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样的刀?!”梁郴神色陡然凌厉。
“是,是大月国翼王府进贡的一把短匕!”
裴瞻听到此处,在怀里掏出了那把匕首:“是它吗?”
刘容骤惊:“就是它!当年恩赏之时,我和孙洛因为是史官,就在当场!”
梁郴右手攥成了拳头,他与裴瞻对视了一眼,再道:“是谁拿走了陈都尉的刀?为什么孙洛会觉得自己要出事?”
“因为陈都尉是八月死的,但他那把刀是几个月前被人看到后夺走的,他出事之前,突然有人去警告陈都尉,不要把刀的下落说出去。
“但没过几日他还是死了。”
裴瞻把刀收入怀里:“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陈都尉是被夺走他刀的人灭口的?”
刘容重重点头。
“他死在八月哪日?”
刘容略想,说道:“八月十四!我记得很清楚,第二天就是中秋节,孙洛匆匆忙忙的来找我,说他才吊唁陈都尉回来,说陈都尉是被毒死的!所以他搞不好也要出事了,因为,孙洛也知道是谁夺走那把匕首的!关键是,陈都尉和他交好!”
屋里忽然沉默。
片刻后裴瞻缓声:“夺刀的那个人,是谁?”
“他没有告诉我!”刘容抱起了脑袋,“他真的没有说!但是,这把刀是在街头夺走的!陈都尉会武功,能够从他手上夺刀的,我想要么有权,要么有势,要么有本事!无论哪一个我都惹不起!
“我本来就胆小怕事,孙洛平时还跟从前的同僚保持往来,我却只与他接触过!所以这种凶险之事,我一概不敢打听!”
他整个人缩成一团,被微弱的油灯一照,更显得卑微可怜了。
裴瞻与梁郴相视后站起来,转身走出了门去。
到了院门外,他们把守住的护卫也给挥退了。
然后却又突然转身,并且极有默契的翻上墙头,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先前的屋外。
屋里的刘容在他们走后已经舒展了身体,正坐在地上大喘着气,抹着额上的汗水。
片刻后他从地上站起来,捡起掉落在地的衣服披在身上,对着灯光长吁了一口气,他又变回了正常神色。
他拿起桌上遗落下来的几封信件,逐一的翻开看过之后,凑近火苗将之烧了。
“孙兄弟,你太大意了……”
低念完这句之后他转身,当即又吓的跌坐在地上!
方才明明离去了的两尊高大威武到如同天神般的身影,竟不知何时又回到了眼前!
“你知道杀孙洛的凶手是谁。”
裴瞻嘴里吐出的话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甚至还带着三分讥诮:“你要真有那么胆小,怎么会还留下这几封信在孙家?”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匕首:“说吧,匕首最终到了谁手上?你知道我们手里已经沾过万千人的血。”
刘容面如白纸,颤抖了好几次,也没能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
傅真早前琢磨过很多次荣王府。
在她死前,永平就盯上徐胤了,而且他的目的就是要身居高位。通过这桩婚姻他置换了多少好处傅真虽不清楚,但荣王府是他前进的一大平台,这是勿庸置疑的。
换句话说,通过荣王府得到的东西,也值得满眼权利的徐胤舍弃梁宁和当时的梁家。
从王府婆子那里意外听到的消息,又把她这层疑虑反复地勾了出来。
由梁郅二人送回宁家已经是深夜,辗转反侧良久,便直到快天亮才入睡。
梦里头万千画面如走马灯似的掠过,紫嫣就把她给推醒了:“姑娘,程小将军来了!”
傅真睁眼看到窗外的亮光,一骨碌爬起来:“什么时辰了?”
“已经辰时了!”
紫嫣边说边拿了衣服来给她换上:“还有梁小将军也来了,他们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来就催着我们赶紧喊姑娘起来!——哎,您慢点儿,别磕着了!”
傅真哪里慢得起来?
她一边穿衣一边趿着鞋到了前厅:“怎么样?!”
“果然有大问题!”梁程二人迎住她:“章士诚在提为守备之前,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
“而白玉胡同血案发生那几日,正是章士诚带队夜值!”
第160章 除了徐胤,她眼里还看得见谁?
傅真听到五城兵马司几个字,目光就冷了下来。
“原来如此!”
白玉胡同的血案能处理得那么干净,不论官府还是民间都未有流言,连巡城的士兵都没惊动,如果有五城兵马司插手,那就没有什么不可能了!
五城兵马司管着巡城之事。章士诚既然正好那几夜轮值,那就有很大可能接触到这个案子。
后来都没有血案的风声出来,那要么是运气好没让五城营的人碰到,要么,就是把目击者的嘴堵住了!
