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昭:“……”
之前霍檀说了,苏珩的妾室很多,膝下孩子也多,却没想到有这么多。
崔云殊见她惊讶,也不由苦笑一声。
“人人都说苏氏规矩大,是,规矩是很大,可对于家主来说似乎什么规矩都没有了。”
“光在堂上坐着的妾室就有六人,都是已经生过子嗣的妾室,我瞧着,有的同婆母差不多年岁,应该早年就收房了。”
“在公爹和婆母身后站着的,是未有生育的妾室,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都是比较受宠的,通房丫头是没资格出现的。”
话都说到这里,崔云殊已经没什么好羞耻的了。
面对崔云昭安抚的眼神,她难得有些如释重负,那些压在心口的沉重,都慢慢散去。
崔云殊给崔云昭续了一杯茶,才继续开口:“自然,我作为少夫人,不用同那些妾室见礼,那一日都在,是为了同我见礼。我原以为那些妾室于我无关,我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可后来发现先那是不行的。”
说到这里,崔云殊顿了顿,她左右瞧了瞧,才压低声音说:“可能你已经知道,今日双生儿的母亲,是公爹的续弦。”
崔云昭点点头:“有所耳闻,她的身份有些特殊?”
崔云殊点点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道:“是,她是我婆母的外甥女。”
这话说出口,崔云殊反而松了口气。
“她是我婆母亲姐姐的长女,姓关,家在绕曲,也就是武平的属州,九年前嫁到武平,五年前她夫婿忽然病逝,她便回了绕曲娘家孀居。”
“后来我婆母病了,她就过来散心,顺便照顾婆母。”
说到这里,崔云殊冷笑:“谁能想到,这一来二去的,同公爹勾搭上了。”
崔云昭从未听过崔云殊说这么粗俗的言辞,可见是真的不齿。
崔云殊道:“本来家里那些莺莺燕燕就够烦人的,整日里捻酸惹醋,搅乱是非,家里一直都不安宁,她一来就更是乱了套,那些妾室们看我婆母病得起不来,竟纷纷开始恭维她,仿佛她已经成了当家主母一般。”
“别说,她还真的当成了。”
崔云昭不由有些咋舌:“族老和大姐夫没有反对?”
崔云殊冷笑一声:“族老反对了,但没有用处,我那夫君……”
崔云殊顿了顿,道:“就是个面鱼,什么都不敢出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气死,这件事竟这么不了了之了。”
崔云昭终于明白,为何崔云殊提起夫婿时,口气那么冷淡了。
因为对于崔云殊来说,他不是个男儿郎,所作所为都让人齿冷。
“按理说,苏氏这样宅门,是不能行如此背德□□之事,可那小关氏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公爹迷得七荤八素,坚持要娶她当续弦,甚至为此还得罪了族老。”
崔云昭眯了眯眼睛。
她问:“那小关氏漂亮吗?”
崔云殊思索片刻,道:“若说漂亮,倒也还算漂亮,但也到不了让人神魂颠倒的地步。”
“而且自从她来了之后,家里就更乱了,妾室们心思浮动,管家娘子们也都开始拜码头,我嫁过来这半年,整个家里乌烟瘴气,没有一日消停的。”
“谁能想到,自诩家风清正的苏氏,竟是这样腌臜人家。”
崔氏一大家子人,也不是日日都和睦,却也没有这样过日子的。
说到这里,崔云殊简直咬碎了银牙。
“不瞒你说,我这摘星楼,但凡想要多吃一口菜,都要去那小关氏面前请示,不做好孝敬婆母的姿态,就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道这规矩都是立给谁的。”
这么听来,崔云殊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家里的人口太多,关系太过混乱,压她一头的继母又是那个性子,日子要好过才怪。
若是夫君是个能顶事的也就罢了,偏偏苏羿文胆小如鼠,性格懦弱,根本就不敢反抗,那么作为儿媳的崔云殊只能忍气吞声,无人可以帮她。
崔云昭叹了口气。
崔云殊看了看她,见她替自己憋屈,却反而笑了一下。
她握了握崔云昭的手,姐妹两个难得亲密一回。
“你倒是不用为我发愁,我日子虽然不好过,却不到糟心的时候,她刁难我,我就少去她面前,惹急了,我就说要给崔氏写信,公爹倒是也不想得罪崔氏。”
她说到这里,又有些愧疚了。
“如今二妹夫声名显赫,颇得看中,未来的三妹夫是拓跋氏的少族长,有这么多姻亲在伏鹿,公爹倒也知道分寸,把我们单分出来,以后自己采买自己过日子,不叫她再掺和我房里头的事。”
崔云殊没有帮上崔云昭的忙,反而还借了她的光,因此颇有些愧疚。
崔云昭这才明白,为何这一次崔云殊会下帖给她。
这位苏明府倒是个精明人。
原来只有崔云殊一个人嫁来伏鹿,人生地不熟,又无亲无故,自然由着小关氏磋磨。
如今却不一样了。
霍檀眼看未来可期,拓跋氏也不是好惹的,那崔云殊的日子就好过许多。
可前世的时候,霍檀并没有那么大的名声,崔云遥嫁的也是伏鹿年氏,年家比不上苏家,而且崔云遥的夫婿还是苏珩原配年氏的侄子,比他们低了一辈。
故而她们这两家的姻亲关系,都不被苏珩放在眼中。
如此可以想见,前世崔云殊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不过当年是否有这一对双生儿的事情,崔云昭已经不记得了,因为那时她还没搬来伏鹿。
崔云殊见她依旧言笑晏晏,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心里那些点愧疚淡了些,反而多了感激。
“皎皎,多谢你。”
崔云昭笑了一下,道:“一家人,如何要说两家话?”
