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灯会今年的观灯人次不到十八万,比往年稍少一些, 这跟换了地址有关, 也跟门票涨价有关。虽然也就是两毛钱的差距,但对一些精打细算的人来说,灯会年年都有,既然涨价了,那就没必要年年都去。
凤宁现在也没指望靠着南安灯会赚钱,现如今交通不便, 来观灯的都是本地人。
南安市总人数也才两百多万,市区更是只有几十万,每年都有一二十万的观灯人次,这个人数已经非常多了,说明南安人民已经养成了观灯的习惯。
今年南安灯会的分成金额不到五万, 加上灯会期间卖出的花灯, 约莫有五万收入。
倒是上海观灯的人数比凤宁预期的要高一些, 超过了130万人次。上海灯会门票为一元,分成为三成,凤宁的公司可以分得将近40万元,扣除税费, 还有30多万。
这两笔收入, 用来购买仪器厂的厂房已经绰绰有余。
凤宁给了仪器厂50个名额,用来安置仪器厂的下岗工人。可以说, 这是一笔非常大的开支,哪怕是100块钱一个月,这五十个人至少就要开六万工资。
凤宁公司原来就已经有了二十多名员工,再加上年底专门扎花灯的临时工,一年的人工开销至少需要十几万,再加上生活费、差旅费,二十万都扛不住。
得益于北京灯会的宣传,目前公司不缺业务,一年的营业额大概在五六十万左右。就目前来看,还是负担得起的。
人手足够之后,就要积极拓展业务,不光是布置灯会,还要极力推广小灯笼,全国各地的节庆装饰,以及影视城的灯笼装饰,这些业务都要涉猎。
合同签完之后,凤宁就让仪器厂把原来的车间全都清空出来,里面的设备都搬走,自己才能安排得下这么多人上班。好在仪器厂的工人都有住处,不用额外安排。
人一多起来,就不能再按照原来那种家庭作坊式的管理模式来了,得把管理班子整合起来。
原来所有的事都是凤宁自己统筹,包括设计、管理、账目甚至后勤,好在人不多,虽然累,也还忙得过来,现在人多了,她一个人弄肯不行,也不符合规定。
凤宁把仪器厂的会计要了来,让他为公司管理财务账目。
出纳暂时让凤金宝担任,这是个直接管钱的差事,交给别人不放心,交给其他亲戚则容易滋生腐败,甚至最后可能反目成仇。
生产主管则由秦师傅担任,她熟知各种灯笼业务,也知道怎么安排工作。
采购则交给了谢俊伟,凤宁一直都是在有意识地培养他当采购,如今早就能独当一面了,另外还要给他安排一个助手,这样几个会场同时开工时,就都有专人负责采购物料了。
业务目前是凤宁自己主管的,她把梅香也安排来做业务,因为年前她和俊伟一起卖过灯笼,有了一定的经验。
灯笼厂里那两名业务都没来她公司,仪器厂倒是有两个业务过来了,只是灯笼业务和仪器是完全不同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这需要观察一下。不过业务有相通之处,至少在跟人打交道上这点是一样的,总比完全没有基础的人要好些。
至于产品设计,目前还是凤宁本人负责,请了戴师傅来当顾问,可以为凤宁提一些建议。
凤宁打算组建一个设计部门,这是公司的核心所在,所以必须要好好打造培养。
后勤交给唐莹负责,她比较胆大心细,也很有责任心。
公司成立了食堂,食堂由大姑负责,凤宁把二姑也叫了来一起管理食堂。二姑的小儿子俊杰现在已经上高一了,她也不用在家照顾孩子。另外还请了一个厨师,毕竟这么多人,大姑和二姑不可能忙得过来。
她俩负责买菜,给大师傅打下手,给员工们分发饭菜。
过完年上来,小舅陈百利和小舅妈都来厂里上班了,他们的孩子是凤宁帮忙找的学校,就是凤柏之前上的红星小学。
凤柏现在已经上初中了,和凤松一起在一中初中部上学。凤柏脑子很灵活,他又要强,不愿意因为插班和乡下来的被人瞧扁了,拿出了前所未有的端正态度来学习,以高分考进了一中。倒是省了凤宁去托人的麻烦。
凤宁把小舅和小舅妈安排在生产部做灯笼,还给他们一家单独安排了一间宿舍。
凤宁组建管理班子的时候,陈百利不止一次跑来找凤宁,想要进管理层。
凤宁当然不同意:“你才来,对公司的情况完全不了解,你能管什么?”
“我去食堂帮忙买菜也好啊。”陈百利说。
“买菜一直都是我大姑在负责。”
“你表哥在做采购,表姐在管后勤,两个姑妈都在厨房做事,怎么就让我和你舅妈去车间做事?我知道,我们来得晚,跟他们比起来资历浅,那还不是因为你以前没叫我们。”陈百利语气有埋怨。
凤宁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严肃地看着他:“小舅,我刚开始创业的时候,他们跟着我干,除了吃饭,一分钱也没有,干了半年才给他们发工资,一个月二三十块钱。当时要是叫你,你来吗?”
