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以后不一样了。”
从今往后,霍家正式成为大周都能喊的出名字的家族,也成为武将中不可小觑的新贵。
霍檀手里的权柄,已经几乎与武平节度使封铎等同。
林绣姑曾经很盼望这一天,可当这一天到来时,她还是有些紧张和惶恐的。
“我们可以平安度过吗?”
她问崔云昭。
崔云昭紧紧回握住林绣姑的手,对她嫣然一笑。
“阿娘,我们可以。”
“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守好霍家,等着夫君飞黄腾达便好。”
“不会有事的,”崔云昭坚定道,“从我同夫君成婚第一日起,我就知道。”
“以后我的人生,皆是坦途。”
林绣姑的眼泪才终于滑落。
“好,都是坦途,都是坦途。”
家里热热闹闹的,就越显得后院冷清凄凉。
老太太头发已经花白了,她跪坐在蒲团上,身形消瘦而干枯。
仿佛早就没了生机的老树,只等最后行将就木,变成干柴的那一日。
老太太听着前面的热闹,眼睛越来越红,红到桌上的蜡烛都失了颜色。
就在木婆子去如厕的工夫,老太太忽然厉声咆哮起来,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稍显瘦弱的张惜娘,如同一只发现猎物的野狗,精准无比跑到了院门前。
夜半时分,她的敲门声犹如梦魇。
“开门,开门!”
“我要告官,我要告官!”
“你们都是坏人,你们要杀我,要杀我啊!”
第133章 我心悦你。
崔云昭是被这叫嚷声惊醒的。
很快,她就醒过神来,明白是后院出了事。
反应同样快的是夏妈妈等人,等崔云昭下床开始穿衣裳,外面就响起开门声,夏妈妈进来点了灯,梨青和桃绯两人也快速穿好了衣裳。
崔云昭简单穿好衣裳,叫了一句王虎子,一行人便快步往中院行去。
他们到的时候,林绣姑和霍新枝都已经站在了院落里。
后院里老太太依旧在声嘶力竭,那叫声很吓人,然人忍不住背后发凉。
林绣姑一看崔云昭到了,便问:“皎皎,这如何是好。”
崔云昭回头看了一眼,见除了霍新柳,霍成樟和霍成朴都来了,尤其是霍成樟一脸焦急,显然很是担心。
崔云昭立即吩咐邢妈妈:“去把叫几个人来,另外再把后院的钥匙拿过来,老夫人应该是犯了癔症。”
癔症这个说法,是惯常拿来说疯病的。
听到这里,霍成樟忍不住道:“还是得去请大夫,祖母这样如何是好。”
他是真的很担心顾老太太。
崔云昭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看向王虎子:“去把平叔和宿大宿二叫来,另外让人拿九爷腰牌,去一趟程氏药局,若是三姑娘在,务必请三姑娘来一趟。”
她这一连串的安排倒是有条不紊,霍成樟这才脸色好看了些。
老太太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崔云昭要叫的人一早就有所准备,吩咐完没多久,人就到齐了。
崔云昭面沉如水:“老夫人得了癔症,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也会伤了自己,只能让人先控制住她的行动,阿娘,可好?”
这是说给众人听的。
林绣姑焦急道:“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可不能让母亲受伤啊!”
于是,崔云昭立即让宿大宿二前去开门,她们其他人则围在外面,没有靠近院门。
院子里点亮了数盏灯,照得院中亮如白昼。
宿大宿二配合无间,两个人一个开锁,一个蓄势待发,等门锁解开,宿大便把手放到了门板上。
门里,老太太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门锁的声音,依旧在喊叫着。
“杀人啦,杀人啦。”
在她又敲响院门时,宿大一把打开大门,宿二手如闪电,众人还来不及细看,他就已经钳制住了老太太的双手。
宿大则飞快取出干净帕子,塞入了老太太的口中。
两个人都是从战场上历练过的,电光石火间便控制住了老太太,回头看向崔云昭。
崔云昭便说:“先把老夫人安顿好,等大夫到了要给她好好看看。”
见事情办妥,崔云昭便对邢妈妈道:“我担心里面有事,你跟虹娘随我一起进去,得给老夫人换一身衣裳。”
林绣姑不放心,霍新枝也不放心,崔云昭见霍成樟又要开口,就说:“咱们一起去后院看看。”
宿大宿二抬起老太太,把她带回佛堂的卧房里,崔云昭为了以防万一,让宿二给老太太点了睡穴,让她彻底安静了下来,不过手脚还绑着。
邢妈妈在房檐下发现了昏倒受上的张惜娘,又看到几名小丫鬟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于是便进来通报一声。
崔云昭让他们先把张惜娘安顿好,又让邢妈妈和谭齐虹给老太太换一身衣裳,简单梳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问:“木婆婆呢?”
