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停止在冰冷嗜血的匕首下。
破旧病房里。
伸向白色裙摆的肮脏手,也在门口一声枪响,停下所有动作。
失去命息的躯体倒在血泊之中。
寒光一闪,万恶锁链断裂。
女孩得救,重获新生的惊喜双眸,隐含着余惊未定的害怕。
萧诚见过无数次这种目光,从小到大,从G省到粤省,从粤省到京城。
女孩在恐惧,害怕他。
也许是因为深巷那一幕。
也许是他了结歹徒的手法太狠辣。
萧诚没有靠近女孩,后退五米。
给她安全距离。
女孩终于放松了些,扯掉脸上药味浓重的口罩,对着萧诚的方向说:
“谢谢……你救了我……”
“我会……报答……你的……”
萧诚听出女孩颤抖的声音还紧张,也害怕。
本来想说的“不用”二字,就压回了心底,沉默回应。
女孩下床摔倒。
萧诚知道是药效原因,也知道,扶她只会让她更害怕。
就收回伸手的冲动,目光掠过女孩苍白的脸,带着她的视线,缓慢移向洗手间。
医院楼顶有天池。
天池的水供给楼下病房洗手间。
去年,萧诚和萧大壮被暗敌追杀,在楼顶躲过一夜,见过。
萧诚看着女孩进入洗手间,水声响起,才下楼离去。
把深巷的仇人解决。
在对面的灯下树等待。
废弃医院附近常有流浪狗出没,小瘪三抢劫掳人也喜欢往医院带,隔三差五还有赌徒,瘾君子留宿,办事。
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碰上就是羊入虎口。
女孩下楼前一刻,就有三个瘾君子勾肩搭背往废弃医院去,万幸没瞎眼,远远看到萧诚就跑了。
所以女孩从医院出来时,看到的只有等在对面树下的萧诚。
萧诚戴着面具,女孩看不清他神态表情,脚步方向却往他这边迈。
萧诚转身就走。
脚步放慢,待女孩虚弱的脚步声跟上,才隐入夜色。
女孩朝有灯的大路走,几次回头,也许是想确认他还在不在。
萧诚既担心出现会令女孩恐惧,又担心不出现,女孩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走夜路,会更害怕。
思来想去,双脚已经比大脑反应快,每次都在女孩回头时出现。
在女孩能看到的视线区。
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真的很害怕,像从虎口逃脱的小兔子,没走多远就回一次头。
看到他还在,才放心继续走。
萧诚竟觉得,这样的路程,比枯燥无味坐在车里,更有趣。
直到。
临近禁区。
守卫森严的公馆。
最高法大法官的住所。
萧诚没来过这里,但听房地产老总提起过,里面住着什么人。
京城权贵、商界霸主、世家大族、贵族豪门都高攀不起的军政之家。
房地产老总当时跟萧诚说的原话是:“都说十年寒窗苦读,比不上三代从商,殊不知还有下一句。
“三代从商比不上一代从政。”
“那里有京圈最大的官脉网,是所有人望尘莫及的权利顶端,也是所有人忌惮敬畏,想靠近都不敢靠近的存在。
“商人手里没几个干净的,谁能保证自己一身清白,靠近那里就是飞蛾扑火,黑白是两个极端世界,不可能有交集,但凡有交集,不是你吞噬我,就是我吞没你,不会有和平相处的机会。”
公馆里有小公主。
但不是什么商界太子爷、财阀贵公子、权贵少爷们能配得上的。
得罪不起的圈子,最好离远些,免得引火烧身,自取灭亡。
第五百零七章 小公主
既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只能送到这里了。
萧诚没有进入禁区的监控范围。
目送女孩进入安全区,就转身离去,身后却有脚步声追来。
“请等一下,你救了我,我不会报警的。”
还是那么的……有礼貌。
宛若山涧清泉流淌过溪石的声音,空灵悦耳,不知不觉定住人脚步。
她叫住他的原因,无非是想报答,可萧诚要不起。
不想再有交集。
犹豫片刻,却还是回了头。
也在回眸一瞬间,萧诚看清了女孩出尘脱俗的容貌。
无论参加政商宴、还是商业酒会,都总有人说这个世家千金有多美,那个第一名媛有多倾国倾城,但于萧诚而言都是过眼云烟,俗不可耐,不值一观。
不是萧诚眼高于顶,而是萧诚对于“美”这个词,没有定义。
没有兴趣。
直到。
一袭简单白衣裙,不施粉黛的女孩,在月色下与他面对面,萧诚才知道,美这个字,存在世间的真正含义。
美是藏在深闺之中,不染凡尘俗世的干净,清纯,是女孩清澈纯粹如琉璃的眼睛,干净得能洗涤人的灵魂,净化心灵,是令人见之不忘的绝世容颜。
怪不得,会有不知死活的垃圾想玷污她,侵占她。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萧诚也不知为何,脑海会突然浮出这句话,也许是应时应景。
也许是……
小公主对他开口了。
“谢谢你救了我,这个七星伴月珍珠发卡送给你,无论任何时候,你拿这个发卡来找我,我都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如果你不方便,也可以托人送发卡来说明事情,或以寄信方式……就算我不在家,我家人收到发卡,也会明白。”
发卡应该对她很重要,第一次见她时戴着,第二次见她时戴着,从粤省到京城,取下给他时的目光还隐隐不舍。
萧诚微垂眸,幽深目光透过面具,落向小公主的手,纤细,白皙,柔弱,被珍珠发卡照亮。
他没接。
她对他说了父亲的名字。
单纯得有点傻。
但也是有恃无恐,以小公主一家人的身份,还没人敢找死。
萧诚抬眸与她对视,果不其然,在她眼中看到过分纯粹的真诚。
还对他说:“我说话算话,绝不会骗你,也不会和别人里应外合,对你设埋伏。”
她终于认清了他是坏人。
知道对他设埋伏,就能逮捕他。
却还傻傻的执着报恩。
萧诚目光冷漠,试图让她收回想法,她却一直不收手,握着发卡摊开在他面前,仿佛他不收下,她就一直给。
一直不回家。
萧诚终于伸出手。
珍珠发卡落入手心。
未散的柔软余温,从他手心蔓延到整个手掌,五指,缠绕覆盖。
萧诚略怔。
消失的一米阳光,重新回归世界,被巨斧劈开的鸿沟缓慢愈合。
白露最震惊的却是,世界再次扭曲,记忆轮回。
萧诚又去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