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禇钰罢了,他们老禇家哪门子的子侄?当我不知道,她永平不知足,吃着碗里还要看着锅里,等着瞧吧,早晚这事落徐胤手里,把他们给收拾了!”
嬷嬷听着又是担心又紧张。却问:“那徐侍郎和和气气,连下人都不曾得罪,他有这么大的气性?”
章氏瞅她一眼,抿唇紧,良久后才道:“我也不知道,我哪里看得出来?我只是听哥哥说,他为人骄傲,行事又很果断的。
“而且,他为官这几年,已经在朝上有他的势力了。哥哥让我就算为了慎儿,也不要得罪了这个人。”
一个骄傲的人,当然不会容许别人对不住他,碰上他又很果断的话,那自然他会有几分气性。
章士诚的确不学无术,但他是个资深纨绔,当官办正事他办不好,可参研旁门左道却是个好手。他既然这么提醒了,章氏自然要听。
王府车辇队伍出城上驿道的时候,傅真正好在城门下的马车里歪着。
四月里春风暖,车帘子都是半开的,她看到了荣王妃,也看到了章氏和永平。
苏幸儿在她们过去不久后到来了,瞅着四下无人,她钻进了傅真的马车。
“我来晚了!瑄哥儿那小子想跟着来,我为了摆脱他,很是费了一番工夫!”
傅真道:“你怎么不让他来?让他来啊,我还有账跟他算。”
苏幸儿翻了个白眼:“我怕他来了,上回的账没算清,又要添新账!上回的事下回再说吧,这次咱们办正事,不让他掺和!”
看来梁郴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傅真先问:“让你给我带的东西带了吗?”
“带了!”苏幸儿随即把带来的一个小包袱给了她,“软筋散,匕首,笊篱,都在里头。匕首是找的现成的,也不知道你拿着顺不顺手,先顶着吧。
“对了,还给你带了一些点心。”
傅真吃着点心,把匕首拿出来,在手上掂了掂,再看了看当初被徐胤拿来拿捏住自己的软筋散,然后问她:“皇上留郴儿他们可是为了冠礼防卫之事?”
苏幸儿便说起来:“可不是这事儿?荣王是宗人府宗正,他手上又有些兵,这临时总指挥使便任命了他。
“说起来皇上还真是重情重义,为了当年那一救之情,这些年对荣王府不但不曾离心,还时不时地予以重任,硬生生把个才读过三年书的村汉拉拔成了贵戚重臣。”
傅真道:“太子妃是哪个?”
“眼下没有太子妃。”苏幸儿道,“三年前倒是娶了顾太傅的侄孙女,可惜还没成婚就没了。后来一直就没再娶。
“东宫倒是有两个侧妃,余侧妃生下了皇长孙,父亲只是个秀才。李侧妃父兄都是官身,较为得太子的宠。”
傅真问:“娘娘喜欢哪个?”
“你也知道娘娘行事大气,东宫事务她不会插手太多的。一定要说的话,可能是余侧妃吧,毕竟是皇长孙的生母……”
第167章 动了她的利益,能放过我?
姑侄二人边说边赶路,日暮时分到了山脚,苏幸儿回了自己的马车,先进寺。
傅真在下方镇子上转了两圈,买了些东西,直到看见梁郅和程持礼等人都驾着马来了,她才不紧不慢地入得寺门。
暮色拢罩了大地,眨眼功夫,天色已大黯。
一行人自宫中出来,荣王与徐胤要进寺,荣王先走了,徐胤随口问了一句:“少旸和敏之你们可是回府?”
梁郴笑道:“明儿十五,幸儿去了白鹤寺上香,我这也得过去。”
徐胤讶了下:“这么巧。”说完他又看向裴瞻:“敏之也同行?”
