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宁想起之前外祖父在信中说的,貌美女子已经选定好。
玉竹是之前姑娘就吩咐让留意着了,这几日也是盯着呢,“是前几日经常去王姨娘处,这几日都是自己歇着。”
周怀宁了然,怕是父亲已经是?今日天这样好该去父亲面前尽一尽孝道的。
“玉竹,回去把给父亲绣的香囊送去。”她想去看看是否能试探出一二。
甘草把收起来的香囊从竹筐中拿了出来。
“姑娘的绣活实在太好了,针脚整齐得像是十几年的绣娘做的,上面的竹子也是栩栩如生。”
周怀宁拿着香囊抿嘴笑笑,她的绣活原是不好的,后来在徐家度日,生生磨出来的。
“走吧。”
玉竹已经打听清楚,老爷今个休沐,在书房里待了大半日。
周怀宁带着玉竹又去了书房,书房是在栖霞苑后面的,沈姨娘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过现下她坐小月子,听闻栖霞苑的那个小丫鬟说,前些日子生了好大一场气,似乎又发烧了,现下身子很是虚弱,周云宁自然在侍疾,绕过主院便到了书房门前,只书房门是关着的。
门前有两个随从在守着,右边的那位是瓦松,是她父亲的随从,另外一位她只觉得有些眼熟,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瓦松瞧见人,忙上前来,“见过五姑娘,不知五姑娘是有何事?”
周怀宁看了看书房紧闭的门,“是父亲有事忙吗?我刚刚给父亲做的香囊,特送过来?”
瓦松忙点头,“老爷在见贵客。”
周怀宁颔首,“那我等晚些时候再来罢。”她说完就带着玉竹转身要离去,心中却想着那个随从到底是谁?然后不过一瞬间,她突然站定,是常山,徐降的随从,贵客就是徐降了?他来做什么?难不成是给他弟弟提亲的?心脏咚咚的不受控制的跳个不停。
徐降年幼时父亲母亲就接连去世了,他是从小跟着祖父长大的,祖父外任时,他也是跟着去了任上,后来祖父去世,他当时已经是会元,兄弟俩无父无母,徐南的亲事自然由大哥代劳,犹记得当初便是他亲自上门为徐南提亲的,他们成婚时的一应事宜也都是徐降操持的。
她这辈子除了要替母亲报仇,就是不要再嫁进徐家。
“怀宁,叫你怎么不答?这位是徐少卿,不可无礼。”
玉竹伸手捏了一下姑娘的手腕,她们刚刚转身谁知书房的门就已经打开了,老爷叫了姑娘好几遍,眼瞧着她都没应答。
周怀宁反应过来才转身低着头行礼。
“见过父亲,徐少卿。”
“五姑娘安好。”
周怀宁真切的听到这声音冷意中又带着些矜贵,有些恍惚,上辈子自己与他交集并不多,只依稀记得那次在寝房,他们二人都中了药,她半点不敢抬头,一直到人从自己面前走过,只见绯色官袍衣角从自己面前飘过,带过一阵风,他从来不用香,身上估摸着是在书房里沾染上的,淡淡的,若不是距离的极近是闻不到的。
“姑娘,老爷走了。”玉竹在旁提醒。
周怀宁嗯了声,才抬起头,她还记得当初徐降的婚事多生波折,与他订婚的两家姑娘,第一位是得了恶疾去世,第二位则是在守孝期间跟自己的表兄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婚约也就此作罢,不过这其中缘由自然不为外人道也,那第二位的姑娘据说被除了族谱,对外只报也是去世了。
虽然京中也有适龄的与他相配的姑娘,但那些家中都是听了徐降克妻的传言,也有些不畏惧这种流言,想要用女儿攀上徐家的富贵,可家世不堪匹配,徐家自然也不愿,虽然当时徐老夫人着急万分,后来据她所知,还是徐降自己主动去说暂时不考虑成婚之事,再后来就是发生了那件事,不知那个孩子长的可好?她当时羞愧万分,孩子一出生就被老夫人抱走,她也刻意不去打听,竟连名字也不知。