她话音落下,外面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我在。”
崔云昭跟霍新枝一惊,两人对视一眼,飞快出了无门。
就看到木婆子从角房那边蹒跚而来,她面色苍白,满脸是汗,扶着墙的手一直在颤抖,显得很痛苦。
两个人忙上前扶住了她。
崔云昭低声问:“怎么回事?”
木婆子头脑很清醒,她立即道:“我晚食之后,就觉得腹中不适,连着去了好几趟厕房,方才去时已经觉得身体不适,听到老夫人在外面吵嚷,我想要出来阻拦,却怎么都站不起身。”
这是腹泻虚弱导致的。
崔云昭安慰她:“无妨,老夫人已经控制住了,一会儿大夫来了,等看完了老夫人,我在叫大夫给你看一看。”
木婆子倒是很有些惭愧:“是我照顾不周。”
霍新枝忙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搀扶她去了厢房躺下,才道:“这几年你尽心尽力,咱们都看在眼中,今日只是意外。”
安顿完木婆子,崔云昭又叫了小丫鬟过来照顾她跟张惜娘,才回到佛堂的卧房里。
老太太房中的白头煞已经用了将近两年,从景德四年一直到六年,老太太一直都在这灯中生活。
对于这样一个老者来说,毒性已经深入骨髓。
而白头煞的药性也在这两年中的挥发里渐渐消散,变得越来越少,那几盏灯没了用处,已经全部销毁了。
前世他们搬来伏鹿,老太太是又买了几盏灯,而现在,邪祟都被剿灭,自然没有地方买这种杀人的东西。
崔云昭也不打算买。
老太太自己心虚,又实在年纪大了,白头煞对她的毒害更深,去年的时候,老太太已经食不知味,夜不能寝了。
那时候崔云昭请过几次大夫,不过大夫们都说老太太思虑过重,应该是丈夫和儿子的过世对她打击太大,只能好好静心养着,多念佛是有好处的。
吃过药,也行过针,都没什么用处。
这个是自然的,老太太并不是真的病了,她是中了毒。
白头煞的毒已经深入骨髓,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
不过崔云昭没想到,前世只是让她抑郁痛苦的白头煞,今生会直接让老太太疯了。
谁能想到呢。
看着病榻上骨瘦如柴,满脸苍老病弱的顾老太太,崔云昭都要不认识她了。
一家人都在卧房里坐着,谁都没开口。
就连一直担心的霍成樟也低着头,一言不发,但他的面色很难看。
聪明如霍成朴,一早就猜到事情有异,所以但凡霍成樟要来看望老太太,他只要得空都会跟着来。
但他的课业比霍成樟重,又分外用功,也是力有不逮,有时只能让霍成樟自己过来看望老太太。
此刻,霍成朴看着眼睛通红的霍成樟,又看看几位长辈,最终只能在心里叹气。
没有多说什么。
崔云昭倒是意外他的敏锐,有些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十岁的少年,倒是心思慧黠。
一刻之后,程三姑娘到了。
崔云昭忙迎了上去,同她说了说顾老太太的症状,程三姑娘便点头道:“我知道了。”
老太太已经昏睡过去,嘴里的帕子尚未取下,这是怕她挣扎咬伤自己。
程三娘子诊脉过后,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之前药典上就说过,中了白头煞的人,从脉象上是完全看不出来的,所以老太太才敢放心给她用,她也敢放心给老太太用。
故而程三姑娘诊脉结束后,就回到了堂屋,先是安慰了一句:“老夫人暂时无碍。”
因为霍展被追封,老太太也被封为一品夫人,如今大家都称呼她为老夫人了。
可她自己也已经分不清老太太和老夫人有什么区别了。
甚至都不知道是在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