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副全然信任依赖的姿态。
香气淡淡悠远,谢珩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心里漫上来一种平和的感觉。很奇怪的一次体验,温香软玉在怀,身体不是没有躁动,但他凝视她的目光却无关欲望。
他抬起手掌,轻轻地抚过她的侧脸,她的下巴,她的锁骨,然后放在她的后背上,不带旖旎。
其实真的论起来,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也见过容貌和她不相上下的女子,勾引他的招数也比她的那些小把戏高明的多,可那时他心硬如铁,根本不曾有任何触动。
直到太极殿,她像一头惊慌的小鹿乱撞到他的怀里……
“真心还是假意,你当我看不出来?”他对着熟睡的少女冷哂,微微眯了黑眸,继续道,“别有用心,蓄意勾引,挑拨离间,也不知道是谁教给你的手段?”
这些手段令人嗤之以鼻的粗糙,但是她让他动了心,所以他不仅没有揭穿而且全盘接收。
“只要再听话一点。”他又重新抚上她的脸颊,眼神幽暗,平静之下似乎藏着一个凶险的庞然大物。
只要再听话一点,满心满眼地全是他,他会永远地宠着她,得到这个世界上所能得到的一切。
反之的话,也由不得她。
他垂眸看着她白净透粉的小脸,锐利的视线似乎将她看透,可他的神色间又流露出一股温柔,指腹揉了少女软软的菱唇,在她忍不住用手去打的时候,他俯身很淡地亲了一下。
华翎依旧睡的很沉,甚至还往他的怀里拱了拱。
一夜无梦。
早上,素芹等人走到屏风后掀开帷幔查看华翎的情况下,只看了一眼就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不让尖叫声吐出来。
但她们弄出来的动静还是让谢太师骤然睁开了眼睛,欢迎加入企鹅君羊四二贰2无酒一寺七冰冷的视线暗示她们退下。
这些人像失掉了魂魄一般退到外面,一声不吭的同时脑海中浮现一个预感,这座公主府里她们需要服侍且敬畏的人可能不再是只有殿下一个。
长信侯府可就在隔壁。
“所有人一定得牢牢地记住,看到的听到的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否则无需禀明公主,我也会即刻出手收拾。”素芹警告其他人,这些人连连应声。
内间,华翎毫无所觉,窝在男人的怀里睡的一脸粉扑扑,眉眼舒展开来。
今日并不是休沐,谢珩有朝会需要参加,但当骆东从长信侯府“走”到公主府的正殿外头,提着心说出这一茬后,他随意地回了一句,“不去,告假。”
成帝既然已经将他的宝贝女儿送到了他的身边,他当然也要对他的识趣有所表示。
朝会不去就不去了,反正局势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但骆东挂心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啊,他犹豫再三,低声禀报,“侯爷,昨日贵妃娘娘出宫回府里了,照卑职看,极有可能老夫人会收到消息。”
王氏宴会侯爷射中王六郎两箭,表面上传的不广,背地里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的七七八八。毕竟不仅牵扯到了王谢两个大家族,还有公主和太子的身影在内。
知道王氏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再顾及公主出宫开府,谢贵妃回到定国公府谢家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想而知了。
老夫人听到消息后肯定也坐不住,第一时间到长信侯府。
上一次侯爷让老夫人坐等,这一次若老夫人再到侯府来没见到侯爷,心里可是会起疑的。
纵然听到自己的母亲谢老夫人,谢珩的神色也没多大变化,“老夫人若是到侯府了,你们好好伺候陪着就是。”
自从上次母亲猜到他府里“藏了个”女人后,给他送美的心思已经不那么急切,而是全力唠叨着让他尽快有个孩子。
想到孩子,他眸色一暗,瞥了一眼毫无所觉的少女,略略皱眉。
“今日的早膳在这里用,让膳房准备一下。”谢太师的语气很自然,吩咐公主府的人就像是使唤他府里的奴仆。
平静而低沉的声音让人不由自主地对他的话臣服听从。
素芹等人先是应下之后才反应过来,眼底出现一些挣扎,她们只应该听从公主殿下的话,可……
骆东看不惯她们的磨磨蹭蹭,好心好意地拉着素芹到了一边,“你们万不必担心侯爷的口味,侯爷行军的时候连虫子和草根都吃过。”
素芹喉头一梗,她哪是担心膳房做出的早膳不合谢太师的口味,分明是他一副主人家的做派。
“此事要请示公主殿下。”掌事宫女一脸公正严明。
“公主难道还会拒绝我们爷吗?”骆东不以为意地反问。
就连皇帝老子说句话还要看他们家侯爷的脸色,这就是事实,认不清现实的人迟早会捅出大篓子。
素芹无言沉默,带着人去了公主府的膳房。
公主府的一切对她们而言也都是陌生的,她慢慢地记着路,突然想到或许谢太师连带着他身边的人对公主府比她们还要熟悉,轻车熟路地进出。
“公主府的守卫必须要加强一番,不能让人随意进出。”即便知道无用,可忠心的侍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不能让公主随意地被人欺辱。
正殿内,华翎沉浸在黑甜的梦乡中,压根不知道殿外的这一场无形的交锋。
她真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天光大亮,金乌高升。
因为这一觉睡的好,她的气色得到了滋润,皮肤看起来都白嫩了几分,懒洋洋地跪坐在被褥间。
隐隐绰绰有光线射入的帷幔间,她开口唤着侍女的名字,却不想回应她的是另外一个人。
“醒了?”谢太师看着她这副慵懒迷人而不自知的小模样,眯眸摩挲了指腹,有一种想要肆意把玩的冲动。
床笫之间的清晨,狭小的空间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华翎绷直了脚掌,不自觉间跪坐的姿态更标准一点,这是十几年来长在宫廷里养出来的礼仪。
她有些地方全不在意,有些地方却又执拗地遵守着。
“太师,你怎么……”她轻轻启了红唇,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欺身上前,毫无犹豫地握着她的脸,将她的所有话语全部吞了进去。
魁伟矫健的身躯将她整个人困在方寸之间,赤热滚烫的舌头也是好大的一团,掠夺华翎的呼吸。
虽然华翎有时候会暗戳戳地骂他是个老男人,但二十余岁将到而立之年正是一个男人最年富力壮的时候。
尤其他投身行伍多年,身上裹挟着浓烈冷硬的气势,既要从感官上将她掌握,又要从精神上将她完全控制,如猎鹰如孤狼锐利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每一个神色变化,让她永远无法闪避。
华翎一个娇养在深宫的公主哪里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儿就弃甲溃败,水眸变得迷离起来,耳边的所有声响也仿佛与她隔开。
“公主…太师,早膳已经准备好了。”素芹站在屏风外,听着传过来的一些细碎的口申口今声,不由垂下头。
华翎的身上和额头出了一些细汗,那股悠长的暖香气愈发浓郁,谢珩停下来,吩咐人将洗漱的用具都端进来。
穿衣、洗漱,华翎都在他的注目下完成,脚趾蜷缩了一次又一次。
她努力平稳呼吸,坐在梳妆台前,看向铜镜中那个双靥微红的自己,反过头来问他,“太师,你今日怎么未去上朝?”
