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顾家也不都是孬种。
后面的事情,崔云昭基本都知道了。
“后来舅爷战死了,舅父也战死,父亲反而开始帮衬顾家?”
霍檀点点头。
“也正因此,顾远才能赎买军户户籍,成为良民。”
这么看来,顾家是一点根基都没有的。
霍檀当时其实也可以靠着霍展的旧日人情多等几年参军,但他心里很清楚,在如今乱世之下,想要保住一家老小,想要成为人上人,只有参军一条路。
所以霍檀果断参军,十五岁就开始上阵杀敌了。
夫妻两个说到这里,都觉得有些棘手。
老太太已经被关在家中,不足为据,可是这灯罩的由来,又是谁帮着老太太谋算霍家,夫妻两个一时间没有头绪。
霍檀心里的怒气消散,整个人都清明起来,倒是豁达许多。
他拍了一下崔云昭的肩膀,催她先用饭,然后才安慰道:“不着急,慢慢查就是了。”
“如今我手里有人可以用,比以前办事要方便得多,这事我先查着。”
“娘子若是想到什么线索,就知会我一声,我们一起破局。”
崔云昭看着他俊朗的眉眼,看着他眼眸深处的安慰,点了点头:“好。”
用过了饭,崔云昭就去翻找毒物志这本书。
霍檀则在书房里写军报。
忙了一会儿,崔云昭才叹了口气:“要用的书越来越多,明日我再去买吧。”
霍檀回过头,看她擦汗,不由笑了一下。
“等我们搬去伏鹿,就专门给娘子做一间书库,让娘子把喜欢书都收集起来,随意就能看。”
崔云昭愣了一下,脸颊边笑出了一朵花。
她忽然想起来,前世在伏鹿的大宅中,她的卧房边上也有一间书库。
只不过霍檀从来没有说过,那是他特地叫人置办的,她一直以为那是宅子原来主人留下的。
现在想来,霍檀今生做到的事情,前世也都坐到了。
想到这里,崔云昭不由叹了口气。
忙了一会儿,两人便洗漱安置了。
今日里两人心里都有事,倒是都没有兴致,霍檀只搂着崔云昭,让她睡得暖和些。
这两日过去,博陵一日比一日冷了。
霍檀抱着崔云昭,两个人都闭着眼睛,拔步床里温暖舒适,让人安心。
崔云昭忙了一白日,这会儿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就要入睡。
再要睡时,她听到霍檀问:“娘子还喜欢什么?”
崔云昭十分困顿,回答也很含糊:“什么?”
霍檀带着笑的声音传来:“要小年了,我得提前给娘子准备礼物,娘子想要什么?”
说到礼物,崔云昭想要挣扎清醒一会儿,可沉重的睡意却压着她,让她清醒不过来。
最后,崔云昭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这一夜,崔云昭睡得格外好。
梦里有花,有草,有蔚蓝的天和洁白的云。
也有一望无际的丘陵和草原。
霍檀骑在马上,同她并肩驰骋,一起在草原上奔驰。
梦里,也慢慢开始有霍檀的身影。
这一夜,崔云昭一觉到天明。
等她醒来的时候,觉得神清气爽,格外舒适。
她躺在那眨了一下眼睛,才意识到时辰已经不早了,霍檀显然已经离开了家。
床铺边的位置空空荡荡,温热的体温已经散去,只剩下一床冰冷。
但崔云昭却还是笑了笑。
她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觉得整个人都畅快了。
看来,那白头煞对睡眠也是有影响的。
经常做的噩梦变少了,睡醒后也没有那么疲倦,反而神采奕奕。
崔云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就听到外面传来梨青的嗓音:“小姐,虎子说有事要禀报。”
崔云昭眼睛一亮,忙让梨青伺候洗漱。
等她用过了早食,才叫来昨日忙了半宿的王虎子。
王虎子是踩着宵禁时辰回来的,他知道时间太晚,便没有过来惊动主家。
等早起崔云昭醒来后,他才过来禀报。
他手里还拿着最后的那个绣球纱灯,一进来就道:“九娘子,小的查到些线索,只是不知要如何分辨,得给九娘子说一说。”
崔云昭点了头,就听王虎子开口:“昨日小的跑了城里所有的烛火铺和杂货铺,他们都说不知道这灯笼是哪里来的手艺。”
“不过,有位老匠人眼光独到,他说这灯罩应该已经做出至少三个月,从上面的竹条痕迹能看出来。”
崔云昭眼睛一亮。
这么说,在两人订婚之前,这灯罩就准备出来了。
这样看来,老太太要害霍檀,不是因为这桩婚事。
因为当时,两个人并未订婚。
第90章 等我们去了伏鹿,会有更……
崔云昭垂眸深思,那边王虎子还在讲:“我让老匠人仔细看了,他都说实在看不出是谁的手艺。”
“这位老匠人,可是博陵有名的钱灯匠?”
