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心中倒也料想到了原因。
忱哥儿如今是知府的头顶上峰,因着之前的恩情,恰逢她如今确实需要个,尚且可以的男子结连理,所以这才来做中间的媒人。
这段时间与苏忱霁待在一处,她时常会因为他的一个动作,一句话而产生奇怪的想法。
或许真的应该结识旁的人,这样既断去他的想法,又分散些自己的注意力。
如此想着,沈映鱼倒也并未太多抗拒,反而仔细地观察着这位名唤金玄的青年。
面容俊迈,身形环伟倜傥,言语谈吐亦十分得当。
在沈映鱼暗自打量金玄时,他亦是在悄然打量。
对面的女子虽并非绝色,但身上却有种难得的祥和温驯气质,一眼便使人心生好感。
唯一的缺憾便是听说嫁过人。
不过她是苏忱霁的养母,而苏忱霁有救龙之恩,刚登科便被委以重任,日后注定仕途一帆风顺。
这重身份在,金玄感觉倒也没有不能接受的,心中对沈映鱼越发的满意。
“不知沈姑娘平素有何喜爱的?”金玄主动问道。
沈映鱼答道:“绣花样,做衣裳。”
她的爱好并不多,也不文雅。
果然话落下,金玄明显一愣,随后趣笑道:“倒是别致,沈姑娘和寻常女子有些不一样。”
他还以为会是读书写字,甚至是喜舞善歌,没想到竟是这些,倒还真是有些特别。
沈映鱼笑了笑,问道:“金公子呢?”
“说来惭愧,我平素爱好不上大雅之堂,喜欢玩弄一些皮影。”他说罢露出惭愧。
这也新奇,皮影乃是房间杂耍,像金氏这样的门第,里面的公子应该也是喜诗书等风趣事,没想到也这样。
“公子爱好也新奇。”沈映鱼诧异后笑道。
金氏见两人已侃聊起来,笑着寻了个由头出去,将场地留给两人。
偌大的大厅瞬间便只剩下两人和一干侍女。
金玄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悄然地瞥着对面的女子。
见她低垂白项,乌髻云鬓鸦堆砌,头顶簪的绿芍药与青白素褙子相得益彰。
七分颜色以气质生拔高至九分。
“那,改日若是有时间,不知能否有机会让姑娘瞧上一眼?”金玄放下茶杯问道。
他的速度过快,沈映鱼一时间有些应接不暇。
“这……”
金玄见后脸上露出一抹愧笑:“抱歉,我并无冒犯之意,是见姑娘如故,情不自禁。”
这话含着满是深刻的情愫,沈映鱼不由得双臂浮起细微的小颗粒,心中下意识泛起恶心。
“改日有时间再看罢。”她不好直面拒绝,便寻了个理由推拒。
金玄却信以为真,笑了笑,转言聊至提前的话。
因方才那句话,沈映鱼对他原本有的好印象都消失了,回答也不甚积极,问一句答一句。
俄而,金氏见时间差不多才出现。
沈映鱼借此请辞,并且委婉地表示她与这位金公子有缘无分。
金氏听懂后眼露遗憾,但心中并未就此打消,佯装未曾听懂,只道让她下次再来。
送别沈映鱼后,金氏转身回去,见金玄依旧坐在大厅吃茶,忍不住上前嗔一句。
“你不要将在风流场子那一套,搬到映娘身上去,人家都没有看上你。”
金玄无所谓地笑了笑,“她眼下看不上,日后可不一定。”
“我是让你套住映娘,可别弄出旁的事,搞砸了我可不会放过你!”金氏道。
“晓得了。”金玄听着突然伸手去摸她的手。
金氏见状四处巡睃,见无人才嗔娇地拍了拍他的手,然后顺着落他怀中。
“老爷说了,你若将映娘拿下,随后再去苏忱霁身边做事,日后再榜上瑞王……”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金玄吻住了。
“晓得了,你改日将人再寻来,我睡她一次,保管对我死心塌地,就像小姑姑一样。”他不甚正经地说着。
“下流贼。”金氏被吻得气喘吁吁,拍了拍他倒也没有反驳此事。
瑞王那边似乎隐约要放弃知府了,不然金氏也不会这般着急,借着裙带关系去攀沈映鱼。
不管什么手段,先将人诓骗在手上才能救老爷。
这边大厅响起窸窸窣窣的衣裳摩擦声,另外一边,沈映鱼已经坐着软轿回去了。
甫一进屋,便看见院子中神清骨秀的少年,正懒洋洋地曲腿靠在树下,手中捧着一卷竹书,柔光落在他的乌发上隐约生辉。
听见声音,苏忱霁抬起眼眸,周身的清冷散去,温润得如一块暖玉。
他收了书上前去,温声细语地问道:“阿娘是去何处了?怎么的现在才回来?”