陈百利不说话了。
凤宁说:“小舅,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愿意叫你们来我公司做事。想着我们是亲戚,能拉一把是一把。可你不能因为我拉你一把,你就扯我的后腿,这样伤感情。你和小舅妈说要来我公司,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连表弟妹的学校都托人给安排好了,还是市里最好的小学。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要是你和小舅妈觉得我这样做对你们不公平,那你们随时可以
离开,我是不会强留的。”
陈百利表情有些尴尬,因为凤宁说到了点子上,这都是他老婆吹枕边风吹出来的。
凤宁说:“其实真正做企业的,都不愿意用自己的亲戚,因为亲戚会利用身份要求更多的便利和好处,有的甚至还利用职务之便假公济私,贪污受贿。可我总想着是亲戚,应该拉拔一下,让大家都早点过上好日子。所以小舅你别让我为难,公司有合适你的岗位,一定会安排你的。”
因为陈百利的事,让凤宁意识到,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但凡有一丁点权力,都会有人利用来为自己谋利益。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但也知道有些事是无法避免的。
等以后南安花灯这个行业发展壮大了,就让这些亲戚都出去单干,从事一些跟花灯行业相关的配套产业,这样就不怕有些人祸害自己的公司了。
凤宁组建完管理班子后,从仪器厂的员工中,找出了两个上过高中的年轻人,让他们跟着自己学设计灯笼。当然也不知道能不能培养得出来,但总归是要试试。
另外凤宁又去了一趟蓉城,试图从蓉城美院和蓉城师院招一两个美术专业的学生。毫不意外,她一无所获,蓉城的大学生怎么看得上南安一个小小的私企呢?
凤宁只好回来继续教两个高中生,先从做灯笼开始,了解灯笼的各种构造。
到四月初,上海和厦门的分成款都汇了过来。厦门的观灯人次也超过了八十万,由于门票只有五角,所以最后分得的收入为二十多万。
手头有钱,凤宁心里就不慌,慢慢将公司导入正规。
凤宁掏钱让小舅去学了驾照,打算买一辆小四轮给他开,专门为公司运送材料和货物,如果公司没有货要拉的时候,可以自己出去揽业务,赚一些运费。
陈百利很高兴,他一直都羡慕会别人开车,没想到凤宁竟能满足他这个心愿。小舅妈也很高兴,自己出去揽业务,那就说明有操作空间,跑三趟说只拉了两趟,二十块的运费报十八块,谁又能去核实呢。
四月份的时候,呼和浩特文旅局打电话过来,说想要办一场灯展。凤宁很意外他们居然能联系到自己公司,一问才知道是去上海出差的时候参观灯会拿到的名片。
凤宁很欢喜,没有去实地考察,只是赶紧设计了一批跟草原文化相关的花灯,准备带去呼和浩特签合同。临出发前,突然又接到那边的电话,说临时出了点状况,上面下达通知,暂时取消了这场灯展,但是以后应该还会举办,等决定举办的时候再另行通知。
凤宁退了订好的机票,取消了这次行程。
本来这次是梅香要跟着凤宁去出差的,她第一次坐飞机,无比期待,没想到竟临时取消了,顿时无比失望:“怎么还说话不算话呢?咱们明明做了这么多准备,说取消就取消,你不是白干了?扣了的机票钱也不给咱们补。”
凤宁说:“没有签合同,他们随时可以反悔,也不用负责任。你要记住,将来可能还会遇到赖账的客户。”
“赖账?你的意思是我们办了灯会他们不给钱?”梅香问。
凤宁点头:“对。追债也是你以后需要面对的问题。”
“那也太过分了,办灯会不都是当地政府牵头吗?这都能反悔?岂不是所有的成本都得我们自己承担?”梅香问。
“对。不过总体而言这种情况还是少的,拖欠的情况可能会有,就是会比较麻烦一点,你要做好催债的心理准备。”凤宁说。
梅香点头:“我知道了。他们不给,我就去问,问到给了为止。”
凤宁笑着说:“这就对了。”
既然年中没有灯会,那就安心做灯笼。凤宁也静下心来好好做灯笼,顺便带设计师。
凤宁把工人们分成了几个组,分别做不同的灯笼,有最常见的节庆红灯笼,也有造型别致的传统挂灯,比如宫灯、方胜登、扇形灯等,还有把玩性比较强的提灯等。
凤宁在公司为戴师傅专门准备了一个工作室,他愿意来这边做灯笼,就随时可以来。设计师也可以跟他请教怎么设计灯笼。
凤宁还花了点时间把公司重新装饰了一遍,以各种造型的灯笼做装饰,突出体现出公司的文化特点。
为了丰富员工们的业余生活水平,顺便也为了提高他们的文化素养,凤宁买了不少书,做了一个图书室,供大家借阅。书籍主要是跟传统文化相关的,也有不少文学名著。
这些书籍主要是给设计师和业务员们看的,凤宁尤其鼓励梅香多看书,她的文化水平有点低,对一个业务员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希望她能够尽快补一下。
