先生支开笔墨,为来宾登记礼金多少。佳慧奉上份子钱,便径直往后院走。院子里也支着简易雨棚,棚下设了条案,用来放置锅碗瓢盘和做好的菜品。到处都是热气腾腾的,大灶上炖着蒸格,姑爹和姑姑正在院子的简易灶上炸丸子,看佳慧进来,姑姑忙拈了颗刚起锅的丸子让她吃,说:“快来尝尝咸淡!”
咸淡他们肯定是早就尝过了,姑姑不过是在找借口投喂她。佳慧吹着气,把烫嘴的丸子吃完了,点头说:“好好吃!还要择什么菜么?我来!”
“请了好几个人帮忙,用不着你。你到前面玩去!”姑爹边说边用一个大漏勺把炸好的丸子沥出来。他身后是另一番忙碌,两个女人在案板上分装拌好的凉菜,另两个女人在洗洗切切。佳慧过去瞧了一眼,看到姑姑村里的燕子姐正在装菜,也同她打了一声招呼。
燕子姐递给她一只鸡爪,说:“你没事的话去跟他们打会儿麻将!刚才还听到有人喊三缺一呢。”
“我不会打,”佳慧啃着鸡爪往外走,“我到村里转转去。”
经过姑姑身边时,又被塞了几颗丸子,佳慧便啃两口鸡爪,吃一口炸丸子,缓缓朝外走。经过楼房时,就听楼上楼下都传来洗麻将的哗啦声。门前晒谷坪上,七宝和苗苗正和几个大孩子疯跑着玩,佳慧也没喊她们,独自一人在村子里转悠。
奶奶以前居住的这个村庄有三四十户人家,都沿山势高低错落地排列着,成了狭长的一条,家家门前都有宽阔的晒谷坪。小院之间有时还会隔一个小菜园或小树林。屋后是山林,门前是公路,过了公路就是水渠和水田。田里的麦苗长势葱茏。佳慧一路走来,村里静悄悄的,只偶尔碰到两三位老人在门口晒太阳,看着正是那种常见的、民风淳朴的小山村。
佳慧一直走到村庄北边尽头,才又返回来,围着奶奶的老宅转悠了一圈。等她回到堂伯家,在晒谷坪上玩的孩子们已经不知去向。奶奶和外婆坐在一群老太太中间,聊得很是火热,佳慧便没去打扰,只到楼房里看了看。结果在一楼的房间里找到了七宝,小姑娘正和三五个孩子坐着看电视呢。
“七宝!”佳慧喊了一声,就见女儿双眼紧盯电视机,头也不回地答:“妈妈,我在这儿!”
佳慧进去,把她松了的小辫重新扎了一下,又问:“姐姐呢?”
“姐姐去别人家拿棒棒糖。”七宝心不在焉地答。
“去谁家拿糖?”佳慧哄她:“走,跟我找姐姐去,好不好?”
七宝正看得上瘾,哪肯离开,便说:“你先去,我要看完这个。”
佳慧只好把她的椅子拖得离电视机远一点,又四处去找苗苗。楼上楼下都没看到,她便到晒谷坪上左右张望,就看见一个小姑娘从南边转角处飞奔而来,正是苗苗。
“苗儿!”佳慧忙迎上去问:“你到哪儿去了?”
苗苗气喘吁吁停下来,神情有些慌张。佳慧不由诧异,蹲下去问:“怎么啦?你从哪儿跑过来的?怎么慌慌张张的?”
“大妈,我……”苗苗犹豫了一下,靠近佳慧,小小声说:“欣欣姐姐刚才让我跟她去拿棒棒糖吃,说那边住着一位爷爷,总是给她棒棒糖,我就跟她去了……”
佳慧听了,心里突然警铃大作,却不动声色,依然安慰苗苗:“别着急,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苗苗抿着嘴站了一会儿,才说:“那个爷爷……让我把衣服掀开让他看……”
佳慧脑子嗡地一声响,看着苗苗没说话。但她的脸色仍然把苗苗吓住了,小姑娘鼓起勇气嗫嚅道:“我、我想起你说过的,小背心和小短裤盖着的地方不能给别人看,我就赶紧跑了。”
佳慧惊魂未定,一把抱住孩子,连连说:“苗儿,你做得对!你做得非常棒!”
她搂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苗苗,又问:“跟你一起去的那个孩子呢?那个叫欣欣的小姑娘,她还在那个爷爷家吗?”
