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小事,黄小胖就不劳烦自家师父亲自解释了,主动帮答:“就是人的福气和祸端都是自己招来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会像影子一样跟着你,我师父问你这话你怎么看?”
村长的神色僵了僵,语气不太好:“我不明白。”
黄小胖无奈,他都解释成大白话了,怎么还不明白,这也太笨了吧。
顾音自然知道村长的意思其实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简而言之就是装傻。
“你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愿意明白罢了,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或心起于恶,恶虽未为,而凶神已随之。”②
“是福是祸,全在心中抉择,倘若在恶念刚起之时,就当机立断,又何须将一村之人困在这深山之中,避开祸端?恶中生恶,只会自取灭亡,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还看不清楚这一点?”
村长显然听明白了顾音的话里有话,他注视这个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咬着牙:“你怎么知道我没努力过?我努力了很多次,根本没用!就像你说的一样,恶中生恶,我再如何努力,从根子里就是烂的,还不如就烂在它该烂的地方,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顾音依旧很冷淡:“既然根部是烂的,那就连根拔起,这有何难?”
“怎么连根拔起,拔哪里的根?”村长冷笑摇头,“你只是个局外之人,自然可以这么说。”
顾音不紧不慢的回他:“助纣为虐的根在哪,就拔哪的根,你既然已经入局,就应该知道症结究竟在哪,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真是如此?究竟是一叶障目,还是自欺欺人,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向好脾气的村长因为少女的话气得心口起伏,立马气愤的甩手离去,脚下的步伐迅速,似乎一秒都不想待在这里,听顾音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周蓉砸吧嘴,问身边的李招娣:“你男人的妹妹到底是做什么的?”
一见面就问她朱慧的尸体在哪,现在见到村长,又说了一堆让人听得头昏脑涨的话。
周蓉也就听懂了什么善啊恶啊的字眼,其他的话不管是分开,还是放在一起,她都不咋能听懂。
顾音收起目光,看向周蓉,直言:“我就是断言朱慧死了的那个大师,朱慧的尸体被你们藏在哪了?”
菩提树的事情她暂且放一边,【寻找朱慧】的任务还没完成,说明系统要的不仅仅是知道朱慧是谁,怎么死的,而是要找到她的尸骨,亦或者她的魂体。
在清楚了朱慧是谁后,顾音其实又算过一次,可惜有菩提树的庇护,她还是算不出来,既然没办法算,那她就走简单粗暴的办法,直接问这件事背后的当事人。
不得不说也难怪村长不想管了,只要这棵树在的一天,那就是一个绝对稳妥的靠山,换做是她,可能也不会当机立断。
更何况,她同样眼馋那棵树带给她的益处,如果菩提树一毁,而恰好它就是她的一线生机,没抓住这个一线生机,那她岂不是真的要止步于十八岁?
周蓉不耐烦:“我都说了我不知道,这女的跟男人跑了,我哪知道她上哪去了。”
短期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周蓉也忘了害怕,反正没有证据,谁能拿她怎么办?
她扭头就去质问李招娣:“她不是你男人的妹妹,怎么就变成大师了?”
黄小胖站出来:“我妹妹会算卦不行吗?别看我妹妹年纪不大,在算卦方面可是这个!”
黄小胖刚举起大拇指,准备好好吹嘘一番自家师父,旁边被江湖骗子骗过钱的小慧发出嘲笑:“她这么厉害她咋不自己算,还要来问我婆婆?”
黄小胖瞪眼,下意识想训斥这人敢对他师父不敬,可转念一想,是啊,师父这么牛掰,干啥不自己算?之前不知道朱慧是谁也就罢了,现在已经知道朱慧是小红的妈妈,顺着小红这个线索算下去应该不是难事吧?
想是这么想的,黄小胖嘴上还是以师父为尊:“你以为算命不要代价啊?我师父肯定以最小的代价算出你婆婆知道朱慧的尸体在哪,才来问的,不然你婆婆之前怎么不说实话,还非说不认识什么朱慧,结果她刚才又亲口承认朱慧就是她嫂子,还说朱慧是被买来的,我看她就是心里有鬼!”