裴瞻面不改色心不跳:“家母听说少旸要去上香,便着我也同去给我大哥进些香油钱。”
说完他上马:“走吧,正好山上再议议先前皇上交代的事情。大典在即,莫要出了差错。”
裴瞻一提正事,徐胤便不再多说,三个人乘车的乘车,驾马的驾马,踏上了出城的路。
入了山傅真跟苏幸儿他们就没往来了,既然还没想好交往的理由,那就先保持距离,那天晚上在万宾楼外遇见的连冗,她还不知道对方是否有意,总归小心驶得万年船。反正有程持礼从中穿梭递话,不见面也没啥。
天黑后程持礼先去找章士诚,傅真刚准备瞎逛逛,张成忽然来报:“荣王府的人用晚膳,小的算了人数,荣王和徐侍郎还没来,明明应该是五个人用饭的,不知为何,却只传了四道。”
杨彤在旁察看门窗,闻言道:“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大惊小怪,赶紧去整点有用的来。”
张成却道:“不是啊,先前他们世子妃安顿后就去灵泉阁面见荣王妃的,但去了不到片刻就转回来了,好像是吃了闭门羹。”
听到这里,杨彤才看了眼傅真,随她一道走到了门下:“你是说,她们婆媳在闹口角?”
张成犯难:“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妇人家的事情,我又不懂。只是觉得有问题,就来报一报主子。”
傅真只一顿,便跨了门:“去瞧瞧。”
白鹤寺历经千年,自山腰往下层层迭迭,全是房屋,除去供奉着不同的菩萨,也陆续修建了不少院落,更有几处为历代皇族所建。
荣王府的人来了便固定住在山腰上两座小院子,叫灵泉阁。
灵泉阁往上走是十八罗汉殿,往下走是个小山坡,其实也是座花园子,当初桃花盛开时这里是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就算是当下桃花谢了,却有几畦牡丹傍着亭子与假山石含苞待放,引得香客们在此流连。
杨蘸和章氏带着孩子住着灵泉阁的偏院。因为院落小,不比王府,游人的声音都能隐约传到屋内来。
此时杨蘸早就不知上哪儿逛了,章氏望着斜对角的主院,眉头紧锁了起来。
嬷嬷道:“没想到郡主竟把这些话也一五一十跟王妃说了,这可怎么好?这当口恼上了,王妃回头若再传到王爷耳中,这差事怕是要不下来了。”
章氏语声恨恨:“都怪哥哥,偏生这会儿才来张口,早些说,先前路上我便也要忍一忍了。她们定然是猜到哥哥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从王爷手上揽得这大典防卫的差事,故而刻意不让我进去。”
嬷嬷道:“这也怨不得舅老爷,这不舅老爷也是才知道么。若下晌没有皇上留着王爷和几位大将军入宫说话这遭,不是也没有后来的事?谁也不知道正好就撞上了。”
“不过,”说到这里,嬷嬷话声里又添了一丝疑惑:“那禇将军毕竟是王妃的人,上番王爷已将守备一职给了舅老爷,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驳王妃的面子了。老奴觉得,世子妃倒不必为此事过于焦虑了。”
“你知道什么?”章氏没好气,“你当我不争,她们就会放过我么?打从那守备的军职落到哥哥头上,不,是打从章家争赢了禇钰,我就没退路了。
“王妃若是那等仁慈之人,怎么会想尽办法找个禇钰回来?
“她有儿有女的还不够,就是想培植势力将来分权的,王府毕竟有庶子啊!
“章家动了她的利益,她焉能放过我?她母族只有一个禇钰,一个世子妃没了,还可以再续,不是吗?
“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这次哪怕没有胜算,我也不能退却!”
嬷嬷叹起了气。收拾完地上的碎瓷,她起身道:“老奴让人再去传份斋饭来。”
说完她走出口。却只是一顿,就又转过身来:“王爷来了!”
章氏闻言,也立刻走到窗下,只见一路灯笼往上,果然将走在最前方的一人面目照得如同白日般清晰,浓眉环眼自带威风,一身蟒袍金光闪闪,与腰间的美玉及头顶的金冠交相辉映,却不是荣王又是谁?
