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涵双手抱臂, 面带讽刺地看着王丽娟, 一本书而已,当蝴蝶开始煽动翅膀, 变化就有了可能。
她从不会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里,即便在王丽娟梦到的那本书里“她”只是一个炮灰路人甲,注定给书中的主角让路,但是在路人甲的世界里“她”同样也是主角,没有人生来便是别人人生中的配角。
想要拿她做踏脚石,先问过她愿不愿意,前方有坑她扛锄头去填平,有石头她就把它铲走,谁让她不好过,她就让谁不好过。
王丽娟愣在了原地,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她下意识地忽略掉了,内心十分抗拒那个说法。
如果真像姜穗涵说的那样,那她一直以来坚信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自己做的一场梦?
可是哪有这么真实的梦?
如果是真的,这又怎么解释来了部队以后,书里的很多情节如同拐了一个大弯,出现了很大的偏差?
“不,你骗人,我才是女主角,女主角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属于我的东西,我要做首长夫人,你是在妒忌我,我才不会受你的欺骗。”
王丽娟满脸抓狂,两只手抓住头,扒拉着她自己的头发,活像一个疯婆子,嘴里嘀嘀咕咕,一直重复着女主角几个字。
这是,疯了!?
一点预兆都没有,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姜穗涵惊讶了两秒钟,拉着姜乐昀往后退了好几步,觉得这个距离还是近了点,不够安全,又挪了几步。
姜乐昀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脸色有些白,紧紧抓住姐姐的手不敢松开,害怕的同时又很好奇,躲在姐姐身后探出小脑袋偷看。
看着王丽娟此时的精神状态,姜穗涵不敢上前,担心她发起疯来伤到人,拧眉地思考这事该怎么处理。
只见一道人影快速靠近,定眼一看,救星来了。
王丽英回到家看到房门打开,心里咯噔了一下,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人不见了。
一路上看到人就问有没有人看见,得知小妹好像往徐家去了,王丽娟着急忙慌,来不及多想,也直奔而来。
“小妹你怎么了?快跟我回去,我们回家。”王丽英眼看着小妹似乎有点不对劲,但是这会儿她没有多余的时间琢磨,只想赶快把人带回家,别让她给家里惹事。
王丽娟恍惚了一下,抬眼望过去,二姐来了,她没有理会,视线落在姜穗涵身上,直勾勾地看着她,过了好几秒钟才说:“你不相信我?”
姜穗涵扯了扯嘴角,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我相不相信你有区别吗?你自己决定就好,想信就信,不想信就不信,所谓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管他是不是穿书,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她只是不喜欢麻烦,不过如果麻烦找上门,她也是不惧的。
至于王丽娟,她觉得这姑娘大概是魔怔了,也许她的确比其他人预知了将来的一些事,然而幸运和不幸都是相对的,有时候你觉得自己运气特别好,别人都没有你的好运气,但是谁又能断定这样的好运会一直持续下去,不会变质。
提前知道结局未必是一件好事,有的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王丽娟以为自己得到了老天爷的特别照顾,提前知道了未来将会发生的事,以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看待身边的人和事,殊不知她早已落入了自己给自己设定好的怪圈,走不出来了。
“真的?假的?”王丽娟口中念叨着这几个字,浑然没有发觉她二姐难看的脸色。
王丽英等不及了,拽住王丽娟的手,用力想要把人拖回去,她在心里做了个决定,以小妹现在的状态,真的有点像那个什么精神病。
回老家人多嘴杂,如果被人知道小妹脑子有病,肯定会被村里的人指指点点,婚事也不好找,最好的办法是留在这里,找个医院先去治病,这边认识的人没几个,不怕被人发现。
王丽娟没有反抗,被王丽英拽着往家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倏然回头望着姜穗涵,嘴巴张开,想说话,犹豫了一秒钟,然后又闭上了,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被这事一搅和,姜穗涵的心情受了影响,蔫了吧唧的,格外郁闷。
任谁得知自己在不久后的将来就要死了,能做到心平气和那都是没心没肺的人。
姜乐昀听了一耳朵,懵懵懂懂的,整个人就是一个迷糊状态,刚才听到王丽娟诅咒他姐,要不是姐姐拉住他,他差点压抑不住怒气冲上去咬她一口,他们家的人真讨厌,李自力抢他的小坦克,他小姨更过分,心肠太歹毒了。