“嗯,”苗苗扭头朝后面望了望,说:“爷爷给她糖吃,她就留在那儿了。”
佳慧站起身来,想了想说:“走,你带我过去看看。”
她紧紧牵着苗苗的手,两个人一起朝南走。一连经过六七户人家,苗苗终于指了指路边一个小院落,小声说:“爷爷就住这里。”
这幢房子也是个二层小楼,跟旁边人家隔着个小树林,显得格外幽静。房屋正门关得紧紧的,旁边的院门却虚掩着。佳慧让苗苗在外面等她,自己轻手轻脚从院门里进去了。院子里也同样安静,她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后面厢房隐隐传来人声。
佳慧悄悄走上前,透过厢房的窗户朝里看。屋里很暗,一个老头坐在床沿上,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女孩坐在老头膝上,正在舔手里的一个色彩艳丽的彩虹棒棒糖。老头一只手搂着孩子,另一只手却伸进了孩子的衣服里。
佳慧在窗外看到这一幕,瞬间血液冲上了脑门。她也没多想,只抖索着手悄悄掏出手机,凑近窗玻璃拍了一张照片。没想到光线太暗,手机自动调成了闪光灯模式。一道白光闪过,屋里屋外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老头把孩子一放就冲了出来,对着佳慧大声斥责:“你哪来的?在我家里干什么?”
“你别问我干什么,”佳慧也忍不住吼了回去:“你先说说你自己在干什么!啊,你到底在干什么!”
老头神色间闪过一丝慌张,却很快被凶蛮替代,他指着佳慧威胁:“这是我的屋!你给老子滚出去!哪里来的疯女人,快滚,滚远些!”
他一边说一边气势汹汹去旁边拿了把铁锹,朝佳慧挥舞起来。佳慧便朝院门方向退了几步,扭头看见那女孩还站在厢房边,忙喊她:“欣欣,跟我走!你家里人正找你呢。”
欣欣犹豫着朝外走了几步,老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紧赶几步,到佳慧前面把院门守住了,“你先把手机给我看!拿出来给我看!哪个叫你到别人屋里乱拍的?快拿出来!”
佳慧紧紧拽着手机,冷笑道:“怎么,我要是不给你看,你还准备把我关在这里不成?”
“我打死你!”老头面色狰狞地扬起了铁锹,“手机给我,不然我打死你!”
两人正在对恃,院门外忽然传来文琳的说话声,佳慧忙大喊:“琳琳,我在这里!”
老头慌了,扔下铁锹来夺佳慧的手机,佳慧死握着电话不松手,两人在院子里推来搡去。正在这时,院门被推开了,七宝兴冲冲跑进来,看到这一幕,顿时惊呆了。
文琳和苗苗紧随其后进了院子。看到这副场景,文琳也惊住了,赶紧跑过来,帮着佳慧拉扯了两下,没扯开,她便从墙根捡了根棍子,对着老头连声嚷嚷:“你干什么!你放手!赶紧放开我大嫂!再不放手我就打人了!”
七宝早就大哭起来,想上来又不敢,在旁边哭喊:“你不准打我的妈妈!坏爷爷,不准打妈妈……”
院子里哭声喊声一片,老头见阵势大了,也不敢再一味耍横,便松了手,朝地上吐口唾沫,恨恨地说:“哪儿来的一群野女人,还到我的屋里撒起野来了。快些给我滚出去!”
文琳这才丢下棍子,和佳慧带孩子们出去了。她们前脚出院门,老头后脚就把两扇铁皮院门砰地关上了。佳慧抱起了大哭的七宝,文琳则站在旁边,牵着惊魂未定的苗苗问:“大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来米外的隔壁,有人听到动静,在晒谷坪上朝这边张望。佳慧定了定神,看到欣欣跟在后面,仍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便道:“你去堂伯家,把这小孩的父母找来,欣欣,你跟谁来这里的?”
欣欣看她是个生面孔,便有些胆怯,不敢作声。苗苗却说:“欣欣姐姐的妈妈在大舅奶奶家里打麻将。”
“苗苗,你带幺幺回去,把她妈叫过来,”佳慧想了想又说:“文琳,把七宝带回去让小外婆看着,让大外婆也过来。”
文琳明显还想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了看佳慧的脸色,还是忍住了,只伸出胳膊去抱七宝。七宝又哭起来,抱着妈妈不肯撒手。佳慧只好让文琳先走。文琳便牵着苗苗,小跑着回堂伯家去了。
欣欣也想跟着回去,佳慧喝斥道:“别走!就站这儿,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欣欣便没敢动,见佳慧低头哄七宝,她犹豫片刻,举起了手里的彩虹糖:“妹妹,给你吃糖,不要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