“如今苏明府已经迎娶了小关氏,可她毕竟是年氏的外甥女,这一层姻亲关系如何会被人忽略?”
武平和绕曲距离伏鹿是不近,可也不算太远,尤其是如今武将来回调遣,流动很大,对于小关氏,不可能人人都不认得她。
只要知道她的身份,那苏珩此举就是□□。
说起这事,崔云殊就忍不住冷笑一声。
姐妹两个样貌并不算太相似,只那双凤眸很像,曾经都是那样明媚照人。
倒是这一声冷笑,相似极了,其中嘲讽之意显而易见。
“她自然不可能改名,不过公爹也有办法,他给小关氏捏造了个身份,说小关氏是关家从庙里捡来的婴孩儿,从小养在老夫人膝下,按理说,同年氏应该该是同辈。”
“只是小关氏年纪小,关家又不想同外人解释,便装作了大年氏的女儿,如此一来,身份上就说得通了。”
崔云殊看着崔云昭惊讶的眼眸,忍不住冷笑:“你看,为了苏氏这个门楣,为了继续同苏氏联姻,关家和年家甚至同意了这件事,还改了族谱。”
为了把女儿嫁给妹妹的丈夫,把她认成妹妹,也当真是寡廉鲜耻,闻所未闻。
崔云昭前世今生遇到那么多事,都没这事来的奇葩。
“可你婆母刚过世半年,她如今就生了,这又如何解释?”
苏珩不仅娶了自己的外甥女,还以妾为妻,简直是不要伦常规矩。
崔云殊就道:“这就更厉害了。”
今日终于能有个人倾诉一番,崔云殊是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
“今日会办这么大,一个是要让伏鹿的世家们接受小关氏成为苏氏的续弦,另一个就是要炫耀那一对双生儿,说它们是佛祖赐福,有感而孕,也正因此,苏珩才会娶小关氏为妻。”
“而且小关氏为人谦和,细心温柔,对婆母照顾得无微不至,婆母临终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小关氏成为续弦,这是婆母承认了的亲事。”
这也真是厉害。
不就看着年氏死了,年家没有苏氏权利大,这才胡作非为,颠倒黑白。
听到这里,崔云昭都忍不住感叹:“大姐夫也能忍下。”
崔云殊冷冷道:“他怎么不能忍?”
“他同我说,公爹答应他,无论以后如何,他都是少族长,只要他同意这些事情,公爹就立即上告宗族,立他为继。”
崔云昭看着崔云殊冷淡的眉眼,明白她对苏羿文有所埋怨。
她从小心气高,却不曾想嫁给这么一个人。
她肯定觉得窝囊极了。
崔云昭想了想,只能劝她:“大姐姐,虽说如此,可你们两个的日子,如今比往日要过得好多了,对吗?”
“另外,大姐夫身边可也是……”
崔云殊也很聪明,一下便明白她的意思:“他倒是同公爹不同,身边没有旁人,伺候他的都是小厮。”
说到这里,崔云殊口吻软和许多。
“他说从小就看母亲为那些事伤怀,家里的妾室一闹,母亲就得操心,久而久之身体就拖垮了。”
“他只能更努力,更听话,更讨父亲喜欢,才能让母亲好过日子。”
这样看来,苏羿文倒也不算太过懦弱,只是太能识时务罢了。
“他说,只有他站稳脚跟,母亲的地位就是稳固的,不会优思这些。”
事实上,他也算是做到了。
可谁也没想到小关氏这个变故。
她来照顾母亲,苏羿文原本以为是好事,结果却害死了母亲。
现在,苏羿文和崔云殊还要称呼她为母亲,心里怎么可能不赌气。
崔云昭忽然想到,前世苏珩忽然病倒,不知道跟这事是否有关。
“大姐姐,如今我嫁人了,大抵也明白一些夫妻之道,你若是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同大姐夫多商量。”
“我听着大姐夫对你是真的很不错,若是能把日子过下去,就好好过下去。”
崔云昭笑了一下:“虽说劝和不劝分,但我是大姐姐的家人,自然为大姐姐着想,若是实在过不下去,那就和离便是了。”
“二叔父和二叔母不会不让你回家的。”
崔云殊觉得心里特别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