“老大,”程持礼咬牙,“凶手定然就是荣王!”
“没错!”梁郅说,“荣王府有这个本事,让一切销声匿迹!如果当时在五城兵马司担任要职的章士诚参与了那桩案子,协助了凶手善后,那么章士诚升官,也就顺理成章!
“章家不是轻易能拿捏的,何况章士诚还是章家仅存的嫡子。所以凶手要稳住他,只能给予其好处。
“而把不学无术的章士诚提为一个有实权的中等将领,这难道不是对章家来说最好的回报吗?
“有了这个回报,章士诚自然也就会心甘情愿地保住这秘密了!
“所以荣王府争取到了的守备之职,就是堵住章士诚那张嘴的布团!
“姑姑,徐胤与荣王府是一丘之貉,她一定就是害死你的帮凶!”
梁郅他们都已经不是冲动的黄口小儿,有了先后探到的线索,凶手是不是荣王,或者跟荣王府有没有关系,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没有道理身为荣王府女婿的徐胤是杀人灭口的凶手,身为荣王府姻亲的章士诚刚好在事发当夜于五城兵马司轮值,后又经荣王提拔成了守备,他荣王却是清白无辜的!
“急什么?”
傅真心里何尝不是揣着满肚子火,可她沉得住气,“六年都过去了,不赶这一时。该是他们的,他们逃不掉,但若不是他们,自然也不能让他们当了替死鬼。否则咱们有理倒成了没理!
“郴儿和瞻儿他们昨日去打听史官,也不知道有没有眉目了?先打发人去问问他们情况!”
梁郅闻言一击掌:“大哥昨夜好像很晚才回来,我打发人去问。”
说完他掉头往外跑。
却差点与跑进来的张成撞个满怀!
张成来不及打招呼,避开一步后冲进屋里:
“姑娘!梁大将军和裴将军在茶馆里等您,说请您这就赶过去呢!”
傅真闻言立刻起身:“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那还等什么?快去备车。”
裴瞻他们就在裴家与宁家中间的一座茶馆——毕竟两家就隔条胡同。
傅真他们到达时,屋里二人对坐着,已经吃上了。
傅真找了凳子坐下:“你们是不是探得什么了?”
裴瞻拿了个杯子,斟满茶朝她这边推了推:“确实。”
“那快说呀!”
“孙洛六年前被灭口了。”梁郴把昨日探的情况说了说,然后道:“夺走那把匕首的,是荣王府侍卫长周焘的弟弟周彪。”
“果然又是荣王府!”
还没等傅真接话,梁郅已经拍起了桌案!“我就知道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傅真啧地一声把他扯坐下来。
裴瞻看过去:“这话什么意思?”
“……傅小姐昨夜也探到了线索!”
梁郅说着便也把傅真拷问王府下人的经过说了出来。
裴瞻立刻与梁郴交换了一个眼神:“荣王府的确可疑。”
梁郴凝眉:“这么多的巧合都集中在荣王府,想替他们开脱都难了。
“陈都尉是八月十四死的,小姑姑是八月十六出的事,根据傅小姐提供的案发时间,陈都尉便是死在血案发生之后不久。
“孙洛虽晚一些,但的确也应该是被灭口。
“这么说来,如果灭口的凶手是持刀人,那姓周的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连杀几个人。”
裴瞻接道:“徐胤既然都下了那么重的毒手灭口你小姑姑,那必然也不是姓周的能支使得动的。”
梁郴打心底里赞成。但他听完突然抬头:“你怎么知道小姑姑是被徐胤那狗贼下的毒手?!”
一屋人跟着屏息……
裴瞻面如平湖,波澜不惊:“猜的。”
他端起杯子的手,稳得如同端着帅印!
三道几不可闻的吁气声又游动在屋里。
梁郅小心翼翼:“你是怎么猜的?”
裴瞻瞥他:“匕首不是你小姑姑拿走了吗?除了徐胤,她眼里还有过谁?不是徐胤靠近她放的那场火,还有谁能做到?”
说到半路他目光滑向了傅真,停顿了两息才收回来。
傅真接触到他目光时莫名一阵心虚,怎么突然有种瞎了眼救下渣男结果被渣男害了这件丢人丢到姥姥家的事情竟被他看穿了的感觉?
她清了下嗓子:“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嘛,听说梁姑小姐施过那么多恩泽出去,也就翻了这么一条船。
“少不经事,裴将军也要理解一下!”
裴瞻瞄她,不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