黄小胖中气十足的声音,让小慧缩了缩脖子,不敢质疑了,还偷偷看向婆婆,其实她也有点好奇,婆婆既然知道朱慧是谁,干嘛不肯说。
周蓉见状,立马梗着脖子咬死不认:“反正我不知道,大家都说她跑了,我也跟着说她跑了,别来问我。”
李老二再次掏出烟,抽了一口烟,看向李招娣:“管好你男人。”
他饭也不吃了,直接走出了门。
李家耀早就饿了,也不管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再次凑到周蓉身边:“妈,我饿了,小慧还怀着孕呢,饿坏了你的宝贝孙子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肚子里是男是女,但是这几年村里的女人怀的都是男孩,他们也下意识认定小慧肚子里的就是男孩。
周蓉正烦着呢,开口:“就桌子上这两道菜凑合吃吧,不然就让你媳妇再给你炒个肉菜,老娘没心情做。”
李家耀看向小慧,小慧翻了一个白眼:“要吃自己做去,既然一个个都不心疼我怀着孕,那我就心疼心疼我自己。”
她也不打算在家吃这点破菜了,这会正好是饭点,她找个要吃肉的人家串个门,顺便蹭一蹭饭。
李家耀只能看向李招娣,以前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她也没少干,李招娣被他这么一看,习惯成自然,正要去厨房,就被黄小胖拉了过来,
黄小胖看着李家耀这个废物,一脸的没好气:“要吃自己做,我家小红又不是给人当免费保姆的。”
虽然知道只是演戏,但李招娣还是眼眶一热,也没驳了黄小胖的话让他下不来台,于是也不说话了。
李家耀第一次被人这么不看重,也生了一肚子的闷气:“不做就不做,老子也不吃了!”
他去老丈人家蹭饭去,因为有个在镇子上的妹妹,他们家可是经常吃肉,他作为女婿去岳丈家吃顿好的怎么了,他们家只有一个傻儿子,以后养老送终的事情不是还得靠他这个唯一个女婿。
人都走光了,黄小胖也乐呵起来,连忙拿出纸巾擦凳子擦桌子:“师父,这里条件不好,你凑合凑合,我带了自热米饭,自热火锅,还有冲泡即食的馄饨和粥,还有泡面,你看你要吃什么。”
黄小胖这一大个旅行背包可不是白背的,日常生活用品样样不缺,休闲娱乐的也不少,主打一个样样齐全。
顾音也确实饿了,指了指泡面。
李招娣见状:“我再煎几个鸡蛋,放点青菜吧。”
黄小胖:“行,不如我们三个都吃泡面,一起煮了,我给你们露一手,化泡面为大餐。”
他可算能表现一番自己当初苦练的厨艺了,老话不是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得抓住男人的胃,在黄小胖看来这话适用于任何人,甚至是动物,人生在世,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他师父肯定也难以免俗!
黄小胖乐颠乐颠的去了厨房,留下了李招娣和顾音两人。
李招娣还在想刚才的事情,现在终于有机会问了:“大师,我妈真的知道我亲妈的尸体在哪吗?”
李招娣从来不怀疑顾音的话,所以有问题的一定是周蓉。
顾音抬眸看她,颔首:“嗯。”
李招娣心下一凉:“那她为什么不肯说呢?”她亲爸不也死了吗,大家都知道,为什么她亲妈死了,就得瞒着?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大师之前说过她妈是横死的,难道……
李招娣脸色一阵发白,不免咬紧了唇,攥住了手指:“大师,我妈是不是被他们杀了?”
只有凶手才会闪烁其词,极力隐瞒真相。
不管是李老二,还是周蓉,都对这件事避而不谈,肯定有猫腻。
现在李招娣只信顾音的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大师,我亲生母亲是被我的养父母杀了,对吗?”
