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懵了一秒,反应过来,立即扑到地上扶大佬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刚才脚有点痛,本能反应,它自己控制不住蹬的……”
“不是我的主观意识,我一点都没觉得被你揉痛了,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揉痛我的脚,是脚痛,不是不是!我一点都不痛,是脚它自己抽风了!”
萧诚眼帘微抬,深眸一片黑暗渊寂,薄唇抿直,脸色阴沉,风雨欲来的气息迅速扩散,压迫空间每一个角落。
他缓缓抬起手。
气压骤然低下。
白露心跳顿停。
结果他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
阿婆家里是泥砖房,屋顶盖的是黑瓦,地上铺的是木板,即便天天打扫,刮风下雨时,也还是会落下一层淡灰。
弹到胸口位置时,萧诚似笑非笑,抬手捏住白露莹润洁白的下巴。
“胆子不小?”
声音比秋风扫落叶还凉。
被捏住下巴的白露,仿佛被捏住命脉一样,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前世,萧诚的记忆里,受过刀伤,枪伤,私刑……却从没被人踹过胸口。
她真的……
完了完了,腿软。
萧诚突然被扑个满怀,女孩双手搂着他脖子,全身重量都挂在他身上。
还胆大包天,挣开他的手,对他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用琉璃般清澈纯粹的眼睛看着他,娇柔脆弱的声音喊疼。
“阿诚……我脚疼……”
萧诚搂着纤细柔软的腰肢,掌心发热,听着娇软示弱的声音,穿透耳膜。
再回神时,手已经把白露扶到椅子上,另一只手也正伸向药酒瓶。
他若无其事收回,语气淡然如常:“谁让你上山。”
白露抓着他手臂,笑得格外乖甜:“你同意的。”
萧诚:“……”
萧伟悄咪咪从捂脸的指缝看出去,发现局势变了,悄咪咪放下手。
继续低头默默盯草帽,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是的,什么都没发生。
白露踹了大哥一脚还没事而已。
大哥还坐到旁边椅子上,伸手抓着白露的脚,放到自己腿上,拿药瓶往手上倒药酒,继续给白露揉脚踝而已。
揉好还帮白露穿上鞋而已。
“咳咳……”里屋的咳嗽声,随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到主屋。
阿婆扶着阿公出来:“老头子我跟你说,这个大壮啊特别孝顺,是个好孩子,不仅给我拿了甜掉牙的柑橘吃,对他媳妇还特别好,揉脚都不舍得使劲。”
萧诚已经在白露的强拉硬抱,疯狂眨眼暗示下,对大壮二字免疫。
阿公面色红润,精气神尚在,身子骨虽清瘦,却还硬朗着,就是受不得热气,一吃长时间翻炒的东西就咳嗽。
阿婆平时都不让他吃,他今天风湿脚痛,上不了山祭祖,待在家里,长时间不吃的东西,看到就忍不住吃了。
然后就咳嗽。
咳到把东西全都吐出来。
还被阿婆逮住了:“都叫你别吃别吃,阿福从镇上带回来的糖炒栗子黑糊糊的,一看就是炒焦了。又焦又硬又糊又干,我吃一个都咽不下去,说了吃不得,你就是不听,非要吃,现在好了,咳到吐光光,看你以后还吃不吃了。”
阿公自知有错,咳到通红的脸,无奈笑了笑,没出声反驳。
被扶着坐下后,抬眼看了看萧诚和白露,椅子上安安静静的小乖乖。
开口问道:“你们吃饭了没?”
白露诚实摇头:“还没呢阿公。”
这一声阿公叫得阿公满面笑容,心里倍感欣慰,语气也更亲切:“广场有饭吃,今天清明节,有好菜好肉,钱都是在香烛钱里匀出来的,你们去多吃些,都是自己的辛苦钱,可不能浪费了。”
阿婆却摆摆手:“不用着急,饭菜好了阿福会来叫我们的,现在大家都在那边劈柴火,洗菜,去祠堂库房搬桌椅,搬新的锅碗瓢盆,大壮媳妇脚受伤了,早早过去做不了事会被长舌妇说的。”
“阿婆说的是。”白露乖巧点头。
“真乖,果然和大壮乖孩子天生一对。”阿婆笑得满脸慈祥。
白露:“……”
萧诚:“……”
阿公和阿婆说了很多夸赞祝福的话,说到口渴,招呼大家喝茶。
白露抿了口茶,才轻声开口:“阿婆,你们家山上有种板栗吗?”
阿婆点头:“生产队时种下的,分到我们家有一个大山头,山上有板栗也有八角,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水果树。”
“阿福这次去镇上回来,还带了点糖炒栗子给我们尝尝,说是镇上的萧家人给他的,还说清明会回乡收购板栗,阿福让我们留意着点,是你们吗?”