博陵中有几个做灯笼灯罩很有名的匠人,崔云昭知道一位年纪很大的老者,今已过花甲之年,依旧在做灯。
王虎子点头:“正是他老人家。”
崔云昭垂眸思索,才道:“我隐约记得,钱灯匠是家传的手艺,他天资出众,十三四岁时就已经出师,开始给家里的灯铺做活。至今已有五十载光景。”
这位钱匠人很有名,每年上元灯会,博陵最大的花灯都是由他亲手而做,每一年造景都不同,却个个灯火辉煌,精致华美,也正因此,他家的灯罩和灯笼售卖极好,一般人家想要买灯笼,都是选择他们家的采买。
灯罩这种东西,一年半载就要更换,更讲究的人家,可能半年就会换一批新的,故而做灯的人家不少,大家也都有生意做。
钱灯匠见多识广,博陵城中的匠人师父他都认识,许多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这又不是什么高超的手艺,不过需要极强的眼光和耐心,学徒多,可能叫得出名的师傅却不多。
一盏灯好不好看,一打眼就能看出来。
崔云昭道:“若是钱灯匠说不认识,那就是说这灯不是博陵本地师傅做出来的,肯定是外地师傅的手艺。”
王虎子一愣,马上就说:“九娘子所言甚是,后来钱灯匠仔细看了,他说这上面所绘的花纹笔法娴熟,一看就是多年的老师傅,最少有十年的手艺。”
崔云昭点点头,钱灯匠能给出这些信息,已经很不错了。
她奖赏了王虎子,让他回去休息,才喊来了夏妈妈,两人一起坐下看那盏灯。
昨日的事情,崔云昭还没来得及同夏妈妈说。
待听得霍檀的分析,夏妈妈的面色一下子就白了,她拍着胸脯道:“那老虔婆可真恶毒。”
“对陌生孙媳恶毒也就罢了,姑爷可是她亲生的孙子,她也见不得姑爷好,真是让人不齿。”
崔云昭指了指灯,有些发愁:“这灯不好查。”
“钱灯匠会这么说,就说明他没见过这个人的手艺,但这人最少有十年的经验了,否则也画不了这么好。”
这其实有些矛盾。
若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灯匠,钱灯匠不认识也就罢了。
可一个手艺出众的老灯匠,即便是外乡人,都是同一行的,钱灯匠不可能不知。
“我听说钱灯匠对做灯很是热衷,往年听说附近的州府有漂亮的造景,他一定会去看一看,学一学,他都不知,要么这灯匠不是附近州府,要么名声并不显赫。”
夏妈妈倒是有不一样的想法。
“小姐,你说,若是做灯的人跟绘画的人不是同一人,是不是也可以?”
崔云昭愣了一下。
片刻后,她拍了一下额头:“我怎么魔怔了。”
这灯虽然做的挺好,但手艺并没有出众到能做上元造景的地步,只有上面的才彩绘画技精湛,若随意买来普通的绉纱灯,自己在上面作画,就说得通了。
崔云昭眯了眯眼睛,道:“如此看来,灯匠或许不知其情,但画师一定知晓。”
因为他一定要用掺和毒物的颜料来作画。
夏妈妈点点头,她见多识广,思路更清晰。
“小姐,我们要找的不是一名灯匠,而是专做奇技淫巧的货郎。”
这种恶毒刁钻的毒物,让人防不胜防又意想不到,售卖之人肯定不能长久居于一城,大约都是四处游走,在黑市高价贩售各种物件。
崔云昭的手指不自觉在桌子上敲了三下,道:“其实最简单的,就是去询问老太太,不过我不想问她。”
“只要问了,老太太一定会对灯有所警觉,”崔云昭淡淡一笑,“我想让她好好体会那几盏灯的妙处。”
夏妈妈也跟着笑了。
这件事算是彻底解决,夏妈妈也放松不少,只道:“小姐,这也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