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分家,只是分账不分家而已。
这或许不是一件大事,但对于霍檀来说,肩膀上一定要教养弟妹,一定要养家糊口的责任轻了许多。
这个家里,牢牢绑住霍檀的枷锁被那一封遗书松开了。
对于其他的弟妹来说,他们心理上对霍檀的依赖,有什么都只想靠长兄的想法,也被慢慢改变。
崔云昭原本只是觉得霍展关爱孩子们,现在看来,他真的是个好父亲。
最起码,这一世的霍檀,懂得放手了。
这也是一早就跟崔云昭商量好的,不过放手之后,霍檀心里还是有些气馁的。
因为霍成樟的选择并不是他们为他选择的,他有一种不被信任的错觉。
崔云昭轻轻拍了一下霍檀的手,淡淡一笑:“十一郎的选择,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做出了对他有利的选择,夫君。”
崔云昭顿了顿,才继续道:“夫君啊,弟弟妹妹们都已经长大了,我们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应足够。”
“未来的人生,就让他们自己去走吧。”
对待崔云岚和崔云霆,崔云昭也是一样的。
前世她是关心弟妹,可最后还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悲剧。
这一世,她一开始就想明白了。
应该让弟妹自己成长能起来,成为足够强大的人,哪怕危险时她不能挡在他们身前,他们也一样可以拯救自己。
这才应该是兄姐应该做的事情。
霍檀听着崔云昭的柔声安慰,一颗心也渐渐归于平静。
崔云昭说得对,是他太过纠结了。
在中院时他表现的很好,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表情都滴水不漏。
只有当着崔云昭的面,他才能露出脆弱的一面。
霍檀深吸口气,反手回握住崔云昭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热、也很暖。
不知何时,金乌西去,晚霞橘红,天边的云朵五彩斑斓,有着一日中最美的颜色。
晚霞的光影透过青纱窗,洒在罗汉床上,在他们的手背上印下一道光。
霍檀动了动手,让那光笼罩在他们身上。
“娘子所言,我铭记于心,”霍檀道,“父亲一片慈父心肠,我亦已明白。”
说到这里,霍檀淡淡笑了起来。
阳光慢慢上爬,落到他清隽的侧脸上。
“从此以后,我唯尽心而已,其余琐事,皆不过问。”
“只一心娘子尔。”
只一心娘子尔。
这话一说出口,崔云昭就倏然红了脸。
她总觉得两人老夫老妻,有些话没必要说,可偶尔霍檀说了,崔云昭还是觉得开心。
打心底里觉得甜蜜。
两个人都不是冲动的人,也不是感情丰沛的性子,这样平静生活,携手相伴,反而让人觉得心里踏实。
霍檀见崔云昭脸红了,不由轻笑出声。
“脸红什么?”他逗她。
崔云昭红着脸瞪他一眼,嗔怪道:“明日你还要忙,早些入睡吧。”
下午两个人胡闹了好一会儿,这会儿霍檀自然不会闹她,两个人洗漱更衣之后就躺下,很快,崔云昭就困顿了。
在她要睡不睡的时候,熟悉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
崔云昭轻轻勾起唇角,这才安稳沉入梦乡。
一夜好眠。
次日清晨,霍檀一早就醒了。
见崔云昭还在睡,霍檀便没有唤她,轻手轻脚起床,洗漱过后就去堂屋用早食了。
等崔云昭醒来时,已经过了巳时。
今日难得睡得迟了,起来的时候,崔云昭还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这么晚了。”
梨青浅浅笑了:“最近搬家事多,小姐操心,一直没怎么睡好,今日踏实了,自然睡得安稳。”
“哪里迟了?”桃绯笑嘻嘻进了堂屋。
她手里端着早食,一样样放到桌上。
崔云昭今日也不打算出门,就只简单盘了个牡丹髻,戴了一支簪。
她身上穿着大袖衫,脚上踩着软底绣花鞋,整个人都很闲适。
因为睡得迟,她还有些饿了,看着琳琅满目的早食食指大动。
桃绯见她眼睛都亮了不由笑了:“小姐尝尝这蟹粉小笼包,可香呢,这是虹娘新学的手艺。”
崔云昭便听了她的话,夹起一个小巧的小笼包,在醋碟里轻轻沾了一下。
看那醋碟,崔云昭忍不住笑了一下。
桃绯正在给她盛粥,听见她笑了,不由问:“怎么了小姐?”