沈映鱼本是想说,今日金氏又给她介绍一门亲事,临了又转了咽下,摇头道:“随意出去转了转。”
“哦?”苏忱霁嘴角的笑意缓降一寸,依旧自始至终在她的面前,都维持着她喜欢的模样。
“去何处转的,一人吗?”他似好奇地问道,问得仔细却因语气温和无害,并不会使人心生不虞。
“金夫人约我品茶聊天。”沈映鱼一边往大厅行去,一边回答他的话。
进去后,身后跟着的少年立即替她倒了一杯茶,然后推至她的身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两人吗?”
沈映鱼想起金玄,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
那个金玄总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心中下意识不想提及他。
“嗯。”她垂眸呷着茶点头,故而并未看见在自己点头瞬间,坐在一旁的少年脸已经彻底归为原位。
他单手支撑着下颌,眸光晦涩地看着沈映鱼,唇无声地蠕动。
骗子。
自上次经由金氏认识了金玄,后面金氏又请过她几日,皆被沈映鱼拒绝。
以为金氏已经知晓了她的意思,结果未曾料想,金氏会去寻来沈映鱼的铺子。
“映娘,你可真难请啊。”金氏似玩笑地说着。
沈映鱼忙寻了个理由道:“金夫人言重了,只是最近实在抽不开身。”
金氏也并非真是来指责沈映鱼,道几句话就将芥蒂释怀,亲密地拉着她的手道:“映娘,上次与你说的那金玄觉得如何?”
见她提起这茬,沈映鱼明言道:“不瞒金夫人,如今我实在无心自身,此事就此作罢吧。”
“哎。”
金氏一脸果然地叹息,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道:“映娘,其实这句话本不该和你讲的,但……”
沈映鱼抬眸看去。
“哎。”金氏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试泪般地拂过眼角,单眼斜觑沈映鱼。
“其实……前几日都是金玄让我来询问你的,自上次见你后便开始茶饭不思,得知你与他无意,又开始在酒坊买醉。”
见她蹙着远山雾黛般的秀眉,金氏苦楚地继续道:“本是不该同你道这些话,可,我主家如今就只剩下这一个哥儿,我这个当小姑的,实在无法,故而才厚着脸皮来求你。”
听了金氏的话,沈映鱼下意识驳道:“贵公子之事,此事恐难帮金夫人。”
她与金玄才见一面,讲过几句话而已,怎么可能会因她的拒绝而买醉,着实难解释得通。
金氏因她直白的拒绝,脸色瞬间铁青,然后借着手帕掩盖。
“映娘……”金氏还欲说话。
“此事寻我恐怕也没有用,不如好生劝解金公子罢。”沈映鱼硬声打断。
“好妹妹,以前我曾在你困难时帮过你,而且我从未求过你什么,我这是,当真是走投无路了,全当还往日恩情好不好?”
金氏见她似铁心不沾此事,不得不将往日的事拿出来说道。
“这……”沈映鱼心中犹豫。
金氏三番五次邀她过府游宴,她其实一次也不想去,就是因之前的确受过恩惠不好推拒。
“好妹妹,就去劝解他几句,若他依旧一意孤行,那便也与你无关了。”金氏见她心动,趁热打铁地说着,暗自对着身旁的侍女使眼色。
“我先让人前去打探他如今在哪家酒坊,妹妹就和我前去瞧一眼就成。”
话已经说至此处,沈映鱼暗忖若真只去劝解几句,就能将这份恩情还完,也无坏处。
她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金氏喜出望外,拉着沈映鱼直道‘好妹妹’。
过了一会儿,离去的侍女回来复命,道是在西街的酒坊中醉着。
金氏拉着沈映鱼一起坐软轿过去。
西街酒坊的雅间中。
金玄得了消息正在对镜扑粉妆,临了依旧觉得不太像醉得不轻的模样。
暗忖稍许,他拉开门寻候着的小二,“再搬些烈酒进来。”
小二连作揖称好。
金玄见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满意地转身,倏从余光中瞄到旁旁的过道。
一位红裳金莲冠束发、姿色神清骨秀的漂亮少年,手提着玉酒盏,正懒倚地看着他。
金玄从未见过这般姝色出尘的男子,一袭红裳比女子都惊艳人。
对面的少年与他对视上,隔着很远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似是在笑。
若细看他的眸中半分波澜也无,如同看死人般的空泛,让那张怜悯的慈悲面都染上几分寡淡。
金玄刚至晋中不久,并未见过苏忱霁,所以也认不出对面的少年,见他对自己敬酒心中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