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见有人配合，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哽咽道：“人手不够，都说了人手不够了！死了好多人，我们这些工作人员也都死了很多，没人过来给你们搬尸体了，要是不愿意动手就放在这，反正温度低，坏不了！”
她说完，周遭的人顿时红了脸。
一个对尸体格外害怕的女人忙说：“对不住对不住，我们这就搬，你别哭。”
“哎，是我没想到，这就搬，都给搬过去，你放心，我们一定配合，你去跟别人说吧，这一块谁不配合，我就去跟两位大佬告状！”
说着还讨好的往季漾那边看一眼。
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表态愿意干活。
工作人员见此，抹了把眼泪，瓮声道：“行，你们搬到那边去就行，会有人接收的。”
说完她大步离开。
季漾和谢慕知这边速度也很快，篓子不大，搬了五个就装不下了，之前就问过工作人员，尸体搬到小区门口，那边有官方的车子等着，因此他们开车过去。
这一趟用不上两人，但谢慕知不放心季漾一个人送尸体过去，季漾则是不想一个人留在那满是尸体的地方，她不怕尸体，但她讨厌尸体。
因为这昭示着末世。
天灾年间，才会源源不断有人死去，和平年代，她长到二十多岁，也就只见过爷爷奶奶的尸体。
送到小区门口，这边有一辆大卡车，看见他们过来，立即有两个军人搭把手帮忙将尸体送上去。
死在两人门口的光是电死的就有几十个，因此一趟是不可能搬完的，等再次回去时，这附近已经都出来干活了，一个个的，各种工具都拿出来，还有不知道哪弄来的板车，一下就能带走十几俱尸体。
以至于他们才搬了三趟，第四趟就只剩三个尸体了。
弄到板车的邻居憨笑：“大佬，我们顺手把你们那的也给弄走了，不用谢哈，还要多谢你之前出手！”
季漾笑了下，还是道了一声谢。
将最后三具尸体送到大门口，两人骑着车准备回去，开了没一会儿，路过其中一个地下通道，就往里面看了眼。
灯火通明，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从里面能清楚地听见各种哀嚎声。
哭声，呼痛声，咒骂声，吵架声，医护人员崩溃大吼……
这时一个年轻女军官从里面出来，左胳膊看着刚包扎好，神色疲惫，只是忽然一个不经意的抬眸，正好撞上他们看过去的目光，那人忽然脱口而出：“季漾？！”
谢慕知刹车，季漾也诧异的看着她。
对方咧嘴一笑，扯痛了哪里，抽气一声，但还是激动道：“我是冯叶星啊！”
季漾恍然，脸庞已经很陌生了，因为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多了一道疤痕，就在颧骨靠近眼睛的地方，彻底改变了她的面向，越发坚毅了。
“你怎么在这？”季漾从车上下来。
冯叶星挠挠头，有些感叹的看着她：“我在这执勤，正让同事看着，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就碰上你了。”
季漾哑然：“我们挺有缘分的，几次都碰上了。”她掏掏口袋，从里面‘掏’出两块基地做的糖果递过去：“给你甜甜嘴。”
冯叶星没有客气：“谢谢。”
她笑笑，手上慢吞吞的剥开糖纸丢到嘴里，甜滋滋的味道让她沉闷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你看着还是很好，真好……”
季漾弯眸，根据聊天习惯下意识想问她怎么样。
但看她的情况，又改了口：“你都受伤了还要执勤啊？”
“因为其他人还要做更危险的事。”冯叶星满脸的疲惫，却还是笑着，语气轻松道：“一区这边眼看着安份了，但也只是看着，这乌漆嘛黑的，指不定哪个犄角旮旯还躲着几只臭老鼠，还有二区、三区那边，也好不到哪去，都要重新搜查的，我这还算轻松，两条腿没事，刚好可以执勤，腿不行的，这会儿正在里面躺着呢。”
“辛苦了。”季漾拍拍她肩膀。
这一下像是拍到了她心里，冯叶星本来还故作轻松，此时直接破防，笑容维持不住，眼泪哗啦啦的落下。
最后干脆蹲下来哭得一抽一抽的。
第99章
季漾也跟着蹲下,给她纸巾：“擦擦吧。”
冯叶星闷闷应了声，接过纸巾，缓了缓，才稍微好点,但依旧红着眼,委屈的看着季漾,小声嘟囔：“你知道吗……林队上次酸雨为了救我,直接没了，之前我们第一次做任务的那些人也都死光了,我表哥、就刚刚被那群疯子害死了,我家里人只剩下我和我妹妹还活着了,我好累，总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了……”
季漾喉咙有些被堵住。
她觉得自己记忆里不是很好，不常接触,应该是记不住那些人的。
可冯叶星一开口，她立即想到林队,就是当初在嘉福小区,她被举报持枪时过来搜查的领队,当时他担心她的安慰,因此没有收走弓弩,对她藏起枪心知肚明,也没刻意深究，一听说那什么帮派的老窝位置,立即眼睛发光。
