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道:“徐胤在外面的事情,我们都不难打听到,但他在家里的事我们却不清楚。你看看能不能找到徐胤的儿子,跟他侧面打听打听徐胤在家里的情况?”
梁瑄一听这话,拍起胸脯:“交给我!”
傅真等他出去,又打发杨彤去找找宁夫人,然后这才安定坐下来等禇钰和梁郅。
何群英当初问宁家要借船的时候,傅真就防着他是要夹带私货,裴瞻一开始不答应借给他,后来傅真将他说服,也是存着事后要从船上拿他把柄的心思。
不过前些日子,宁夫人那边却说这两条船毫无异状,何群英一直在老老实实地装船码货,傅真也就把这份疑问给压下了。
可是现在蒋林却从潭州带回来这张货单——
徐胤暗度陈仓,推出何群英来借船,实际上是他自己要用,这不算奇怪。奇怪的是,何群英借走的船是从杭州驶出的,货单却出现在徐胤位于潭州的老宅!
这单子是送货到船上时,宁家的船夫开出来的,只会交到送货的本人手上,潭州到杭州少说十天半个月路程,两条船使出来已二十来日,蒋林从潭州到京城也得少说半个月路程。
也就是说,半个月前蒋林从周谊枕头旁边拿到这张单子时,距离这单子开出来的时间,最多只够从杭州到潭州一趟单程,那么,这单子怎么会到周谊手上?
是有人特地送过去的?
还是徐胤藏在船里的东西,就是从潭州这边发过去的?
潭州有水路,徐家的宅子离码头并不远,他们从水路迂回到达杭州,提前在那等待船只靠岸,在以何群英的名义装货上船,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那么,徐胤要运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偏偏要从潭州这边绕这么大个弯子走水路进京,只能是冲着宁家背后如今有护国大将军府这层关系而来了!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见不得人?
禇钰比梁郅先到。
听完了傅真大致讲过蒋林在潭州的经历,他脸上也满是震惊:“徐胤是潭州人,当初他中榜以后,朝廷要核对身份祖籍,还有后来他与永平议婚时,荣王妃也是着人去潭州仔仔细细打听过一轮的,探查的结果和蒋林得到的一样,对他的身份并没有什么疑虑。
“他怎么会跟大月的皇族扯上关系?”
徐胤不是好人,大家都已经有了共识。
但是蒋林得到的这条线索,还是显得那样不可思议。大月是大周的手下败将,哪怕他们的翼王府一族和大月皇帝之间有着深仇大恨,毕竟也是敌国的皇族,大周的臣子们与之立场不同。
“所以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回忆回忆,徐胤这些事情,荣王府的人知道吗?徐胤身上有巨大秘密这是毋庸置疑的了,我们需要慎重。”
如果荣王府的人知道,那他们就是相互勾结。
如果不知道——他们彼此接触的如此频繁,两府之间又交叉得如此深入,居然连荣王府的人都没一个人知道,那徐胤隐藏的秘密也就更大了!
禇钰垂头沉思了片刻,末了把头摇了起来:“没有,荣王应该不知道。因为荣王连连冗是什么来历都不清楚。徐胤干这些事,连冗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打听到了!”
刚刚说到此处,梁郅便回来了:“不愧是宁家商号的少当家,你算的很准,那两条船明日晚间就会到达通州,由于你们早就跟宁伯母打了招呼,宁家在航道沿途的铺子都在注意这两条船,根据船夫沿途留下的信息,最早明日下晌到岸,最晚明日凌晨!”
“那徐胤呢?”傅真问,“他有什么动作?”
“他这几日按部就班的上差,没有别的什么动静,倒是何群英今日上晌已经前往通州了。”
傅真想了下,说道:“那你现在把城门下的差事安排一下,也去通州。早做准备,不要让他们钻了空子!”
“我就是进来说这个的,”梁郅道,“我刚才已经让肖驷去传话给老七,让他把城门盯住了,我这就出城!”
“小心点!”
傅真嘱咐他一句,目送他出了门。
禇钰起身:“不知我能做点什么?”
傅真打量着他:“日后肯定会用得着你,但你先把身子彻底养好吧。荣王和徐胤肯定在四处找你,暂时不要急着出门。”
禇钰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末了还是打住了,郑重地点了点头。
禇钰是肖驷驾马车来接回去的,彼时日色已经西斜。
而与此同时,一张便笺也送到了徐胤手上。
火红夕阳透过窗棱照在他一边脸庞上,霞光与窗棱的阴影相互衬托,他的脸如同变成了戏台上的脸谱。
“是否何将军来信告诉船的情况?”
屏风下的连冗,见他迟迟未语,不由上前了一步。
“不是。”徐胤把信折起来,“太子宣章士诚进宫了。”
连冗抬头,看他片刻后道:“这不是好事吗?殿下手段了得,短短几日,就已经查到了章家头上。”
“但这么查下去,我还没有进得了他的詹事府,他倒要先拿住我的把柄了。”徐胤看了他一眼,“他查到了章家,必定也会查到我和永平,白鹤寺里的那场火,怕是要瞒不过去。如此一来就很被动了。”
连冗道:“看来得尽快想办法达成咱们的目的,才能应对这些隐患。”
徐胤对着屏风,负手站了片刻,忽然道:“永平这几日如何?”
