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冷冷的看着谢峰,他没有回答谢峰这个问题。
谢峰被谢时这眼神看得有些不适,他目光闪了闪,很快便暼到了谢时头上的伤口,“阿时,我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谢时面无表情的将脸垂下了下来,“可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落到了如今的下场 ?爹,你当初为什么要将我卷进来?”
“阿时……”
“我明明是侯府的大公子啊!我那么用功读书,就希望将来有一个好前程,我本来也是会有一个好前程的!可这一切全因为你毁了!全都因为你毁了,你知道吗?”谢时忽地抬起头满脸憎怒的朝谢峰瞪了过去。
“阿,阿时,咳咳……咳咳……”
“爹,侯府我是肯定回不去了,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谢时阴冷的声音忽地又响了起来。
谢峰被谢时这阴冷的眼神给吓住了,他只得忽地有股腥甜涌了上来,随后,他便弯着腰不停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
外边的吵闹咒骂声还在继续,甚至隐隐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烦死了!烦死了!你再哭信不信我拿被子捂死你!”
“谢娴你敢!”
“我怎么不敢!”
“……”
啪嗒。
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三姑娘,妾求您别闹了,老爷,夫人全病着,就是你姨娘身子也不好,妾求您别闹了。”兰姨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
“明明是谢昕和谢如在闹,你们能不能别哭了,整天就知哭哭,人还没死你在嚎叫些什么!”谢娴尖锐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谢峰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用力的将喉间的那股腥甜压了下去,正想将谢娴喊进来时,门忽然‘啪嗒’一声被风给刮开了。
随着门一开,刺骨的寒风一下卷了进来。
“咳咳,咳咳……”谢峰咳得更厉害了。
谢时暼了谢峰一眼,又暼了暼敞开的大门,他将身上的披风冷了冷,却半点也没有要去关门的样子。
而另一边,送走了谢时,碎玉笑着替谢妩沏了一杯热茶过来,“姑娘,若谢时真按您说的做了,您真的会给他一万两银子吗?”
碎玉这话问得直白,觅月也忍不住抬眸朝谢妩看了过来。
她虽然没听清楚谢妩让谢时做什么,可这一万两银子她确是听清楚了的。
谢妩挑眸扫了两人一眼,她道,“我有多少银子你们俩不清楚么?”
听了谢妩这话,碎玉没觉得有什么,觅月听了脸却忍不住微微一红。
姑娘的银钱首饰全是她在管着的,上次那五千两是姑娘最后的体己钱,如今姑娘的钱匣子所有的碎银子加起来,估计也没有五十两。
“姑娘是没有,不过,咱夫人有啊!”碎玉笑嘻嘻的道。
听碎玉指起陈氏,谢妩淡淡的勾了勾唇角,随后,她默不作声的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姑娘,其实夫人也是关心你的,上次你被老夫人掌掴后,夫人眼睛红得跟什么似的。”见谢妩不说话,碎玉忍不住补了一句道。
谢妩终于没忍住瞟了她一眼,“我娘她究竟给你什么好处了?怎么你竟替她说起话来了?”
“姑娘,奴婢冤枉啊!夫人她可一个字都没跟奴婢说,倒是芜青姐姐跟奴婢说了不少。”碎玉连忙替自己辩解道。
听了碎玉这话,谢妩眸心动了动,随后,又低头喝起了茶来。
见谢妩不欲提起这个话题,碎玉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结,她嘿嘿一笑,而后快速的将脸凑到了谢妩面前。
谢妩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杯中的茶水都差点洒了出来,“你疯了!”
“没疯没疯。姑娘,其实奴婢是有一样东西要给您,您猜,会是什么呢?”碎玉眨着眼睛对谢妩道。
谢妩暼了碎玉一眼,随后,她伸出食指用力的点着碎玉的的额头将她推了出去,“没兴趣与你打哑谜。”
“姑娘,是信!公子从荆州寄信来了!”碎玉是个见好就收的人,眼见谢妩眼里浮起一丝不耐,她连忙献宝似的从袖中将信掏了出来。
这话一出,谢妩倒真有些意外了。
她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到过陆湛的信了。
“姑娘,您快拆开看看,看公子在信里说了什么?”见谢妩发愣,碎玉连忙将信塞到谢妩手里并催促她道。
谢妩眸子闪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后,她最终还是将信拆了开来。
阿妩。
见字如面。
一别累月,思何可支?寄信一封,聊表思情。离别情怀,今犹耿耿,情长纸短,不尽依依。
书不尽意,余言后续,盼回信。
碎玉眼尖的暼到信中的内容,她眼珠嘀咕一转,随后便迅速转身进了内室,不多会,她便将笔墨砚一一摆到了谢妩面前。
见谢妩拧眉看着她,碎玉咧嘴一笑,道,“姑娘,还愣着做什么,快给公子写回信啊!”