“走吧,先回咱们院子里。”今日休沐,他穿着的依旧是官服,想来是公事,是自己刚刚没控制好自己,想得太多。
周怀宁当夜就没休息好,梦中惊醒,似是回到了上辈子,凌乱不堪的床事,被老夫人带着人捉奸,与他错愕的对视,只一瞬他眉眼中就只有坦然,随后先为自己遮盖,她低垂着头跪坐在床榻上,躲在他的身后,只能瞧见他背部有一条浅浅的疤痕,想到这里微微叹了一声气。
第27章
元宵节过去,周怀宁就已经十五岁了,当日晚间,是吴妈妈亲自煮的一碗长寿面送到江篱院的。
灯光下烛t火跳动,看人都不真切,玉竹跟甘草都围在旁边。
吴妈妈的手艺极好,看着姑娘把一碗面都吃完了,却是掉了眼泪。
“姑娘出落得这样好,夫人知道了肯定高兴。”
周怀宁今日还去祠堂拜了拜母亲,“嬷嬷别难过,应该高兴才是,外祖父跟外祖母月底就能到了罢。”
吴妈妈点头,“是的,这路上雪化了,是不好行走的。”
翌日,周怀宁又拿上那绣好的香囊,父亲还是上次休沐一日有空,这几日都忙的不停。
“玉竹,咱们去书房。”正好这么几日过去,不知道父亲与外面那位姑娘到了什么地步。
天愈发暖和起来,艳阳高照,微风吹过,虽然还有些凉意,但跟冬日的刺骨已经完全不同。
玉竹在旁跟着周怀宁,低声跟她说道。
“早上去厨房听闻栖霞苑的那位又生了好大一场气,原因是老夫人在给咱们老爷张罗婚事。”
周怀宁想着果不其然,趁着外祖父还未到就先下手为强,可她这次的目的并不在乎娶妻或者纳妾。
“她身子应该愈发不好了。”她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了沈姨娘的命。
周怀宁到了书房,看门是开着,就径直走上前。
瓦松忙把五姑娘迎了进去。
周旬正俯身在书案前练字。
“父亲。”周怀宁先是行礼。
周旬正并未抬头,正是专注,只答了一声。
周怀宁起身走到书案面前,他自诩清流,不喜金银那等俗物,又附庸风雅,可这墙上挂着的唐朝名画,据说花了不少的银子才买到的,用着的纸张都是磁青纸,这样的纸张值得一钱银子,一钱银子可以买白面十斤,在普通农家,掺着杂面能够上一家几口人很久的吃食,可父亲却并不知晓,看似节俭,但却极为铺张浪费,这些银钱到底多少是出自母亲带来的嫁妆?他那么厌恶母亲的出身,可现在呢?看着他写完一个字。
周旬正才满意的把毛笔放下。
“怎么有何事来找我?”
周怀宁笑着拿出绣的香囊,“女儿看父亲经常用的香囊已经旧了,特意新做了一个。”
周旬正听到这话才意外的抬头看她一眼。
“哦,你如今是有孝心的,放下罢。”
周怀宁随手就放在一旁,用不用的她也不在乎的,“还有件事,听闻沈姨娘又病了,父亲可去看过,姨娘操持整个三院,辛苦非常,又在年前失去孩子,父亲应当多多陪伴的。”
周旬正本来是带着笑意的,瞬间就冷了下来。
“怎么,你姨娘让你过来的?我是你的父亲,我做事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置喙罢。”
周怀宁诚惶诚恐的往后退了一步,“是,是女儿僭越了。”
周旬正又换上一张纸,继续写字,“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周怀宁从书房里出来心里就有个大概,父亲喜新厌旧并不稀奇,刚刚她就试探过一二了,她走出书房,出了栖霞苑往自己院子里走,正巧碰见周序川以及蒋小侯爷。
“见过大哥哥,小侯爷。”
周序川本是背着手的,随抬起手。
“五妹妹这是去看过三叔了?”
