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姑娘舔着脸看向宋今安,险些沉醉在后者那浅褐色的眸子里。
她脸上挂着羞涩喜悦的笑容,只觉得自己出趟远门都有这样的“艳福”。
不过,她显然并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的模样有多渗人,耳朵上血流不止,脸上都涂抹了些 血,看着红艳艳血淋淋的,其胖乎乎的手指上还有鸡腿的油脂,在宋今安衣服上留下了印子。
宋今安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旋即不着痕迹抽出自己的衣裳。
他微微抿唇,脸上神色十分疏离:“对不起同志,我没时间。”
胖姑娘却当做没听见似的,再度拽住宋今安的衣角,嘴里高高兴兴嚷着:“别客气,千万别和我客气,你就是我的恩人,钱找回来了,理应咱们俩一块儿花!”
说着,她就把宋今安给扯到了座位边上。
她看向那高知中年男人,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敢说从他这里买座位的话,知识人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是备受尊重的,胖姑娘性子直,却也不敢再招惹这人。
所以,她的目光就放在了顾月淮身上,她微微扬起下颚,一脸理所当然道:“你,起来,这座位我出双倍的价格和你买,行不行?”
不等顾月淮开口,宋今安就语气冰冷道:“同志,请自重!”
他用了些力气,甩开了胖姑娘的手,转身准备离开时,目光轻瞥向靠窗的顾月淮,霎时,脚步顿住了,浅褐色的眸子中划过了一丝诧异,似不敢相信似的。
宋今安唇微动,轻声喊道:“顾……顾同志?”
胖姑娘原本还在为宋今安的不识抬举恼火,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顾同志?”她看向顾月淮,又看看宋今安,一时心头生出些许后悔。
早知道她应该跟着这位同志去他所在的车厢的,在这里磨蹭什么?
她旁边这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属于那种让男人一看就会被迷住的类型,而且听这人的意思,他们还是老相识?那她不是把机会送到这女的手里了?
胖姑娘心头悔意顿生,准备推着宋今安离开。
顾月淮微阖着眼,只当没听到胖姑娘的话和宋今安的喊声,整个人不动如山。
宋今安抿了抿唇,挥开胖姑娘的手,走向顾月淮:“顾同志,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知道顾月淮并不喜他,甚至不屑于和他多说话,但长途火车上三教九流混杂,什么人都有,而且有些更是明目张胆的动手,顾月淮生得漂亮,很容易被人贩子盯上。
既然有这个缘分同坐一趟火车,那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护好顾月淮。
他们,即便算不上是朋友,也是相熟的人,总归有两分交情在吧?
宋今安喉结滚动两下,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攥紧,有些紧张的等待着顾月淮接话。
就在这时,乘务员一声惊呼:“你要干什么?!”
顾月淮拧起眉头,眼角余光掠过那女人手里一闪而逝的寒光,看着她阴冷狠毒的目光,再看看即将中刀的宋今安,轻啧一声,眼神中带了几分兴味。
宋今安,这位天命之子难道就因为今天多管闲事,要送命在火车上了?
她当然是不会出手帮忙的,宋今安坏了她多少好事,要不是因为他,上辈子她何至于过得那么苦?他既然为田静撑起了一把风雨不侵的伞,那她就偏要把这伞撕破!
顾月淮眼神冷漠地看着,不过,那持刀的女人还没来得及刺向宋今安,就被几个乘务员给制住了,其中一个还被划了一道,受了点轻伤。
宋今安轻吸一口凉气,一路上他都没发现那女人还带着凶器。
顾月淮轻叹一声,有些失望。
那胖姑娘也被吓了一跳,忙上前一把拉住宋今安的手,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直往宋今安怀里钻,嘴里还道:“好可怕啊,那小偷居然还想杀人!”