现阶段业务还有限,凤宁还能帮她去签合同,等以后业务多起来,就得梅香自己去了。
梅香也很听劝,随时身上都携带书本,有空就拿来看看,否则到时候连合同条款都看不明白,岂不是影响公司业绩。
梅香笑着跟凤宁说:“谁能想到我从学校出来快十年了,竟会比在上学的时候还努力。我要知道以后读书这么有用,我当初就该更努力一些的。”
“加油,我相信你能行的。”凤宁说。
凤宁还有了空去跟进彩灯博物馆的进度,凤宁推荐了戴师傅去给彩灯博物馆当顾问。戴师傅非常上心,他把自己的家底都捐赠了出来,包括祖上制作的灯笼,保存下来的各种跟花灯制作相关的材料、工具等。
他自己还亲手还原了许多古籍上记载的灯笼,供博物馆陈列展览。
凤宁也没闲着,在报纸上刊登广告,有偿征集跟灯笼相关的资料与实物,还跑了不少城市去收集灯笼相关的资料,努力丰富博物馆的馆藏。
喧嚣的夏天到了,凤宁跟所有普通人一样,日子过得平淡而平静,但对一些人来说,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夏天。
凤宁从盛世安的信中得知了这一消息,他们军校管理严格,那几天停了课,都没让出校门。
她是后来才知道盛世清差点出了事,六月之前,他一直都在实习单位实习,六月初从实习单位请假,回学校交毕业论文。碰上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还有人撺掇他一起上街,热血青年盛世清当时还答应了。
只是临近毕业,舍友们都有些伤感,赶上有个小伙子过生日,那天晚上他们在一起聚餐,喝了不少酒,刚开始还是啤的,后来上了白酒,几人不约而同地喝醉了。
盛世清酒量最差,喝得烂醉如泥,喝完之后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等到别人来撺掇他出门的时候,他整个人还跟面条似的,压根就站不起来,索性就没去了,也因此躲过一劫。他那几个室友酒量比他好,出去凑了热闹,回来之后定好的工作单位都黄了,还有一个保研的资格都被取消了,令人唏嘘不已。
凤宁倒是捡了漏,七月初的时候,她接到一通电话:“请问是华灯文化传播公司吗?”
“是的。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蓉城美院今年的应届毕业生,我叫黄斌。我看到你在我们学校贴的招聘信息,我是学国画的,请问你们现在还招彩灯设计师吗?”
凤宁喜出望外:“招啊,你按照招聘信息上地址,来我们公司面试吧。”
没两天,黄斌就来到了南安,黄斌很瘦,留着及肩长发,果然是个美术生。陪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衣着很前卫的女孩,耳朵上戴着两个大圈耳环,看气质就是搞艺术的。
黄斌关心的第一件事就是户口问题,凤宁能不能帮助解决落户问题。
华灯是个私企,哪能给人落户,但凤宁没有完全否定,说:“你是大学生,正是我们南安所需要的人才,你放心,我会尽快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大城市都在靠落户吸引人才,南安为什么不可以。
第86章
黄斌是美院的高材生, 上个月因与同学上街,原本分配好的工作单位将他的档案退回了学校,不再录用。
拖到最后, 只有本省一个偏远县的乡村中学愿意接收他的档案, 这跟他原来分配的省美术馆落差实在是太大了。他女朋友说如果要去中学当美术老师,他们就分手。
黄斌苦恼至极, 成天借酒浇愁。还是他一个毕业的师兄回学校探望朋友, 听说了他的烦恼,说是在学校公告栏看到南安一家私企招聘信息,是做花灯设计的,建议他过来看看。
凤宁再一问,黄斌那个师兄竟然是她的熟人,就是当年在蓉城给他画灯笼的丛云。
“这不巧了吗?你师兄当初就是来帮我画的灯笼。慈恩街你们去过吧, 那儿的灯笼不知道还在不在,就是我们公司做的,丛云画的就是那批灯笼。”凤宁说。
黄斌一听有这个渊源,情绪也高了些:“真的啊?那我的工作也是画灯笼吗?”
凤宁摇头:“画灯笼是其中的一部分,不过你的主要任务是设计花灯。我给你看看我的花灯设计稿, 你将来就是做这个。不仅要画花灯效果图, 还有解构图, 好方便施工。”
凤宁抽了一份花灯设计稿给他:“你看看,能看明白吧。你们学美术,透视能力应该不错的。”
黄斌拿起设计稿看了看,他旁边的女孩也侧过头来跟着看, 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这跟我们服装设计倒是有共通之处。”
凤宁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女孩:“你是学服装设计的?”
女孩点头:“是的, 我是印染设计专业的。”
“你毕业了吗?”凤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