“姐,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厌的人?”小孩握拳,愤愤不平道。
“人在这世上,只要活得够久,什么样的人都会遇到,今天这一出都算是正常的,和脑子有坑的人没什么好计较的,总不能比她还疯。”姜穗涵拿起桌上两人的杯子各倒上半杯水,递给姜乐昀,然后接着说,“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还意外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她慢悠悠地喝着水,心里却在琢磨王丽娟口中的那个造成“自己”身故的意外是什么,她几乎都待在部队,想来应该不是在部队出的事,那就只有在外面,可是总不能因为担心,往后的一年里都要躲在部队里,岂不是要闷死了。
她是喜欢安静,但是让她一直窝在家里,连出去买个东西都不被允许,这样的生活未免也太憋屈了。
思来想去,如果在家里待得久了,闷得慌,真想出去逛逛,那就找徐昭休假的时候,有他在,安全上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不过,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尽可能的待在部队比较稳妥,毕竟部队里都是军人,安全感爆棚。
“姐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姜乐昀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转头一看,他姐两眼无神,直愣愣地望着前面,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哦,没什么,你刚刚想说什么?”姜穗涵避开问题,反问回去。
“我是说,如果姐夫在家的话,肯定不会看着你被人欺负,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姐我跟你说,有句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你要争气点,别人打你,你就打回去,打不过就跑,回家找姐夫告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姜乐昀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兴奋激动,手舞足蹈的样子,恨不得立马把这些思想灌进他姐的脑子里。
他心想,女孩子太温柔了也不好,容易受欺负,等他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娶一个有脾气的姑娘,当然了,也要和他姐一样好看才行。
姜穗涵不知道她弟这会儿已经开始幻想以后娶媳妇的事,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想法一天一个。
“知道了,小管家公,今天这事谁都不能说,你姐夫也不可以说,能不能做到?”
姜穗涵笑着拧了下弟弟的小脸蛋,叮嘱他不要往外说,这事确实有些难以理解,她暂时还没想好要不要和徐昭透露。
“男人的脸不能捏。”姜乐昀往后仰,企图躲开他姐的魔爪。
“毛都没长齐,还男人,跟谁学的?小的时候我还给你换过尿布,给我捏一下就不行了?”姜穗涵恶作剧似的又捏了下,看他皱着小眉毛,一脸抗拒却又拿她没办法的小模样,不禁乐了。
“小军哥说的。”姜乐昀放弃挣扎,小脸微红,不能直视尿布两个字,想叫姐姐不要再提他小时候的那些糗事,但是想也知道,以姐姐就爱捉弄他的性子,她是不可能答应的,只会变本加厉。
每天一问,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去洗个脸,睡个午觉。”姜穗涵朝小孩挥了挥手,把人赶走。
“哦。”姜乐昀应了声,起身去打水。
周围很安静,姜穗涵却是心绪不宁,脑子里思绪万千,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目无焦点地盯着天花板看。
徐昭不在家,想找个人商量讨论一下都没有。
烦躁。
起身端起水杯喝了两口水,又倒回床上,脑袋空空,酝酿睡意。
姜穗涵知道自己在做梦,意识清醒了,只是身体动不了,她梦到自己因为一时的好心,被人骗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迷晕了过去,醒来后发现在一辆车上,手脚都被绑住,听到人贩子兴奋地说要把她们这一批货卖到大山里赚一笔大钱,之后她隐忍不动,找了个机会跳车逃走,然而事与愿违,人贩子紧追不舍,她失足跌落山崖,摔了个粉身碎骨。
再然后就是她成了阿飘,心心念念想回到徐昭身边,等到她回到徐家时,那天正是徐昭和王丽娟结婚的日子,两人含情脉脉,你侬我侬,在坐的宾客都笑着祝福新人,早忘了她这个旧人,她就待在了徐家,每天看着这对有情人恩恩爱爱,两人生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王丽娟问徐昭他爱不爱她,徐昭微笑着回答说爱。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徐昭我要弄死你!”