章氏连忙收拾表情出门,然而下阶梯,后方又来了一路灯笼,那人一声不急不徐的“王爷”,就把章氏的脚步拴在原地了。
徐胤走到停步等待的荣王面前:“原来您也才刚到……”
二人都没有看到章氏,边说话边入了主院大门。
章氏的眉头这下拧得比方才更紧了:“他怎么来了?”
嬷嬷有些失语:“徐侍郎……倒也没说不来。”
章氏掐起了手心:“我还以为他跟永平吵架了,因而先前才针刺了永平几句,合着他们倒没事……
“那哥哥这事,岂不是更难办了?她永平惯常可都得理不饶人的!”
说完她一跺脚,甩了帘子进屋。
下一瞬却又掀帘探出头来:“去看看世子去哪儿了?快请他回来!”
“是!”
嬷嬷连忙下去。
章氏坐立不安地走到窗前,又看了看,才一屁股坐到榻上。
荣王和徐胤前脚进屋,傅真后脚就到了牡丹丛旁,一看院子外头密密麻麻的护卫,她扭头道:“荣王世子去哪了?”
张成想了下:“好像是去镜台听高僧讲经。”
傅真便道:“你去看看。”
随后她招呼杨彤:“园子后面有条小路,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屋里,你去看看能不能探到点什么?”
第168章 好好的铺子掉价了(二更求票)
主院里,荣王府的母女俩神色都不好看。
“不知高低的东西!”荣王妃冷斥道,“见缝插针似的往前钻,生怕人不知她小人得志!”又道:“你也是,夫家拿捏不住,娘家也拿捏不住,真是越活越窝囊了!”
永平倒非有意告状,只是昨夜吵了那么一场,弄得她心力全无,荣王妃一再问起,她便只好拿了章氏挑衅之事来搪塞。谁料中间又插了荣王被授予大典防卫指挥使这一事,荣王妃便又想到了章家夺了禇钰的职,这一来就收不住了。
这边厢就说王爷来了,荣王妃连忙起身。
永平松了口气,她惯常在父母面前随意,况且昨夜与徐胤一番吵闹,今日又让章氏往心里扎了刀子,实在不痛快,便仍坐着喝茶。
谁知下人又说“徐侍郎也来了”,永平手一抖,倏然看向门口,只见徐胤面色如常,正与荣王有说有笑的进来,当下手忙脚乱放了杯子,站了起来!
“哟,我们姑爷来了?”荣王妃笑微微地望着徐胤。
徐胤淡定地举了举从连冗手上接过来的食盒:“公务事忙,冷落了郡主,是小婿的不是。方才特地前去京城新开的酒楼买了几样他们的招牌,带来给郡主赔罪。还请郡主原谅为夫则个。”
永平昨夜由着他刺了那么多话,一颗心早就碎成了渣,只当日后夫妻俩就要从此行同陌路了,哪想到那么骄傲的他还会提着东西来低声下气地赔罪?
看着他把食盒提到面前案上,她满腹的担心就全都化成了委屈,一时间心里翻江倒海,无所适从。
荣王看着她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惊道:“你这是何故?”
荣王妃早就猜到他们俩又吵架了,看到女儿那不争气的样子,也只能摇摇头,跟荣王道:“让他们俩说说话吧,我们先去镜台听经。”
他们二人这里走了,徐胤就坐在了永平旁侧,笑笑地拉起她的手来:“是我不好。气头上说了重话。”
永平想甩手没甩开,反倒还被他一把拉到了怀里,当下惊得挣扎起来:“佛门净地,你可不要造次!”
徐胤无所谓的箍住她:“我知道。但你我是经天地神明见证过的夫妻,你这般疾言厉色做什么?”
永平忍不住又哭:“你既知是夫妻,昨夜还那样辱我!”
徐胤笑了下:“是我的错。不过我恼的却是你那般看轻自己。你说我是冲着荣王府的地位权势而来,那你自己成什么了?”
永平止泪。
徐胤又道:“斯人已逝,万般皆是浮云,你我拜过堂,成过亲,生了孩子,这才是实实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