宋今安想把人推开,可胖姑娘力道大,又抱的很紧,他怕用太大劲会让人受伤。
胖姑娘副黏在宋今安身上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自是说不出的恶心。
乘务员带着两个小偷离开了这截车厢,原本因凶器掀起的热潮渐渐冷了下来,这时候世道本就不安稳,街上也时常遇到抢劫案或是枪杀案,不算太稀奇。
坐在对面的中年女人也平静下来,抱着孩子睨了那胖姑娘一眼。
她呵呵冷笑一声,嘲讽道:“行了,害人的都被抓走了,你还抱着人家男同志,真够不要脸的,甭以为大伙不知道你在想啥,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那样也配?”
胖姑娘脸色青白交错,恶狠狠瞪着中年女人。
“看什么看?我呸!这位同志帮你找回行李,你不知道感激就算了,还这么黏在人家身上,真不要脸!呵呵呵,你知道你现在像啥不?像一头母猪往人身上靠!”
中年女人丝毫不给胖姑娘留面子,言语犀利恶毒。
她怀里的孩子听得高兴坏了,拍手叫道:“母猪!母猪!”
周围人都喷笑出声,看胖姑娘的眼神极尽讥嘲。
宋今安脸色也不好看,他望着顾月淮,想她帮忙解围,哪怕说一句话,可从头到尾她都像是一个局外人,看一场众人眼中的闹剧。
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第361章 抱歉,咱们不熟
“你,你们……”胖姑娘脸色难堪至极,指着周围人,半晌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坐在中年女人怀里的孩子可看不清形势,不懂面子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刚刚胖姑娘没有给他鸡腿,便又拍手笑着吆喝道:“母猪!母猪!不要脸的母猪!”
胖姑娘受不了众人的视线,双手捂着脸,哭哭啼啼挤出人群跑了。
宋今安紧抿唇瓣,看了一眼被抓脏的衣服,转而在胖姑娘的位置上坐下。
他看向顾月淮,后者阖着眼,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就这么离开,放弃这个来之不易机会与缘分,而且他是真的担心她。
这么想着,宋今安也不试探了,直截了当地说道:“顾同志,你是要去哪儿?你也看到了,这一路上不太平,我们可以同行,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等了半晌,顾月淮才慢悠悠地道:“抱歉,咱们不熟。”
在她看来,和宋今安同行才不太平,像他这样多管闲事的人,要不是有背景有人脉有运气,又凭什么活到现在?对于这种人,她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更何况,她自问和宋今安是敌非友,出远门,谁会和敌人同行?不怕被插刀子?
宋今安闷闷地垂下眼睑,神情有些黯淡。
他刚要开口,胖姑娘却回来了,她眼圈还是红的,一看到坐在她的位置上对着顾月淮献殷勤的宋今安,不禁死死咬住了嘴唇,这一看,表情十分狰狞可怖。
胖姑娘气呼呼拽起宋今安的衣领,吼道:“你给我起开!”
宋今安颇有些狼狈的起身,他一让开,胖姑娘就一屁股坐下,抱着自己的行李,一双眼睛狠狠瞪着周围所有人,不知是看透了还是什么,对宋今安尤其没有好脸色。
宋今安敛了敛眸,看向坐在顾月淮对面的中年女人。
他沉吟片刻,从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怀里的孩子,语气非常客气:“您好同志,我能不能和您换一个位置?我的座位在隔壁车厢。”
一拿到巧克力,坐在女人怀里的小孩就剥开皮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中年女人讪讪一笑,正所谓女人手软,吃人嘴短,她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而且和这个胖姑娘坐在一块儿,真是怎么看怎么讨厌,便也没拒绝。
宋今安亲自把人带回自己的车厢位置,才拿着包回来。
他在中年女人的位置上坐下,抬眸便能看到闭目养神的顾月淮。
宋今安眼神里的感情复杂又细腻,周围人都能感觉到,胖姑娘十分不爽地看着顾月淮,冷笑一声道:“他是你对象?你们吵架了?刚刚你怎么没说我?”