白露是想收购板栗,但没打算背焦炭这黑锅,若被阿公阿婆判定浪费粮食,不卖板栗给她,那就得不偿失了。
当下就把事情简略说明。
阿婆听完后了然于心,脑子里也想起一个人,顿时摇摇头。
“糟蹋粮食了……”阿公叹气。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知道粮食可贵,板栗在饥荒年代也能救命的。
阿婆当即拍板:“我们存的板栗要卖给大壮和他媳妇,不能浪费粮食。”
话音刚落。
一道身影从门外快步跑进来报喜:“阿公阿婆,有人高价来收板栗了!”
第五十九章 恩爱小夫妻
屋内众人闻声齐齐往外看。
只见素来古板严肃的萧家村长,正迈着兴奋激动的小快步,往主屋跑。
萧国福虽然不被外面的萧家人看好,但在大山里的萧家村,作为数百户萧家村民的村长、萧家族长,说话还是有威仪的,做事也稳重妥当,不浮躁。
跑出三岁孩童兴奋小快步这种事,几乎不可能发生。
但此时此刻,不仅实时发生,他还因为太激动惊喜,没看到屋里的人。
就扯开嗓子报喜:“阿公阿婆,收购板栗的是新镇上的萧家人,在街上开有杂货铺的萧志海,他们杂货铺要增加新生意,卖糖炒栗子,收购价给我们两毛钱一斤呢!二十斤就能换一斤肉了!”
“你们存的一屋子板栗可以卖钱了,板栗换了钱不仅可以买肉买米,还能去山那边的朱家村,跟那养猪大户换小猪崽回来养,把小猪崽养大了,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吃,过年吃平时吃都行。”
“养母猪还能继续下小猪崽,养大了再吃……”萧国福的声音越来越小。
看到萧诚和白露在阿公阿婆屋里,兴奋激动的小快步,立即随声慢下。
脸上的激动惊喜,愣了半响也变回稳重,平和,正儿八经往屋里走。
不忘微笑跟萧诚白露打招呼。
白露也微笑回应。
萧诚微颔首,面色平静,听完事件来龙去脉,不急不缓饮茶。
阿公阿婆显然已经习惯萧国福的毛毛躁躁,也知道他会自己找位置坐。
开口更是直截了当:“是你昨天带过来那些烧焦的黑炭?”
萧国福脸上臊得慌,把李水仙给糖炒栗子时的说法,一五一十解释回答:“萧志海家第一次做糖炒栗子,火候没把控好,第二次第三次已经好多了。”
“所以他把猪都不吃的焦炭栗子,送你当礼物拿回来?”阿婆一语戳穿。
还有理有据推断:“那么难吃的焦炭,客人买了第一遍都不会买第二遍,我看那些卖不出去,被退货的焦炭栗子,都被他们扔臭水沟了吧。毕竟他们在镇上又没养猪,也不会拿去喂猪。”
就喂萧国福这头蠢猪了。
阿公也是看穿一切的眼神。
萧国福感觉全屋子的目光,都往自己身上戳,戳得他浑身上下不自在。
阿公阿婆最讨厌不尊重粮食的人,萧志海和李水仙的所作所为,无异于踩中二老的雷区,挑衅二老的原则底线。
大家都不是傻子,他想替萧志海夫妇往好处方向解释,都找不到理由。
只能用同族人的身份说情:“阿婆,萧志海也是萧家人,不会明知糖炒栗子吃不得,还送给我拿回来给大家尝。”
“他们卖给客人的栗子都是好的,没理由给我们就是坏的,应该是刚炒出来,还没试味就给我拿回来了,你们也知道不是当季的新鲜栗子,沙堆存起来也有好有坏,可能刚好那一锅坏了……”
阿公对萧国福屡次维护萧志海夫妇的行为,不悦怒斥:“你还要维护他们到什么时候,搬到镇上就高人一等了?”
“犯错你都替他们找借口,都是萧家儿女,村民们做错事你该罚的罚,该骂的骂。他们做错事,你就闭着眼睛找借口开脱,他们是天皇老子吗!”
萧国福被训斥得哑口无言。
阿公阿婆与萧国福爷爷是兄弟,在萧氏家族历来也是德高望重的一支。
平日里待人亲切友善,遇到大事高瞻远瞩,能为家族提出最睿智的建议。
素来最受族人尊敬,爱戴,拥护。
连他这萧家村村长,萧氏族长,都是得到二老的鼎力支持,才顺利胜任。
萧国福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可取,有些过度供着外面的萧家人了。
他也只是想,为山里穷困潦倒,连吃肉都是奢侈的萧家人谋条出路而已。
阿婆是看着萧国福同自己儿子从小玩玩闹闹,一起长大的,如何不知他心思,都是为了山里的萧家人才伏低做小。
阿婆原有一儿一女,女儿嫁到山那边的朱家村,山高水远路难走,很少回来,儿子早年上山打猎,不慎被成群野猪撞下山崖,没留一儿一女就去世了。
可她还有侄儿萧国福。
山里的萧家人想脱贫还得靠村长,萧国福太心急,难免识人不清。
阿婆叹了口气,轻声开口:“阿福,我们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老顽固,遇到能改变生活,过好日子的机会当然要抓住,但不是上赶着送粮食去给人糟蹋,如果萧志海夫妇的糖炒栗子一直卖不出去,我们就算卖给他也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