谢妩暼了碎玉一眼,她又看了看信中的内容,犹豫许久,最终,还是伸手拿起了笔。
第319章 你竟想弑父
是夜。
谢峰是被生生冻死的。
屋子里没有点灯,炉子里的火早就灭了,窗户也大开着,寒风‘嗖嗖’的地直往屋里钻,即便他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却依旧冷得浑身发抖。
“来,来人……”他哆嗦着喊了一声。
四周寂静一片,回应他的只有外边寒风不断呼啸的声音。
“咳咳……来人,快来……咳咳,咳咳……”谢峰一边咳嗽一边挣扎着坐了起来,可不管他怎么喊,外边却始终没有响起半点回应。
看着这冷得像冰窖的屋子,谢峰第一次品尝到了酸涩又绝望的滋味。
这一刻,世态的炎凉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喉间又有一股腥甜漫了出来,他抑制不住的再度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爹,你是要喝水?”乌漆漆的屋子里忽地响起一道声音,随后,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阿,阿时?”谢峰咪着眼睛,他有些不确定的朝那道人影喊了一声。
随着那道人影走近,借着窗外那一点点光亮,谢时有些苍白尖瘦的脸颊终于出现在了谢峰面前。
“阿时,咳咳……你什么时候来的,刚刚,咳咳……刚刚怎么也不说话啊。”谢峰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的道。
谢时没有回答。
呼——呼呼——
窗外又响起寒风咆哮的声音。
“咳,咳咳咳……快,快将窗户关起,快,咳咳,咳咳咳……”
咳嗽声越来越大,甚至隐隐压过了外边的风声。
可谢时没有动。
他就那样静静的立在床前。
见谢时没有反应,谢峰用力的按住自己的胸口,拼命的扭过脸对着谢时道,“阿时,你,你愣着做什么,快,快……快将窗户关上,快,咳咳,咳咳……”
谢时依旧没有动。
他半天脸隐在黑暗里,望向的谢峰的目光闪着诡异的光亮。
“阿时,你……你……”谢峰终于察觉到了谢时的不对劲。
“爹,你很冷吗?”终于,谢时说话了。
明明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可不知为何,谢峰听了却抑制不住的直打寒颤,“你,你……”
面前的谢峰太让他陌生的,他眼睛里那诡异的光亮更让他感到心慌和害怕。
谢时轻笑了一声,随后,在谢峰有些惊惶的目光中转过了身去。
窗户终于被掩上了。
呼啸的寒风也被拦在的窗外。
谢峰松了一口气,他用力的裹紧身上的被子,想要让自己暖和一些,可即便如此,却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或许是刚刚谢时听他的话关上了窗户,所以,这会他忍不住又看向谢时道,“阿时,炉,炉子里的火灭了,你,你,你快将它点上吧!咳咳,咳咳……”
“炉子?”黑暗中,谢时的声音带了几分玩味。
只可惜,谢峰一点也没有听出来,他现在惟一的感觉就是冷,所以,他一边打着寒颤,一边不停的催促谢时道,“是啊,你,你快去!你快去吧!”
“我也想点啊,但……”
谢峰抬眸迟疑的朝谢时看了过去。
谢时轻笑了一声,可他并没有继续刚刚那个话题,他朝谢峰走了一步,在黑暗的掩护下,他唇角渐渐爬起一抹阴测测的笑容,“爹,你知道吗?今年城西那边有不少人被活生生的给冻死了!”
虽然看不到谢时脸上的表情,可谢峰还是敏锐的从谢时的声音里听出了些不对,“咳咳,你,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爹,你说,你要是死在锦衣卫的狱里该有多好啊!”谢时又朝他逼近了一步。
“时,时哥儿……”谢峰终于察觉到了危险。
谢时却好像没听到谢峰的话似的,他继续朝谢峰逼近,他道,“爹,你要是死在锦衣卫里,说不定,你就不用被除族,那我,那我可能还能侯府好好当我的侯府大公子!爹,你为什么不死在锦衣卫里了!”
“时哥儿,你,你疯了么!我,咳咳……我是/你爹!我,我是/你爹啊!咳咳!咳咳咳……”谢峰捂着胸口再度咳嗽了起来,他一边咳,一边撑着身不停的直往后退。
“对啊!你是我爹啊!所以,爹,你为了我一定什么都愿意做吧!”谢时猛地一下冲到床前,他一把拉过谢峰的手,漆黑的眼珠子在黑夜中滚动着幽幽的冷光。
谢峰被谢时这样的目光吓到了,他慌忙想要甩开谢时的手,可无论他怎么挣扎,怎么用力,他都没有办法将手抽出来。
“放开我,你,你快放开我!咳咳,咳咳……”
“爹,你去死吧!”
“咳咳,咳咳咳……”喉间的腥甜不断涌了上来,终于,谢峰抑制不住倒在床塌上咳出一大滩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