她记得今日不是休沐。
“不必上妆,如此已经可以。”谢太师却未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拿起摆放好的鸦青色暗纹锦袍穿在身上,让她一同过去用膳。
华翎粉黛未施,一头乌发也仅仅插了一只步摇,披在肩上,愈显得雪肤朱唇容色、清灵仙韵。
她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走到他的身边,甚至先他一步地走到外殿摆好了膳食的花厅。
这是她的公主府,不管如何她为尊,理应走到最前面。
某些时候某些地方,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与坚持。
谢珩不甚在意,淡淡地看她瞅准了位置坐在主位,指着桌子上摆放的早膳,命人给她盛了一碗燕窝粥。
公主府的早膳以清淡为主,素菜占了一大半,华翎往往喝完一碗粥后再吃几口素菜也就结束了。
仅有的两盘荤食,她是不碰的。
建康多食鱼鸭,今日的早膳就有一道金齑玉鲙和烩鸭片,她看也不看。
然而,今日多了一个男人,谢太师。
他对着她命令,“将这些都吃了。”
第三十九章
“可是太师, 我已经吃饱了。”华翎的神色很无辜,她又不是故意挑食,而是只能吃这么多。
可谢珩在旁边看着她, 桌上的膳食放在她面前的几乎没有变化, 拧眉,也难怪养成这副娇弱的身子,略一用力就承受不住。
他亲自夹了两块烩鸭片还有鱼鲙放进她的小碟子里面, 语气微有不悦, “你用这么点东西,只能说明你身边的人服侍不周, 按照侯府的规矩, 她们理应受罚。”
谢珩因为是谢老夫人老蚌含珠生下的幼子, 所以从小自己居住在一个院落, 和兄长的孩子们来往不多。谢二娘和谢三娘两个侄女和华翎年岁相差不大,他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同她们见上一面。
他并不知道像华翎一般年纪的小娘子胃口有多大, 但他却知道一个原则, 对任何喜欢看重的人都只可以宠不能纵。
“她们是我公主府的人,太师管的太宽了。”华翎嘴上抱怨着, 行动上还是将他夹的荤食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事实证明, 只要有人逼着她,她还是可以再吃些东西的。
谢太师不可置否, 又命膳房的人给她准备了一碗热牛乳逼着她喝下去。
华翎本来是死活不愿意的,但听他说西北苦寒之地的小娘子便是因为多饮牛乳生的健康, 她半信半疑地抿了一口。
发觉里面放了桂花糖,香香甜甜的滋味还不错, 她一口接着一口,不经意间倒是喝了干干净净。
这下是真的饱了, 谢珩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也没再逼她。
少女就拿着帕子一根一根擦拭着手指头,十根手指头全部干干净净了,她一抬头发现桌上的膳食没了大半。
他的动作虽然快但并不显得粗鲁,也在这个时候,华翎看出他身上所剩不多的世家风采。
“太师,你用箭射伤王六郎的两只手臂,王家人会不会怨上你针对你?”她想到了王家大公子的狠辣,心道那定然是个人物。
柔荑纤纤,她若有所思,自己和谢太师都算是狠狠损了王氏的颜面,他们会如何抉择。
再者,王六郎已废,与柔嘉的婚事是一定会作罢的。
还有那日明显美貌与心计都不缺的王九娘,到了建康城应该有别的筹谋。
“江东才是王氏的根基,莫说区区一个王六郎,即便是太子妃暴毙,王氏趋利避害也不敢真正地动手。”谢珩扫她一眼,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华翎抿着唇,认真地听着他的“指点”,又多问了一句,“我听宫里人说,柔嘉要嫁到王家,王九娘也会嫁进谢家。太师,是真的吗?”
柔嘉的婚事仔细说起来无关紧要,但后半句话很关键,她想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谢珩闻言,手中的银筷不轻不重地放了下来,与莹润的白瓷相碰,发出一声“笃”。
“旁人的婚事与你何干?”他的黑眸定定地盯着她,意有所指。
她最该关心的是她自己的婚事,公主府已建,她也按照圣旨出宫居住,在旁人的眼中,下一步就是遴选驸马。
相比起来,柔嘉公主与王九娘的婚事倒只是传言了。
华翎不说话了,有些恼怒地想他不是明知故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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