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宁还没应下,只觉得奇怪,周云宁今日过来的目的,虽说由头是好奇,如果是按照从前自己的性子,定然会去的,但恐怕不是。
“七妹妹,五妹妹大病一场后就变得胆小,我倒是可以陪你一起去的。”
周海宁笑着的从外面进来,身旁的巧意也留在了厅外。
周云宁看她身上的流光锦如同面料的名字一般,真是流光溢彩,这一匹就价值不菲,满家里就数二姐姐用的穿的最好,大伯娘给的贴补可真多。
可今个的目的是要带上周怀宁一同的,她娘说了,五姐姐现在是收敛了很多,可她性子最高傲,见到受宠的妾室免不得要发火,毕竟当初她们栖霞苑可是没少吃苦,需要用五姐姐来对付这位原姨娘,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就一通往五姐姐身上推就可,她自会在外面安排人宣扬五姐姐的举止不端,又能让父亲继续讨厌她,一举多得,借刀杀人。
周云宁抿抿唇,“五姐姐近日都十分听话,父亲可喜欢她了,到时我要是挨了罚,姐姐还能替我说话呢。”她娘让她多恭维一些周怀宁。
周怀宁倒是改变了主意,“好,既然七妹妹这么说了,那我就去一趟。”
周云宁立刻就站了起来,语气里是压不住的高兴,“我们这就去。”
三个人也没带身边的丫鬟,从江篱院一路到暖春阁。
暖春阁算是三房里最小的一个院子,就只有正屋三间坐北朝南,两侧分别两间厢房,丫鬟嬷嬷们的住处。
三个人站在门口正准备进去,谁知道就有一个穿着碧绿刻丝对襟立领的丫鬟出来请她们进去。
原姨娘看到三个人上前行礼。
周怀宁看着她,确实貌美,身段弱柳扶风,头上只有一枚素簪,眉眼柔和,端看着像是江南女子。
“画枝,给几位姑娘上茶。”
周海宁看她一颦一笑间都十分温柔,原以为张姨娘就已经够小意了,没曾想这位更甚,整个周府怕没人比她更好看。
周云宁也是,她顿时就替母亲有了危机感。
三个人只是略坐坐也没多久就回去了,不过没来时那般的好奇。
周海宁回去的路上一只手挽着周怀宁,又挑衅的看向周云宁,“七妹妹,既然沈姨娘没办法扶正,我母亲近日还在给三叔找寻亲事,想来这位原姨娘以后要在三房独占一头了。”
周云宁能听得出来她在幸灾乐祸,不过是在明里暗里瞧不上她的庶女身份。
“二姐姐,也不是人人一出生就跟你的命一般这样好。”
周海宁自然也不甘示弱,没一会两个人就对着讥讽起来,各不退让,最后差点动手。
这会正恰巧周旬正从外院过来,看着她们三个。
“这是做什么?”
最后都被叫到了栖霞苑内,三个人并排站着。
周旬正身上还穿着官服,端坐在正厅内,才把来龙去脉弄清楚。
“海宁,你先回去罢,这里没你的事。”
周海宁只是礼就赶紧出去了,让母亲知道又要念叨她了。
沈姨娘站在一旁不吭声,周旬正茶盏猛地放在四方的茶几上,茶水都因为力气颠飞了一些出来。
“跪下。”
周怀宁跟周云宁一同跪下。
周旬正深吸一口气,“看来往日里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周云宁很少被父亲这般严厉的斥责过,瘪瘪嘴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爹爹,你果真有了新姨娘,往后三房有了新夫人,更不会疼我了。”
周旬正略皱了皱眉头,“谁告诉你的?你做错事,还不许我说你两句。”不过语气已经没刚刚强硬了。
沈姨娘也在旁适时的用手帕压了压眼角的湿润。
“是五姐姐非要去的,我又拦不住,爹爹如果要罚就罚吧,反正我是不怕的。”
周云宁想着她娘教的,颠倒黑白也是惯用的。
周旬正这会才发现是忽略了周怀宁,她倒是跪的板正,一声不吭的。
“你妹妹说的是对的吗?”
周怀宁抬头看着他,“我要是说是妹妹非要让我去的呢。”
周旬正看到她不知怎的就想起那个早死的女子,她当时也是这般躺着床上,病歪歪的看着他。
“三爷还是这么厌恶我,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亏我往日还觉得你懂事了不少,你七妹妹难不成会冤枉你吗?不知悔改,去祠堂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忏悔。”周旬正说完就又砸了桌子上的茶盏。
周怀宁自己起身径直从栖霞苑走出去,回了江蓠院,她总得用了午膳吧,没过一会,柳嬷嬷也到了江蓠院,站在厅内默默行了礼。
“五姑娘,老爷下了命令,罚您去祠堂跪到明日午时。”
玉竹在旁边听着都愣住了,皱着眉头,“这是为何?我们姑娘可没犯什么错处吧。”
柳妈妈垂下眼皮,“这奴才自是不知,不然玉竹姑娘可亲去问问老爷?”