崔云昭摇了摇头,唇角却依旧勾着喜悦的弧度。
她也不扭捏,把小笼包一口咬下去,顿时,浓郁的汤汁便流入喉咙里。
蟹粉一点也不腥,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甜,配上调味恰到好处的肉馅和一点点甜醋,味道丰富,口感极好。
崔云昭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好吃,虹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谭齐虹最优秀的一点是,她肯钻研厨艺,遇到自己不会的菜品,就会反覆钻研,直到学会为止。
也正因此,如今霍家的餐桌菜色非常丰富,天南海北的菜品都能尝到,这些时日来,家里人甚至都有些胖了。
崔云昭一边吃,一边点头:“这要是拿出去卖,一笼得要大几十钱。”
桃绯就笑了:“小姐心里老惦记生意。”
崔云昭点了一下她,道:“你问问梨青,做生意有没有意思?”
最近梨青经常跟着夏妈妈一起算账,学习看账簿,每日都很勤勉。
桃绯跟梨青住在一起,自然知道这一点。
她倒是没什么兴趣。
崔云昭这般和善,她们又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虽说是主仆,可比之姐妹也不差什么。
桃绯若是想学,只要同崔云昭说一声就行。
不过桃绯自己是一句没提过,还是崔云昭问她,她才说不想做动脑子的差事。
她小时候见惯了帮众里那些事,总觉得平安是福,给小姐做丫鬟,每日吃穿不愁,日子悠闲,已经极好了。
她没什么大志向,只要一日三餐,长命百岁,就已是顺遂人生。
崔云昭当时听她回答,不由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啊,不学无术。”
换到现在,桃绯听了这话,就立即说:“我才不学,太枯燥无趣了。”
桃绯转了转眼睛,忽然笑了起来,道:“给小姐办事也挺有趣的。”
崔云昭慢条斯理吃早食,听她念叨。
“小姐,伏鹿这边的情形比博陵要复杂的多,因为是州府,水路四通八达,所以这边的帮众还有一小伙不入流的曹帮。”
曹帮做的就是南来北往的运输生意,藉着运河和水道,把货物南北贯通,赚取中间的差价。
大的曹帮还会跟官府合作,运输盐铁茶酒等物资,算是在官府那边过了明路的。
而伏鹿这边的小帮众,说是曹帮都抬举他们,就是守在码头上,对来往船只收取费用的流氓。
不过他们也做些关于水路的生意,一般这种帮众的水性都很好,能做其他人做不了的买卖。
桃绯出去打听一圈,回来就把伏鹿摸清楚了。
不愧是帮众里长大的孩子,对这些行当门清。
“之前夏妈妈不是还去黑市瞧过?最后也没寻到人,是夏妈妈寻的方式不对。”
桃绯说的可认真了。
“小姐,我特地打听过,想要去黑市买真正想要的东西,不能白日里去,要在落日之后,宵禁之前再去。”
“那时候巷子里黑灯瞎火,看不清人也瞧不见鬼,买卖双方都是隐蔽的,买过既过,不能找后账。”
崔云昭一连吃了四个小笼包,才喝了一口南瓜小米粥。
胃里面暖融融,故事也听得津津有味。
“也就是说,在黑市买东西,很容易被骗?”
桃绯想了想,道:“也不能这么说。”
“黑市有自己的规矩,若是谁买东西被骗,可以去找管事说,告诉他谁不诚信,次数多了,这家摊位就要被清出去,不能再做了。”
崔云昭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只要按照规矩行事,就不会有差错。
她又问:“跟踪的事情,办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