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快进来!我们玩《百花图》啊,这次绝对不用舞弊的骰子……”
公主府今夜也是格外的热闹。
仆婢们忙忙碌碌,各个眼里带着笑意。
羊丰鸿在院子中央帮着指挥,脸上的褶子都笑得快堆到了一起去。
吃完年夜饭后,周边院子里爆竹几乎没停过。
羊丰鸿也应景地捧了一串竹□□,过来呈给宁珏公主。
公主面上含笑,昳昳面庞更添几分柔和华美。
划燃一根发烛正要靠近,宁澹伸手接了过去。
“我来。”
公主笑容愈盛,让了他。
宁澹点燃竹□□,扔到院中泥地里,噼里啪啦一阵热闹得窜天的响动,足以避山臊恶鬼。
公主含笑合掌,默默许愿。
宁澹站在母亲身后,亦合掌,心中默念。
驱瘟逐邪,岁岁平安。
过了今夜便是明年,从开春到花箔期结束,总共九十日。
不知沈遥凌哪一日会带着花笺来找他。
好在总共只有九十日。
他从今夜开始倒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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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过年之前家里人来人往, 左一个学士,右一个通判,根本认不全, 一波一波地来了, 到处贺喜, 沈遥凌时常怀疑到底是谁负责去记这些人的身份和长相, 她是完全记不来的。
好在到了除夕夜大家各回各家, 反倒清静下来了, 家里只留下真正亲的人,魏渔来了,就多了个真正亲的好友。
魏渔手脚不易察觉地有些僵硬, 进屋后看到沈家人, 一对视……反倒放松了些许。
虽然都不熟悉,甚至有的从未谋面。
但, 沈遥凌画给他的那串树枝小人实在传神。
见画与见人无异,看的次数多了,再看到真人,也仿佛已经认识很久了一般。
魏渔在门槛外站定,低头行了一礼。
因为沈遥凌称呼他一声老师,魏渔便被当成长辈,一进门就被沈大人拉着,吵吵嚷嚷地要一起推牌九。
沈遥凌惊呆,奔过去拦着:“爹!怎么抢人啊!”
不是说好的老师来了以后跟她一块儿玩的吗。
老师那么胆小, 跟别人待在一块儿肯定会被吓到的。
沈大人挥挥手赶走她,并笑话。
“小孩子气, 一边玩儿去。哪里有让师长坐小桌的道理!”
沈遥凌还想争辩, 出乎意料的是, 魏渔也转过来,虽然面色看起来还有些紧张,但站姿笔挺,颇有风骨,朝她温和地点点头:“我无事。”
沈遥凌眨眨眼。
就像点官礼那日一样,魏渔虽然仍然略有局促,但举止风雅,谈吐自然,这点局促在他身上也就变成了清贵的骄矜。
原来老师在旁人面前是这样的呀。
倒不需要她多操心了。
沈遥凌觉得新鲜,托着腮也坐到了旁边去看,但是目光却没落在牌上,倒是一个劲地盯着魏渔打量。
魏渔被看得害臊,忍了又忍,起身说:“沈大人,我同你换个位置。”
背对着沈遥凌,便看不见她那仿佛取笑的眼神了。
结果他一声“沈大人”,沈世安和沈如风两个都齐齐抬头。
魏渔这才察觉到不对,有些尴尬。
刚好沈夫人带着仆婢送果盘过来,见状便笑道:“魏大人,你与我家如风年龄相仿,不如就以字相称吧。”
魏渔镇定地点点头,于是又和沈如风探讨起年纪来。
一问才发现,魏渔比沈如风还要小上几个月。
沈如风笑道:“那你叫我如风便是。对了,你方才是要换座么?”
