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母亲,方才女儿同你讨要库房的钥匙……”宋锦悦将手中那一半的同心钥匙在沈氏面前晃了晃,缓缓说道:“这钥匙同锁本是一对儿,如今府中库房的钥匙同锁便还给女儿吧,毕竟这是宫中赏赐给我亡母的东西,如今我回来了,这东西,自然得还到我手中。”
当初章氏嫁给宋国公时,作为嫡姐的皇后特地命宫中能工巧匠打造了这一对儿同心锁,上头的同心玉环也是番邦上供来的稀世翠玉。
皇后希望疼爱的妹妹婚后的日子顺遂如意。
这钥匙一把用在了国公府的库房,一把由章氏自己保管,宋锦悦七岁上下,章氏便将自己保管的另一半同心钥匙给了她。
可谁知,转头东西便丢了。
任章氏如何询问,宋锦悦都没有松口。
其实东西就被她偷偷埋在了院中新种的桃树根下。
还是宋锦夕陪着她一道埋的。
她说,只要埋在树下,许的愿望便会成真,但是绝对不能同旁人提起。
幼时的宋锦悦无比坚定地信了她的鬼话!
因为娘亲想要生一个弟弟,偌大的国公府没有嫡子,父亲在京城为此,没少被人嘲笑。
娘亲时常在夜里偷偷啜泪,拍着她的背,喃喃叹道:“若是个哥儿该多好……”
为了实现娘亲的愿望,她忍下了丢失那半枚同心钥匙带来的责罚与训斥。
只要娘亲能实现愿望便好。
当初她闭着眼,东西是宋锦夕放进去的,故而她并不知晓宋锦夕在其中动了手脚。
沈氏面上的厌恶如何都遮不住,索性朝身后的婢女吩咐道:“去将二小姐要的东西送来,再去将国公爷请过来!”
那婢女道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见东西比原先计划好的时辰要早的被翻出来,沈氏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她一定要借此机会叫这小贱人绝无翻身的机会!
若是没了这小贱人,那她的夕儿自然成了这国公府唯一的小姐!
日后满京城的公子哥还不是任由女儿挑选?
宋锦悦抚了抚有些松散的发髻,将锈迹斑斑的铁盒交给了秋韵,又看了看站在浅坑处的春婵同云杏,吩咐道:“将那浅坑填平了。”
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叫春婵同云杏两个婢女一时呆若木鸡,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合着是拿她们当猴戏耍不成?面上的愤愤不平显露无疑,沈氏一个怒瞪,叫二人忙收回了不甘的情绪。
沈氏的算盘打得确实好。
可她太急躁了,都忘记为宋锦夕考虑一二。
沈氏不信宋锦悦手中有什么把柄。
赵嬷嬷躬身上前,凑到沈氏耳边,为沈氏理了理鬓角散乱的碎发,这才悄声说道:“夫人,何不请了官差来?”
事情越闹大,二小姐就越是不能脱身。
沈氏原想着等国公爷来了再做决断,转念一想,若是老爷非要护着这小贱人呢?
沈氏垂下眼帘,压低声音吩咐道:“派个面生的小厮去官府。”
“夫人放心。”
赵嬷嬷心领神会,这才朝着沈氏同宋锦悦行了一礼,退出了明筑轩。
沈氏不想叫人日后查出端倪,知道是自己派的人去官府请的官差来。
沈氏同赵嬷嬷的低语,宋锦悦看在眼中,心下冷笑,沈氏也不怕翻车?秋韵神色却有些紧张。
巫蛊之术,那真真是要命的东西。
而且里头竟然是皇后同先夫人的生辰八字,若是传出去,一个忤逆不孝的罪名,叫小姐日后如何在京城立足?
即便小姐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又是先夫人唯一的骨血,可这巫蛊之术……
秋韵知道这些并不是自家小姐所为,可是那为了陷害自家小姐的幕后黑手怕是早做了万全之策吧?
宋锦悦垂首理了理湖水青色的裙摆,复又坐回了软椅上。
沈氏冷哼了一声,心中暗喜,今日她一定叫这小贱人身败名裂!
跟着沈氏来的婢女一个个都立在一旁,院中一时寂静,谁也不敢出声。
不多时,先前被沈氏派去将宋锦悦索要东西取来的婢女回来了,那婢女将东西捧到沈氏跟前,沈氏一脸嫌弃,真是多看一眼都不愿,摆了摆手,道:“送去给二小姐!”
那婢女这才拿着东西端去了宋锦悦跟前。
秋韵上前将东西接过,这才亲自送到小姐手中。
宋锦悦瞥了一眼,却没瞧见另一半翠玉环。复从怀中取出先前收起的那半枚翠玉环,拿在手上朝着沈氏晃了晃。
“母亲,这另一半翠玉环呢?”
沈氏面上没有半点好脸色,回头朝那婢女怒瞪了一眼,呵斥道:“去将东西寻来!”
那婢女垂着头,怯怯道了一声“是”这才又退了下去。
沈氏瞧着那小贱人,心下冷笑,都这会子功夫,这小贱人竟还有这闲心?待会国公爷同官差来了,看她还能翻出个什么浪花来!