连冗俯身:“太太这几日都在灵前尽孝,一切都很正常。只是一提到老爷就……”
剩下的话也不必说明白了,如今在永平眼里徐胤是什么样,别人不知道,他们主仆却是再清楚不过。
“那是我不对,没顾上安慰她。”徐胤嘴角又扬起了一丝讥讽,他把便签点火烧了,转身往外走:“去王府。把濂哥儿带上,一道去王妃跟前守灵。”
第298章 竖子!
灵堂前少不了人,杨蘸夫妻还要掌管着府内事务,这些日子便几乎是由永平带着侧妃庶子们守在此处。
下人们去找徐濂,一时不见人影,徐胤便自行到了王府。
他把带来的点心递给永平,被永平一巴掌打翻:“用不着你惺惺作态!”
点心飞到别处,灵堂内外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虽然没有外人在,但侧妃们与王府庶子们目光里都透露出了一样的兴味。
徐胤扫视了他们一圈,仍然柔声跟永平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衙门里忙,我实在脱不开身,直到现在才过来,你莫不是生我气了?”
永平早就看透了他的虚情假意,再加上荣王妃又是死在他的手上,他可是杀死了她的亲生母亲!跪在灵堂前的这些日子,永平已然心如槁木,眼下只恨不得杀了他!
“你给我滚!”
她冲着他怒吼,因为过于歇斯底里,旁边跪着的人都闪开了。
徐胤抓住她手腕说道:“你看看你,总是不分场合的胡闹,你这个样子,让濂哥儿日后怎么做人?”
永平挣扎不开,一双眼睛瞪得血红。
徐胤把她放了,然后跪在旁边,伸手拿了三炷香,点燃之后高举在额前,插在香炉里。
退出去了的侧妃们,站在门外眼不错珠地看着这一对,一会儿当中就有人给旁边的婆子使了眼色。
婆子不动声色地找到了荣王所在之处。
永平夫妻在亡母的灵前争吵,这总归是不合体统的。何况如今徐胤也成了荣王的一块心病,荣王没有任何理由置若罔闻。
他来到了灵堂,沉下声音:“你们怎么回事?斗气都不看地方吗?你母亲尸骨未寒,你们俩就在他面前撒野?!”
徐胤道:“王爷息怒,小婿与永平并没有斗气,我知道她只是哀伤过度罢了。”
“你闭嘴!”
永平看到他这副假面就禁不住手脚发寒,她瘦的凹下去的脸颊,因为牙关紧咬,又鼓了出来,格外的狰狞。
“你也给我闭嘴!”
荣王厌憎地望着她,然后使唤徐胤:“你跟我来!”
他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并不想再分出心力去搭理他们的破事儿。
自从出事以来,没有一个好消息传到他耳里。
而这所有的麻烦,却全都是永平带来的!
因为是徐胤搅动了这一切,是他想要得到那把扇子反制王府,才引发了这场祸事!
如果不是他野心勃勃想凌驾于王府之上,荣王妃不会死,他的秘密不会暴露,他也完全不会处在如此被动的境地!
而这所有种种,全都是因为当初永平死活要嫁给这个男人,她这是引狼入室!她自己想要跳火坑,却还拉着娘家一起跳!
荣王一想到这些,心里的怒火就压也压不住,等进了归元楼,回头看到徐胤也进来了,他忍不住把桌子一拍:“你无法无天!竟敢在灵堂前造次!我让你三日内找回扇子,如今已过去多日,你该给我什么交代?!”
徐胤道:“那日太子殿下传王爷进宫说了什么?”
“回答我的话!”荣王又拍起了桌子,这一次戾气更重,桌上一只笔洗都跳了起来。
徐胤道:“我没有交代。我找不到人在哪里。与其逼问我,王爷不如想办法找找禇钰的下落?只要禇钰找到了,那个盗走扇子的人,不就出来了吗?”
“混账!”荣王道,“你这是在指使本王做事吗?!”
荣王真是火冒三丈,他没有想到徐胤竟然如此嚣张了,他到底凭什么?
难道自己这些年对他的关照,结果促生的是他的狂妄自大吗?
“你可真是个白眼狼!”
他心里发寒,一句话漫过齿缝,连牙齿也冷了!
徐胤笑着拢手:“王爷的气性真是越来越大了,这可不好,你年纪不轻,气性大很容易引发重病。到那会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满身的富贵荣华,岂不是又便宜了他人?”
说完他取下墙上挂着的配剑,然后伸过去:“王爷要是心里憋得慌,不如拿着这个到后院里去舞上几轮?”
这剑把就递到了荣王面前,荣王岂甘受这轻言之辱?伸手一抓,再握着剑柄将剑一抽,寒光一闪,这长剑就朝着徐胤刺来!
徐胤从前跟着梁宁在西北待过好多年,他曾跟着梁家人习武的事儿不是秘密,虽然说他一心科举,只把习就的那几分武艺当成强心健体的本事,但荣王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的!
他这一次刺出去,本来就没什么力道,按常理,会些基本武功的徐胤,也应该第一时间躲避他的攻击,但没想到他这一剑刺出来,徐胤压根就没回避!
这一剑堪堪落在他的左臂之上,顿时他的前臂就拉出来一道半尺长的口子,鲜血一下就透过他的薄衫冒了出来!
荣王一下愣了!
他又没疯,当然知道不能杀人,不但不能杀,连伤也不能伤!
他蓦地抬头去看徐胤,这剎那间却从他的双眼里捕捉到了一丝阴寒!
还没来得及回味,虚掩着的门一下就被撞开了,只见连冗带着徐濂出现在门口,他们的身后还有裴瞻带来的部分宫中禁卫!
“老爷?!”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