玩牌是讲究风水的,有自己想要的方位很正常,沈如风说着就要站起来给他让位。
他这样客气,魏渔更尴尬,不知如何解释。
沈夫人过来捏住了沈遥凌的脖子,笑眯眯道:“别在这儿碍事,跟娘亲上旁边儿玩去。”
沈遥凌被提溜着站起来,一边顽抗一边被扯走。
魏渔松了一口气,对沈如风摇摇头:“多谢,不必了。”
沈如风也明白过来,摇头乐了:“魏大人别介意,我这小妹是有些讨嫌。你没来之前,她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们千万别吓着你,结果她自己才是最吓人的那个。”
魏渔微怔,含笑抿唇。
沈家推牌九是不玩钱的,因为沈夫人不爱此道,而沈遥凌和沈夭意对上两个父兄,只有被掏空钱袋子的份,太不公平。
于是他们玩牌九通常只作为放松休闲,一般都玩得慢吞吞的,跟打太极也差不多。
结果今天,厅堂里逐渐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喝声。
沈遥凌被提溜出去,在外面放了几个竹火.枪玩,结果被这阵热闹又引回了厅内。
一个劲地追问,“怎么了怎么了!”
没人顾得上搭理她。
沈世安面红耳赤,按着手心底下的牌,沈如风在旁边一边拊掌一边喊,“开,开!”魏渔则在端着茶杯喝茶。
沈遥凌一溜烟跑到爹爹身旁,看看他手里的牌,又看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上手帮他翻了。
牌面掀开,地高九。
沈如风一阵狂笑,搂住魏渔的肩膀直晃,“好好好!魏兄,咱们又赢把大的!”
魏渔杯子里的水都差点晃出来,赶紧放下。
桌面上充当筹码的琉璃珠数目三家割据,竟难分上下,看来今日是场鏖战。
这三个人……每个都能掐会算,碰到一处,确实精彩。
看得出大哥今日确实玩得尽兴,都开始长幼不分,对着比自己小几个月的魏渔喊起了魏兄。
一直玩到吃饭几人才鸣金收兵,魏渔果然又被径直拉到上座,按着肩膀坐下,给面前的酒杯倒满了酒。
沈夫人笑着看他:“魏大人,千万不要客气,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一样。”
魏渔眼神轻轻晃荡。
自己家吗。
恐怕不成。
自己家里,没有这么多人说话,饭桌也没有这么热闹,更没有这么暖和。
他举起酒杯,敬了沈夫人一杯。
沈世安朗笑出声:“好,我就知道小魏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来来,咱们吃得开心!”
沈遥凌弯起唇,说不清为什么这么高兴。
她拿起筷子想找旁边的沈夭意说话,却发现魏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沈遥凌回望过去,以为他要说什么,好奇地对视了一会儿,魏渔很快被沈大人拉着说话,视线也转开了。
年夜饭总是要吃很久很久的。
满桌丰盛至极的珍馐,虽不能跟宫里的家宴相比,但全都是自家人喜欢的口味。
魏渔喝了两杯酒,心口开始发热,夹了一筷子卤肉片压一压酒意,结果被辣得差点跳起来。
沈如风拍着他的肩膀:“你真会挑,这是乖囡最爱的一道菜,卤水调得极辣,出锅后还抹了一层辣酱,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沈遥凌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个忘了,赶紧让身后服侍的婢女挖了一勺芋头到魏渔碗里,教道:“吃这个就不辣了,这是要配着吃的。”
魏渔点点头,往嘴里送了一勺芋头,才缓过来一口气。
沈世安哈哈大笑:“完了,叫小魏把乖囡的秘密食谱学去了!”
桌上的话题没断过,酒杯也没停过,喝到后来三个人都开始想方设法地开溜,奈何先头又许下过大话,说要将酒盅里的酒喝个干净。
沈世安将酒盅递过去,严肃道:“贤弟,你年轻有为,你担子该重些!”
魏渔嘴唇已经喝得发红,蒙着一层水光,笨拙地开口:“我,我好像困了,我还是先回去吧。”
“哎,说哪里的话。”沈如风一摆手,“魏兄,哥跟你说句实话,你这人哥很欣赏。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如风一辈子的兄弟。来,喝!”
沈遥凌听得头晕,站起来拍桌:“乱啦,全乱啦!”
沈世安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你别管。各论各的,不乱。是不是,贤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