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昭点了点头,也摇了摇头。
“也不能这样讲,”崔云昭浅浅笑了一下,“毕竟,我们才成婚不到一月,彼此之间也不算熟悉。”
霍檀微微叹了口气:“还不熟悉啊?”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放松了下来,眉宇之间有了笑意。
可能因为崔云昭的态度,让他明白崔云昭不是在猜忌他,这让他心里舒服许多。
霍檀又捏了一下崔云昭的手。
“娘子,你比我想像中要诚恳许多,也就是因为这份诚恳,所以有什么话,我们今日一次说清楚,好不好?”
这正中崔云昭下怀。
“自然好。”崔云昭说。
霍檀便思忖片刻,才开口:“这一次的答案,跟前两个问题不同,之前我说过,如果我真的有危险,会牵连家人,我一定不会让你们被我牵连。”
“所以有可能,我是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如果你提出了,我会同意。”
“但我自己是绝对不会主动说出的。”
崔云昭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听明白了。
霍檀抬起眼眸,认真看向崔云昭。
“但第三个问题,我可以明确告知娘子,”霍檀声音清晰,铿锵有力,“无论遇到任何事,哪怕是我替娘子而死,我都不会让娘子涉险,也……”
“也更不会,去伤害娘子。”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崔云昭绝对耳膜胀痛,她的心跳声是那么激烈,涨得她头晕目眩,疼得她几乎都要听不清霍檀的话。
但霍檀坚定的,不容质疑的眼神,却让崔云昭那颗鼓动的心,慢慢安静下来。
最终,她安心了。
这一刻,她很确定,这就是霍檀的答案。
崔云昭虽然因为“那位”那两个字,对霍檀有所怀疑,但那怀疑并不确定。
因为在崔云昭的认知里,霍檀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他首先就不会伤害妇孺。
这大半个月里,她试探,观察,认真同霍檀生活,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也终于有了答案。
这也是崔云昭一开始没有立即选择和离,离开霍檀的原因。
她要确定,霍檀是否能被她信任。
现在,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
崔云昭坐在她同霍檀的家里,终于算是放松了下来。
后面的所有事情,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会慢慢浮出水面。
崔云昭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人,然后把坏人推入深渊之中。
而现在,她也终于可以放心把背后交给霍檀了。
这个感觉,真的很好。
第48章
崔云昭和霍檀谈话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后来排骨汤都冷了。
崔云昭心里平静许多,人也放松了,此刻才觉得腹中空空。
她瞥了一眼汤,正想着唤梨青过来热一下,霍檀就摆了一下手。
他起身把茶壶拎起来,换了瓦罐放在了茶炉上。
很快,堂屋中就弥漫起一股浓郁的肉香味。
崔云昭笑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不应该吃饭的时候说这些。”
“是我先开的口。”霍檀道。
他总是这样的,所有的错误都是他的,从来都不会因此埋怨崔云昭。
霍檀看向崔云昭,听着汤锅里的咕嘟声,忽然开口:“娘子,其实成婚以后的每一日我都很开心的。”
“我觉得我们会很合适。”
霍檀如此说。
崔云昭抿了抿嘴唇,她浅浅笑了一下,看起来有些羞涩,又有着说不出的愉悦来。
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霍檀确实会说话。
当崔云昭谢下心防,认真听霍檀的话,她就会发现霍檀话里话外都是关心和坦诚。
崔云昭见霍檀还在看她,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用饭吧,你不饿啊?”
霍檀大笑一声,也跟着放松下来。
“用饭,用饭。”
两个人继续吃饭,崔云昭就慢慢说自己要施粥的事情。
霍檀听完,就道:“今日我去军务司,恰好见到了吕将军,将军也有些忧心城外的流民,武平那边的流民越来越多,已经把北城门外面的棚户房都占了。”
霍檀说:“我同他说,这样天寒地冻会冻死人的,若是流民饥寒交迫,恐出事端。”
他这般说着,起身把瓦罐放回桌上,给崔云昭盛了一碗热汤。
“吕将军也说有些棘手。”
“他询问崔参政,参政的意思是,应当尽快安抚流民,给予粥食和衣物御寒,在大寒来临之前,应当安置好流民。”
这谁都知道。
可粥米哪里来?衣物哪里来?又要安置去哪里?安置之后又要如何生活呢?
往年流民少时都是默认安排他们住在棚户房中,因为流民也并非想要留在博陵,他们只是因为灾祸战乱,不得不逃离家乡。
等到战火结束,他们还是要回到家乡去。
不是人人都有勇气背井离乡的。
衙门给安排了,他们回头又要走,不给安排,还要闹事。
无论如何都棘手。
尤其今年武平战事起,距离博陵又这样近,才引来大批流民。
吕继明是个做将军的料,却不擅长处理政事,当时崔序找到他时,两个人才一拍即合。
但崔序此人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崔云昭问:“郎君是如何想的?”
霍檀想了想,说:“还是得叫他们有事情做,能养活自己,棚户房在城外年代已久,数量越来越多,拥挤一些是能住人的,就是这份差事不好办。”
崔云昭点点头。
她慢慢喝了一口汤,汤中加了红枣和莲藕,有一股清甜味道。
“郎君,我记得从博陵到伏鹿的水路一直没有通。”
崔云昭斟酌着开口:“伏鹿位于中原要地,四通八达,水路畅通,可也正因此,易攻难守,不像汴州有龙青山作为屏障。”
霍檀听得很认真,表情也有了变化。
他在一点点回忆伏鹿地图。
“但你看位置,若是从伏鹿到博陵这一条长安渠能重新开挖,那么快船一个时辰就可以从伏鹿抵达博陵,这样一来,伏鹿跟博陵就可以作为一个完整的守卫要地,两边可以灵活调兵。”
霍檀忍不住看了崔云昭一眼。
崔云昭笑了一下,问:“怎么了?这个想法有什么问题?”
霍檀摇了摇头,但又点了一下头。
他若有所思道:“娘子的想法很独到,这个做法也是极好的,这一条长安渠因为早年淤塞,一直没有清疏,以至于从五年前便荒废了,从博陵到伏鹿便只能绕一下怀阳山,即便骑快马也要半日才能到,步行几乎要一日。”
其实博陵到伏鹿并不远,当年会开挖长安渠,就是为了方便行走,可后来朝政混乱,各地府衙一门心思都是征战,对于治下问题几乎荒废。
长安渠堵塞了,就一直堵塞,没想过要清淤。
若是能清开,对于伏鹿和博陵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一项举措,最要紧是可以两方联手。
崔云昭心里很清楚,节度使郭子谦可不止看中一城一地,对他来说,岐阳太小了。
天下之人,谁不想要伏鹿呢?
现在伏鹿是由天雄节度使封铎临管,未归属天雄管辖,因为早年的战乱,才导致了如今这个局面。
伏鹿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郭子谦和封铎一直都不对付,现在又有伏鹿横在中间,就看两人想要如何动作了。
这些事情,对于已经见证过一次的崔云昭自然早就有了答案,但她也知道,当年伏鹿那一场争战死伤无数。
若是能少死一些人,少流一些血,那崔云昭这一世也不白活。
重生回来之后,她就在想这件事了。
长安渠是她最初就想到的要道,可后来斟酌许久,她还是放弃了。
因为疏通河道,清除积淤太难了。
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还需要提前几个月筹谋,也需要一个完美的借口。
但是现在,武平过来的流民,刚好给了最完美的解决方式。
人有了,借口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