姜穗涵气到浑身颤抖,猛然从睡梦中醒来,坐起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一想到梦里徐昭做的那些叫人气愤到了极点的事,心里好像窝了一把火,忍不住咬牙切齿:“徐昭你给我等着,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怎么会做这么离谱的梦,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还是说,她做的这个梦和王丽娟梦到的是一样的?是老天爷给的预警?
姜穗涵百思不得其解,手指甲无意识地放到嘴边啃,努力捋清思路,却越想越复杂,脑袋都要想破了,头疼。
然后又想到了徐昭,如果他在身边,她绝对要跳起来暴打他一顿出气。
边境的某处树林,一行人乔装打扮在林中歇息。
“阿嚏。”徐昭鼻子一酸,莫名打了一个喷嚏。
张向前对着他哈哈大笑:“肯定是有人想你了,你这刚新婚燕尔的就分开了,没准弟妹这会儿正念叨着你,你不也一样想她。”
徐昭淡淡地瞥了眼张向前:“聒噪。”
张向前贱兮兮地冲徐昭挤眉弄眼:“哟,还害羞上了,别装了,上下铺睡了好几年,谁还不了解谁,想媳妇了又不犯法,有的人还没媳妇想呢,你就知足吧。”
昨天夜里他起来方便,正好撞见徐昭大晚上的不睡觉,背靠着树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他偷偷走近远远瞧了一眼,是一张照片。
回来后他什么人都没说,睡下时忍不住发笑,徐昭这家伙还真会装,都差点被他骗过去了。
旁边的一人附和说:“就是,徐昭你也忒能装了,我可是听说了,你对你那小媳妇那叫一个体贴温柔,洗衣做饭洗碗,就差把人捧在手心里了,对比你以前对文工团那些姑娘们的冷酷无情,啧啧,我可算是明白了,这缘分啊,来了就挡不住,连你徐昭也不例外。”
他挪了下位置,凑近一些,面色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本身肤色就黑,晚上看不出他脸上的羞赧。
“那个,听人说你媳妇是南方人,长得特别好看,我这人吧,就喜欢说话温柔、性格文静的南方姑娘,你回去以后能不能帮忙问问,你媳妇老家那边有没有还没结婚的姐妹?”
身边的人一个个要么结婚了,要么连孩子都有了,之前还有徐昭和他作伴,两人都是单身狗,家里催得急了,他还能拿徐昭做挡箭牌,但是现在挡箭牌没了,徐昭悄无声息结婚了,这些天他爸妈轮流给他做思想工作,下了最后通牒,要求他今年之内必须带对象回家,不然过年他不用回来了。
如今都十月了,距离过年也就四个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他都快愁死了,部队本来就没几个女的,文工团倒是有,不过他不喜欢文工团的姑娘,一个个脖子仰得高高的,也不知道她们哪来的高傲劲。
“我说齐正明,你小子不是发誓一定要娶一个天仙一样的漂亮媳妇吗?怎么,改主意了,不坚持了,向家里人妥协了?”张向前嘿嘿一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三人都是首都来的,齐正明和徐昭住在一个大院,打小就认识,他是后来才加入的,高中后齐向明和徐昭考入了军校,他学习成绩不好,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去当兵了。
这次任务张向前和徐昭起先并不知道来这边,原以为任务没那么难,等真正执行起来才发现远比想象的牵扯到的范围要大得多,齐正明前两年调到了边境,他这次过来就是配合他们的行动,争取成功抓住罪犯。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那个急性子,你家右右都三岁了,现在徐昭也结婚了,说不定明年孩子都出生了,我再不抓紧点,我妈能削了我,放话说如果我今年之内再找不到对象,过年连家门都不让我进,我太难了。”