若是方才这小贱人恭恭敬敬,说不定她一时心软,便不派人去请官府的人来。
沈氏早将来明筑轩的意图给抛诸脑后。
竟也忘了派人去寻自己的女儿。
这时赵嬷嬷端着一杯青花瓷底的茶盏走进了明筑轩,这茶还是今年寒食第一场雨后收的新茶,是外头孝敬来的,市面上并不曾有流通。
“夫人,喝口茶润润嗓子罢。”赵嬷嬷一身褐色夹袄俯身将那青花瓷的茶盏奉在了沈氏跟前。
沈氏接过时,赵嬷嬷微微点头。
示意沈氏事情已办妥了,沈氏这才端起茶盏取出一方素帕掩着唇轻啜了一口,赵嬷嬷接过茶盏回头交到了身后的婢女手上。
宋锦悦扯了扯唇,沈氏这会胜券在握的样子不知还能笑到几时?
第19章 上门
宋锦悦理着身前的裙摆,耳坠上挂着的赤色玛瑙坠子在阳光的照射下,落在那湖水青色的衣衫上折射出大朵的赤色水滴,瞧着倒是格外的新奇美妙。
两位主子坐在院中悠然自得,若不是那一地凌乱的碎泥与枯枝败叶映衬,倒是颇有几分和睦的气氛来。
宋国公今日下了朝便在书房练字,因他新得了一方上好的端砚。
沈氏派婢女来请时,宋国公心下便不大畅快,觉得沈氏打扰到了自己,才刚写完的一张字帖因着一滴墨水给破坏了气氛。
宋国公叹了一声,将那字帖揉成了团丢入了竹篓,一甩衣袖这才来了明筑轩。
婢女通传国公爷到。沈氏急忙起身理了理衣衫,就去门前恭迎,秋韵扶着自家小姐起身,也往门口走了过去。
本就被沈氏打扰让宋国公面色不大好看,一身暗蓝色袍子将那铁青的脸色更映衬加重了几分。
“老爷。”沈氏见国公爷脸色铁青,眼刀子狠刮了一眼那婢女,真真是一点小事都办不妥!
“父亲。”宋锦悦声音软软,恭敬行了一礼。
宋国公微微点头,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一二,可才渐消的怒意在眼尾余光瞥见那院中一地的狼藉,舒展的眉头又锁上了几分。
再去看身沈氏带了那乌泱泱一群人在此处。
当下便摆了脸色,怒瞪沈氏一眼。
沈氏便知国公爷定是误会了,急忙解释道:“老爷,悦儿瞧着那两颗桃树碍眼,这才命院中的两个婢女将那桃树砍了……”
“那你带着这些人在此处作何?”
“回老爷,今日夕儿同悦儿一道入宫去了,妾身见夕儿不曾同悦儿一道回府,这才来问问,可谁知,竟撞见了……”沈氏话说道一半,身后的赵嬷嬷忙朝着国公爷行了一礼,转身匆忙走到了青灰色的石桌前。
将那锈迹斑斑的铁盒捧至国公爷面前。
宋国公心下大骇,竟是巫蛊之术!天子最忌讳的东西!这等忤逆的东西怎会再此?
沈氏观察着国公爷的气色,这才轻声继续道:“这东西是从明筑轩院儿里的桃树下挖出来的……”
话没说完,沈氏神色晦暗不明落在宋锦悦身上。
这东西在明筑轩挖出来,那只能和那小贱人有关系。
宋国公冷哼了一声,上前一步,瞥了一眼铁盒内的东西,瞬间只觉得一阵血气直冲头顶。
那竟是皇后同章氏的生辰八字!
宋国公咬着牙怒瞪着沈氏,呵斥道:“沈氏,那你还不快去查清这东西的来历!这国公府上下,必定得给本侯翻个底朝天,也要扒出来到底是那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狗奴才出来,问问他到底为何要嫁祸给悦儿!”
全程几乎是吼完的,沈氏的心颤颤巍巍,老爷竟然这么偏帮这个小贱人!
她垂首立在一旁,并没接话。
宋国公心下却并不是如沈氏所想那般,宋国公只是不想因着悦儿的事连累了国公府的声誉!
“还愣着作什么,去把宋管家给本侯寻来!”宋国公朝着身后跟着一道儿来的小厮吼道。一身灰布夹袄的小厮忙躬身退了出去,出了明筑轩的院门,便一路小跑,险些摔了一跤。
“老爷,妾身觉得,这事该问问二小姐,毕竟瞧着那铁盒上的锈迹,是埋了有些年岁……”
“住嘴!”宋国公厉声呵斥,眼刀子恨不得刮穿沈氏的身子。
到底是妇人,真是愚蠢至极!
这沈氏也真是目光短浅,也不想想,这事儿若是传扬出去,国公府满门的性命还要不要?
平日瞧着沈氏是个温柔体贴识大体的性子,怎么如今悦儿才回来,沈氏这行事作风,怎么越发没有脑子了?
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宋国公这是在打沈氏的脸,她在国公府做了五年的当家主母,日日小心翼翼,如今竟换来老爷不顾及下人还在,就这般不给她留情面!
沈氏想要说的话堵在喉间,一时微微张着嘴,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神色落寞,眼底满是委屈。
赵嬷嬷轻轻扯了扯沈氏那深紫色绣着祥云纹路的衣袖,示意沈氏不要多言,待会自有官差上门,皆时,即便有国公爷护着,二小姐也没法子逃脱罪责。
沈氏垂下头,用一方素帕摁在眼尾,那模样瞧着惹人怜惜。
宋国公当下便有些后悔,可当着众人的面,他也拉不下脸来哄沈氏,清了清嗓子。
“悦儿,好端端的,怎地一回来就把桃树砍了?”宋国公问起了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