就算不是亲手杀的,也可能是见证者,帮凶之类的,绝对不无辜。
李招娣不太愿意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不管周蓉和李老二是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又对她怎么样,始终养大了她,有那份养育之恩在,李招娣打心里不希望这就是所谓的真相。
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面对自己。
她用一双期盼又抗拒的目光看着顾音,试图从她这里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然而这个容貌精致,却很少有情绪波动的少女,用一种让人无法逃避的口吻回答了她的话。
“是,你养父奸杀了你的生母,你的养母是知情的,看情况是他们互相包庇,把你母亲的尸体藏了起来,编造了一个谎言,欺骗了整个村子。”
残忍的话语,将血淋淋的真相丢在了李招娣的面前,让她就算想逃避,也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而打破她仅有侥幸的少女,则是低头喝了一口刚才黄小胖给她的矿泉水,长密的黑色睫羽低垂,在下眼睑出透出浅淡的投影,也敛住了她眼眸的情绪。
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都骗过一个村子的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86章 消失的母亲(五)
眼看就要日落了,下山的村民也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自己家里。
可能是心虚的原因,周蓉和李老二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至于李招娣,从顾音口中得知了亲生母亲的死亡真相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找这两个凶手,也没有打电话报警。
因为她知道自己没证据,大师这样厉害的人都找不到她母亲的尸体在哪,她又怎么能找到证据呢?
所以接受不了真相的李招娣干脆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直到现在都没出来。
那时候黄小胖正在厨房忙活,所以并未听到顾音的说的那番话,他只当李招娣得知了亲生母亲是被拐来的,一时没办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才会一直待在房里。
这会儿,黄小胖正眼巴巴地看着坐在院子里打坐的顾音,他搞不懂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转念又告诉自己,反正师父做事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他看着就行,只要他脸皮够厚,总有一天师父会把真才实学都教给他的。
得亏他贴心,还专门带了野餐用的那种布,在师父打坐前,还特意把脏兮兮的院子打扫干净,再铺上野餐布,免得到处都是家禽走过的地方弄脏了师父的衣服。
顾音正利用山里的浓郁灵气调养自己的身体,从方才开始,她就一直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盯着她看。
顾音睁开眼,瞧了一眼因为无聊,在旁边昏昏欲睡的黄小胖,才朝右侧的围墙看去。
李家砌的围墙不高,只要人不是太矮的话,完全可以隔着围墙看到院子里的情况,顾音很快就找到了这道目光的来源。
认出目光的主人后,她有点意外。
是早上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花奶奶。
花奶奶发现顾音看向自己,面色犹豫了几秒,才对这个盘坐在地上的少女招了招手。
顾音起身,随意整理了一下衣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她身材高挑,可以轻松的隔着围墙和花奶奶说话。
“快点下山吧。”
顾音走近后,花奶奶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珠子落在了顾音的精致面容上,发出的声音也空洞得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她顿了顿,才慢吞吞的接着说:“你太年轻漂亮了,这里的人,不好。”
花奶奶又往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也带她走吧,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了。”
这个“她”指的显然是李招娣。
顾音反问:“你为何不走?”
“走?”这个问题让花奶奶的神色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才好。
黄昏的光映衬在这张饱经风霜,晒得干黑的脸上,被岁月压弯的背脊让她看起来弱小又可怜,眼周皮肤已经深陷下去,凹陷的地方露出两颗混浊的眼珠子,映出眼前这张精致的容颜。
老人神色恍惚,仿佛透过这张脸,看到了另一个同样漂亮的女人。
花奶奶摇头:“走不了。”
她十六岁被村霸抢进了山,自打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下过山了,也记不清楚究竟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她几乎一辈子都扎根在这里,走?她能走去哪?这里是她唯一的栖息之地。
顾音声音难得温和:“我观你面相,十六岁嫁人,十九岁丧夫,之后再嫁,二十岁生子,共有两女三子,三子分别死于八岁,十五岁,和十八岁,在你次子死之前,你第二任丈夫也死了,至此之后就没有再嫁。”
“听起来也太惨了吧。”
顾音刚说完话,就听到了黄小胖的声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再打瞌睡了,正暗搓搓的偷听这边的动静,还不忘小声发表感想。
花奶奶八十几了,耳朵早就变得不太好使了,平时外人跟她说话都得吼着说,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的声音不算大,说的每一个字都准确无误的传递到了她的耳朵里面,让她明白她说的意思。
花奶奶眼珠子滚了滚,皱巴巴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她惊不惊讶顾音说的那些,她自己都快想不起来的事情,只从喉咙发出不算好听的声音:“该。”
黄小胖离得太远没听清楚,但并不妨碍顾音把这个短促的音调听到了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