冯叶星的表哥严城……两人接触同样不多,但她记得是个酷哥,话不多，还挺年轻长得不错,会修车，手艺人……
还有冯叶星的家人，她之前很高兴地说将家人接过来了，要继续努力打工，因为家人过来，什么都没有，全都得靠她了。
结果现在就剩下一个妹妹……
季漾张嘴想要安慰，可话语如此苍白，让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说天灾会过去的？现在的人都不敢相信这句话了。
反而更认为天灾没有尽头。
要不然也至于如此疯狂。
她只能在一旁默默地陪着，递过去一张纸。
冯叶星接了，擦了擦眼泪，又擤擤鼻涕，重新恢复平静，看向面露担忧的季漾，展开一抹笑容：“没事，我就是吐槽一下，不管怎么说，能活下去，还是好好活着，多少人都没这机会呢。”
“嗯。”季漾弯眸，又道：“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们。”
冯叶星顿时受宠若惊的捧着小心脏：“哇，你终于被我打动了吗？！”
语态夸张，言谈间并未将这句话当真，不是觉得季漾给不起，而是能有什么事找她？她自己已经升职成正式军人了，待遇比起普通人好许多，家属也被照顾着。
在这样的条件下，她真的生活的挺好的。
那些让她过不去的坎儿，全都是恐怖天灾导致的！
在天灾面前，即使强如国家机器，也数次崩溃，人类，又能有什么办法？！
季漾笑笑，也无法说什么。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救不了所有人，只是尽可能给基地一些帮助，总有人会过得稍微好那么一丢丢。
又聊了一会儿，冯叶星就被同事叫去执勤了。
季漾和谢慕知两人顺势进去地下通道看了眼，才往通道里走了约莫十米，就能看见敞亮的通道两侧，满满都是伤患，几个地下通道的交汇处是一间间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诊所，可以处理一些外伤。
医护人员忙得晕头转向，还要被患者家属找茬，还有家属之间互相埋怨的、打起来的，治安员、军人就要过去维持治安……
只匆匆看了眼，季漾就拉着谢慕知回去了。
那边的氛围太压抑。
回到家里，季漾将希希和望望放出来，有这两只，倒是让两人脸上多了一丝笑意，也仅此而已。
洗过澡后，在床上躺一会儿，两人身体都很疲惫，但谁也睡不着。
房子有隔音效果，对外界的声音听得非常微弱，可就这么一点点的响动，季漾都觉得仿佛是在她耳边哭泣。
过了一会儿，她干脆坐起来：“我睡不着，找点事做吧。”
“正好，我也睡不着。”谢慕知跟着起身。
两人也没多说，但都很默契的来到一楼，一个支起简易灶台，一个往外掏药材，最后互相看一眼，都露出笑意：“熬点补血汤？”
“可以。”
季漾不会做饭，但这几年也陆陆续续看了一些中医的书籍，简单的补气养血的药还是会抓的，但也没敢放许多东西，现在的人都虚弱，很容易虚不受补反而过头了。
用量把握不错，季漾抓好药，谢慕知也将一些补血的食材丢进去煮。
约莫两个小时后，鲜香中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弥漫在一楼，季漾看着火，谢慕知去联系官方的人过来将这些搬走。
一共三锅，转移到官方后勤手中，刚好三大铁桶，给那些重伤虚弱的人。
一遍忙完，两人反而精神奕奕，于是继续熬，第二波就点名送给官方军人那边，接着继续熬制第三份，送给轻伤的病人。
两人也彻底困了，各自去卫生间洗去满身的味道，沾床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时间有点久，差不多十二个小时。
谢慕知少点，提前起来了。
但季漾还能睡，就继续睡了。
一直到肚子饿的咕咕叫，才勉强爬起来，一看时间，是凌晨三点，但外面还是一片黑暗，太阳依旧没有出现，大雾持续笼罩整个世界。
极夜后，人类的生物钟直接被混乱了。
尤其是没有手机、没有钟表的普通人，完全不知今夕何夕。
季漾和谢慕知两人还好，手机一直充电在使用，因此每天作息是按照手机上显示的白天黑夜来的，也就昨天的暴动，加上又熬点补汤，折腾狠了才睡那么久。
这下好了，生物钟又乱了。
季漾瘫在床上，生无可恋的躺着。
楼下却隐隐传来说话声。
季漾疑惑挑眉，谁来他们家了？
她起床，先去卫生间洗漱，洗漱到一半，谢慕知上来了，见她已经起来，笑道：“顾家、秦家、严家……过来送礼了。”
“送什么礼？”季漾含糊问。
谢慕知：“昨晚那几炮，他们都知道是我们做的。”
季漾一想到上次严家给她送礼，忙说：“哦，要是礼物不过分就收下吧，你搞定，我等他们走了再下去。”
都是一群老狐狸，人精，还喜欢寒暄，她不喜欢这些，又和他们不熟悉，更加不愿意搞这虚假的应酬。
说完冲谢慕知讨好的笑笑，脸上还有牙膏沫。
谢慕知哼笑：“已经打发了。”
季漾立即夸道：“真是辛苦了！待会儿我请客吃饭！”
谢慕知故作诧异：“然后拿出来的菜都是我做的？”
季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