“好,容我用完饭,自去跪着。”
柳妈妈默不作声,行完礼就下去了。
甘草着急的开口,“姑娘,明明是七姑娘央求着你过去的,咱们去找老太太。”
周怀宁喝了一口粥,才回答她,“因为七妹妹有沈姨娘,二姐姐有大伯娘,她们各自有人护着,所以只有我吃亏,还有往日里我在府里受罚谁曾问过。”
若一个人心本就是偏的,那你做什么就都是错的,即使错不在你,周怀宁比谁都明白,不过索性她对这位父亲也并不抱什么希望,心里自然也不难过。
甘草替姑娘委屈的都掉了眼泪。
玉竹是想起来了,从前挨过的罚比现在多了,而且每次老爷要罚的时候,姑娘都会去闹上一顿,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跪祠堂,抄女则,这段时间过的太舒心,都忘记了老爷到底还是最不喜欢姑娘的。
周怀宁瞧着她还笑了起来,“傻丫头哭什么,咱们都赢那么多次了,你放心,后面的我都会赢回来的,记住这些都不算什么,咱们是要沈姨娘的命。”
第29章
虽然刚刚出了深冬,但祠堂里的窗户封的并不紧实,夜间的风吹过来,冻得人瑟瑟发抖。
翌日周怀宁被罚跪的消息就被传开了。
陈泽兰用着早膳还跟周海宁耳提面命。
“一个姨娘也值得你巴巴的过去看,五丫头且挨罚t呢。”
周海宁抿嘴,“母亲,明明是七妹妹提议的,五妹妹只是被硬拉过去的而已,七妹妹倒是有个好姨娘。”
陈泽兰给她盛了一碗汤无奈的放到她面前。
“你可不要到你三叔面前说什么,你当你三叔跟五丫头为何关系不好,其中没沈姨娘挑拨的手段,我是不信的。”
周海宁端起来碗轻抿一口,“我还以为全都是怪我那个出身不好的三婶婶呢。”
陈泽兰没再跟她说什么,只是吩咐起冯嬷嬷今日厨房的事情。
午时还未到,玉竹就到祠堂门口先等着了,好不容易挨到了时间,她忙上前搀扶着姑娘站起来。
周怀宁跪在蒲团上,一夜未眠,她就冷眼瞧着这些周家的祖先们,心中也是愈发坚定,她定会为给母亲报仇,绝不会手软,且让列祖列宗们都看着。
“姑娘,怎么样?腿是不是很疼?”玉竹说着吸吸鼻子,却不敢让眼泪掉出来。
周怀宁腿确实现在站不起来,只能大半个身子依靠在玉竹的身上。
“无事,你不记得了,我从前就经常被罚跪的。”
可玉竹就是委屈,明明没做错事情的。
“甘草去厨房取饭菜了,回去我给姑娘好好揉一揉,然后再上药。”
周怀宁轻声点头。
“好。”
周序川正在跟蒋闻阶讨论着魏夫子留下的策论,没曾想走廊下一拐弯就看到了五妹妹。
“五妹妹。”
周怀宁听到声音手扶着玉竹的胳膊勉强才算是站定。
周序川跟蒋闻阶三两步就走到周怀宁面前。
“五妹妹,是不是太疼了?我背着把你送回去吧。”他听闻了三叔罚五妹妹跪祠堂的事情。
周怀宁摇摇头,“不用了,大哥哥还是快去忙吧,玉竹扶着我呢。”
蒋闻阶是自从那日就没再见过她。
“周五姑娘这是挨罚了?”
“失礼了。”周怀宁没有直接响应他,只略微颔首就靠在玉竹的身上又慢慢的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蒋闻阶看着她走远。
“为何会挨罚?”
周序川已经都看习惯了,“昨日她跟我二妹妹七妹妹一同胡闹去看我三叔新纳进门的姨娘,被我三叔罚去跪了祠堂,现下才出来。”
蒋闻阶默然的看着她的一瘸一拐的背影,似随口一问。
“那为何只有她去跪?”
周序川被他这么一问,倒是有一瞬间的愣住。
“我二妹妹可能是由我母亲罚过吧,至于七妹妹,年纪尚小。”他其实不太关注妹妹们的教养。
蒋闻阶因为姑母对周家的事情倒是清楚一些,但周序川说的他是不信的,内宅之中的事情,他还是了解的。
“走啊,愣在这里做什么?”周序川看他像是出神。
周怀宁回到江篱院,玉竹跟甘草就忙碌起来,先把衣裳换了,洗漱一番,最后才坐下用上饭。
“姑娘刚刚怎么不让大公子送您回来,起码没这么难受。”玉竹在旁小声问了一句,她总觉得几位公子比其他几位姑娘要好些。
周怀宁喝了一口白粥,“玉竹,周家的男子们大多都是看不到内宅里的女子的苦的,大哥哥也不例外。”她比谁都清楚,虽然都在周府内,可各房各院过得日子有人如天有人如地,“就说九弟,他的日子怕是比我们要差的多,你去大哥哥屋里瞧瞧用的什么。”这一步步她都要自己走下去的。
用过饭,周怀宁就十分困倦,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一直到戌时她才醒来。
外面天已经黑了,屋里也都点上蜡烛,因着姑娘在睡觉,所以院子里打扫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是轻手轻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