齐正明苦着一张脸,愁的眉头都皱了起来,目光期待地看向徐昭,语气诚恳:“哥们儿下半辈子的幸福就全靠你了,回去记得一定要帮我问问你媳妇,感恩。”
“她家就她和她弟,堂妹倒是有一个,好像在读初中。”徐昭瞥去一眼,淡淡出声。
“噗!初中生,还是未成年,齐正明你想老牛吃嫩草,国家法律不允许,哈哈哈……”张向前乐不可支,不敢大声笑,整个人笑得东倒西歪,肩膀都快抖脱臼了。
“徐昭你是怎样做到一本正经地说这么幽默的话,你怎么就不笑呢?不好笑吗?哎呦,笑得我肚子疼。”
齐正明脸更黑了,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张向前,咬着后槽牙说:“你才老牛,本少爷比你还小一岁,你这个奔三的中年人就不要凑到我们年轻人里,滚一边去。”
张向前不服气地嚷嚷道:“你和徐昭果然是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臭气相投,说的话都一模一样,我是快奔三的中年人,你也一样,还瞧不起中年人了,三十岁的人怎么了,这叫岁月的赠与,多宝贵的人生阅历,懂不懂啊你?”
被徐昭嘲讽了之后,他现在释怀了很多,说就说呗,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谁都有奔三的那天,等到了那天他也要嘲笑回去。
齐正明翻了个白眼:“还岁月的赠与,谁还不知道谁啊,你肚子里的那点墨水都稀释没了,不知道哪儿学来的话,装模作样。”
张向前就是不承认,有一次他坐火车,对面坐了几个大学生,几人拿着书讨论,他无聊听了几句就记住了。
“别吵了,快睡觉,明早还要早起。”徐昭无奈扶额,这两人每次见面总要吵上几句,三岁不能再多了。
之前答应姜穗涵一个月后回来,如今一个月过去了,他们一群人还滞留在边境,这次任务的难度比原想的要难很多,顺利的话,可能还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徐昭抬头透过斑驳的树叶望着天上的月亮,结婚后的第一个中秋没能和她一起过,不免有些遗憾,不知道家里好不好,乐乐有没有听话,她有没有和他一样想他。
“呃……”
姜穗涵扭头,一脸的抗拒嫌弃,刚刚一股明显的鱼腥味直冲而来,紧接着恶心感立马涌了上来,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特比难受。
“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姜乐昀手上拎着一个小桶,桶里装着几条小孩巴掌大的小鱼。
家属院的东边有一条溪流,水不是很深,大概到膝盖的位置,孩子们很喜欢去那里玩水,水性好的还能抓到小鱼和小虾给家里添餐,也算是聊胜于无,因为光顾的人多,小溪里的鱼虾数量不多,不是每次都能有收获。
今天学校放假不用上课,姜乐昀和赵小军几个孩子去小溪边抓鱼,一个小孩发现了一个小水坑,里面有好些小鱼和小虾在欢快地游水,简直意外的惊喜,几个孩子悄摸摸地把抓上来的小鱼和小虾分了,有了收获每个孩子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想着晚上能给家里加餐,爸妈肯定会夸赞自己。
姜乐昀兴冲冲地拎着小水桶回家,想给姐姐一个惊喜,可是万万没想到,开头就出了岔子,惊喜变成了惊吓。
小孩担心地看着姐姐忽然苍白的脸色,心里着急慌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扔下手里的小桶,转身跑回屋,找到他姐的水杯,出来时手上端着装了温开水的搪瓷缸子。
姜穗涵伸手接过,喝了两口水,感觉那股恶心感缓了一点,但还是有些难受,胸口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