不管她对旁边这女的有多看不顺眼,但不得不说,两人的长相还是很相配的。
胖姑娘有自知之明,她唯一能比得过别人的,也就只有条件了,好歹她也是青安县本地人,吃供应粮的城里人,家里父母兄弟也都是厂里的职工。
当然,她也能看出对面那男的条件不错,不然咋能穿得起呢绒大衣?
这么一件衣裳,估摸着就得十多块钱,即便是在她家,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了。
胖姑娘又仔细看了看顾月淮身上的衣裳,料子很普通,做工还行,不过瞧着就知道家里条件不行,肯定是乡下人,所以,她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胖姑娘心里嫉妒的厉害,看顾月淮的眼神恨不能在她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顾月淮眼睛都没睁开,声音不大不小,恰恰好落入几人耳中:“你想太多,在我心里,你们俩还挺般配的,不过我说句实话,他有对象了,应该是看不上你的。”
话落,宋今安和胖姑娘脸色皆是一变,前者嘴唇微张:“我不……”
顾月淮睁开眸子,看都没看宋今安一眼,转头瞥了胖姑娘一眼,非常上心的提醒了一句:“而且,他对象为人心狠手辣,要知道你刚刚那些举动,啧。”
她朝着胖姑娘摇了摇头,话音里的意思显而易见。
顾月淮太了解田静的脾气秉性了,宋今安是她的禁脔,不允许任何人染指,胖姑娘这番举动,无疑是触碰到了田静的禁区,过多纠缠,说不定会和上辈子的她一样倒霉。
胖姑娘听罢,眼神狐疑地看向宋今安:“你有对象了还纠缠别人?”
这里的“别人”,自然指的是顾月淮。
宋今安冷了脸色,他看着顾月淮,一字一顿:“我没有对象。”
顾月淮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一声轻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可怜的宋今安,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田静给盯上了,还以为自己是个局外人呢?
宋今安不喜欢她这副表情,秀气的眉敛紧,重复道:“我没有对象。”
在他心里,田静只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可怜人,起初微不足道的好感已经烟消云散,他当初帮忙,也只是觉得辛苦把人救回来,不该让其因无妄之灾入狱。
顾月淮的指控都是虚假的,他亲眼所见,田静只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他实在不希望顾月淮成为一个骗子,也不想田静因为这样虚假的指控枉送性命。
胖姑娘认真盯了几眼,直觉让她相信了顾月淮。
在她看来,要是宋今安没有对象,就顾月淮这样长得漂亮,家庭条件不行的,肯定得死死抓住的,如今冷脸相待,肯定是因为宋今安是个渣男!
这么想着,胖姑娘忍着恶心啐了一口:“呸!你更不要脸。”
宋今安脸微僵,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顾月淮倒是心情不错地弯了弯唇角,宋今安不得劲,她就得劲。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宋今安就是H省省长之子,他这一趟和她的目的地是相同的,看他这样子,大概是要一路跟着她了,想想也怪晦气的。
顾月淮忍不住收敛了唇边的笑容,好心情瞬间瓦解。
她侧眸看向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象,还有大半天的时间才能抵达丰市,到时候趁着人流大,把宋今安给甩掉,转站后再想碰上也不容易。
宋今安微微偏过视线,浅褐色的眸子望着车窗上顾月淮的倒映。
第362章 鱼龙混杂的丰市
她乌黑的长发垂肩,映衬着一张脸极其白皙。
精致的脸颊上嵌着一双灵动又狡黠的猫儿眼,圆溜溜的,看晏少虞时放松又依赖,让人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可看他时,却总是夹杂着冷漠与防备。
这或许就是家猫和野猫的区别,待他时,总是露着爪子的野猫。
思及此,宋今安有些哭笑不得,虽然这比喻有些荒唐,但又很合理。
不知是不是他发出了笑声,再度抬眸看向车窗时,视线与里面倒映着的顾月淮相互撞在一起,没有旁人所想的暧昧与缱绻,有的只是冰冷刺骨的寒意。
她对他,永远只有这副表情,温柔和依赖只能是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