周怀宁颔首,“父亲今日休沐。”
蒋闻阶抬眸看着周怀宁,刚刚进府听姑母说昨日是她的十五岁生辰。
周序川笑笑,“姑母今日来家了,闻阶也一同过来,听闻三叔在家,这不是要去请教三叔的字。”
周旬正的字是极好的,甚至是得过当今夸赞过的,所以他在练字方面也是更为勤勉。
周怀宁恪守规矩,半点不往蒋闻阶身上看,只略略点头,带着玉竹就先过去,只是刚刚过拱门要拐进廊下,就被人叫住。
“五姑娘。”
周怀宁站定转过身,看到他有些奇怪。
“不知蒋小侯爷有何事?”
玉竹更是紧张的看了看周围,幸好这里算是隐蔽。
蒋闻阶一身淡青刺绣松树圆领直筒长衫,腰间一封银白色腰封,富贵无极,他轻笑着开口。
“五姑娘,魏国公府,徐南。”
周怀宁略皱了皱眉头,“我听不懂小侯爷在说什么。”
蒋闻阶只是觉得她很有趣,像只倔强的小乌龟,看着做事情慢悠悠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人捉弄了。
“生辰快乐,我就把保密这件事情当做生辰礼送与你。”
周怀宁又行了礼,原本以为是拿徐南的事情来要挟自己。
“我不知道蒋小侯爷在说些什么,先告退了。”她说完就是要带着玉竹离开,听他开口又停下脚步。
蒋闻阶轻笑一声。
“徐南长兄徐降,是朝中宠臣,圣上看重,并把三皇子托付给他,想来等陈阁老退下,他就会成为新的内阁掌权人,你还是别得罪他家的好。”他说完就先行离开了。
玉竹大步跟着自家姑娘,又回头看了看那廊下,小侯爷已经不在了。
“姑娘,人走了?蒋小侯爷怎么会知道咱们在魏国公府的事情的。”
周怀宁也不知晓,想起上辈子,老夫人做寿,他当时来府内祝贺,但听到下人说,跟徐降在书房中似乎是大吵了一架,才离开,在朝堂上两人也是政见不一,其实她曾怀疑过徐降的死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无事,他应当不会说出去。”
蒋闻阶性情乖张,入朝为官后在刑部,虽然朝中许多人对他的狠厉手段不满,但圣上很是看重他,不过应当是个讲道理的人。
周序川看他回来神情有些不好,“怎么了?你掉落的东西可找到了?要不我回了母亲,让她吩咐下人再找。”
蒋闻阶摇头。
“已经找到了。”
周怀宁并未把蒋闻阶放在心上,即使他发现了,只要没证据,她就不会承认。
元月下旬,她正在屋内绣帕子,甘草就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多少还带着些喜意。
“姑娘,老爷带了一名女子从外面回来,人已经安置在暖春阁内。”
周怀宁没曾想到这么快速,“打听到那女子的出身了吗?老夫人怎么安排的?”
甘草忙点头,细细说来,“听闻是在大街上正巧被她那无良的兄长嫂嫂卖了给人做妾室,她抵死不从,正巧撞上老爷,老爷就救了她,那女子又实在年轻貌美,所以老爷把自己在外面的私宅给她住,一来二去的就成了。”
周怀宁没成想是这么老套的方法,但胜在管用。
“那就好,沈姨娘估摸着病今日就能好。”这些日子她一直病着,算是给父亲脸色看,可她错了,父亲再宠爱她,都不可能让他挑衅自己的威望,现在新人进府,又是良妾,三院这十年都没进过什么女子,沈姨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了。
栖霞苑,柳嬷嬷看着姨娘已经砸了两个杯子。
“姨娘,千万不能做出这般的动静,惹得爷听见再不高兴,说来奇怪,爷并非是沉迷女色的,不然这十年来怎么会这样,这女子怕是蓄意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