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样证物,的确是我当时从大殿下身上得到的!我害怕太子回过头来翻脸不认人,特意瞒了下来?
“我不知道徐胤为什么知道有这把扇子,他唆使永平和他母亲来拿这些东西,妄图拿着它们去投靠他!
“然后在王府祠堂里,他把永平的母亲推到了刀尖上!他就是杀人凶手,他害死了活生生的两个人!”
荣王的指控一声高过一声,指向徐胤的手,已经如同是行刑的刺刀了!
第315章 你想死还是想活?(求月票)
大殿里的空气已经凝重成了一座山!
它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再也不能顺畅!
在今日之前,太子还是所有人眼里那个虽然看不出来有卓越才能、但是性情却温厚谦和的正统皇储,而徐胤也是天下人眼里那个深情厚义又风度翩翩的大周才子,谁能想到他们私下竟会是如此胆大妄为加恶毒?
皇帝走到被押住了的太子和徐胤面前,一字一顿道:“荣王所说的这些,属实吗?”
太子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皇帝一个巴掌便啪地扇到了他的脸上!
握过长枪的手掌即使已经苍老,在无穷的丧子之痛下,力道也丝毫不弱,太子被扇得踉跄,捂着脸撞到了琉璃灯柱上,灯被撞倒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取朕的龙泉剑来!朕要亲手杀了这个逆子!”
皇帝手指着太子,怒斥的声音响彻大殿!
太子面肌一阵颤抖,随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喊了一声“父皇”,然后噌噌的膝行到他面前:“父皇饶命!儿臣是一时胡涂,不慎酿下大祸!儿臣并没有想要害死大哥,只是害怕大哥回来父皇母后眼里就没有儿臣了,从小儿臣就听您和母后不停地说大哥有多么出色,儿臣真的是害怕呀父皇!
“——母后!母后您救救我!我也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大哥已经死了,儿臣要为您尽孝啊,我将来会加倍地孝顺父皇和您,母后您快求求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
“你给我住嘴!”
皇后嘶哑着声音怒吼,她的双眼已经通红,两行清泪顺着脸庞不住地落下来,颤抖的身子被极力地支撑着。“你死到临头,还妄想惯着我与你父亲偏心吗?
“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让你当了太子,期望你能接掌这个国家。
“奕儿也是我们的儿子,难道就因为让你当了储君,所以我们就连思念他的权利也没有了吗?他就不能让我们怀念了吗?
“你身为男人大丈夫,这点度量都没有,何况你还是个储君,你连自己的亲哥哥都容不下,你还怎么配接手这万里江山?!
“证据都摆在眼前,你还执迷不悟!你还妄图与徐胤栽赃陷害朝中这些功臣良将!
“你不想想,如果不是他们,你有资格坐在太子之位上吗?如果不是裴瞻,不是为了稳定西北前赴后继死去的那么多将士,说不定今时今日大周都已经不存在了!还容得你在此玩这些阴谋诡计?
“你不配让天下将士俯首称臣!你不配!你被徐胤这种藏头露尾的异国奸贼算计,你不配当我们的儿子!”
皇后的声音从嘶到哑,每一个字都像是鞭笞!
太子反倒愣了:“‘异国’奸贼?”他看了眼徐胤,又看向皇后:“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徐胤不是大周人吗?他祖籍不是潭州吗?”
他又不是毫无城府,自打上回徐胤前来见他之后,他就留了心眼,派人把徐胤能查到的信息都查了个遍。
查的过程里肯定避不开他的祖籍,因为必然要弄清楚他的家族牵连。
所以他记得很清楚,徐胤是潭州人,祖上就是个当地的乡绅,其父充其量是个举人,所以他们才会在战乱之时四处流浪!
这怎么跟异国扯上了?
“你这个蠢货!你只顾着施行你自己的阴谋诡计,招惹了一些什么人,你都不曾弄清楚吗?!”
皇帝怒指着一旁的徐胤:“你问问他自己,二十多年前,曾跟大月亡国之君争夺皇权的大月翼王是他的什么人?!”
自从何群英的船在码头上失手之后,徐胤已经猜到铁英落到了裴瞻手上。
可当皇帝这一句话劈面吐出来,他脸上还是多了三分惶惑!
知道铁英会被审出些东西,可连徐胤自己都还不清楚铁英到底掌握了他一些什么,又怎么会想得到他会对裴瞻说些什么?
如果知道,他就不必费尽周折将人弄到京城来亲自审问了!
“你是翼王府的人?!”
如果说在荣王出现之前,太子还算是胸有成竹,那么此时此刻徐胤的底细被捅破,他就完全绷不住了!
翼王府可是当初跟大月王有过皇权之争的人!
他和大月王国之君的余孽一样,对两国的关系而言十分特殊!
身为皇储却跟敌国的皇族势力勾连在一起——就算是帝后能够顾虑到皇位继承的难处而对自己有所宽恕,可当有了这一层,这就完全没有饶恕的可能了!
他太了解帝后对这个国家的重视,从平定中原建立大周,再到与大月的多年战争,他们付出了一辈子的心血,至今还是把他们当初起义乃是为了“让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真正生活在太平盛世”这句话奉为准则,他们怎么会允许自己与敌国宗室余孽勾连?
“你怎么会是翼王府的人?”太子喃喃的看着徐胤,“你为什么会潜藏在大周?!”
徐胤的身份一变,自己对待杨奕的一切也都变了!
就算他本来真的只是不想自己的权利受到威胁,此刻也变成了因为想避免这个威胁,竟然不惜与敌国余孽勾结!
“太子殿下冷静!”徐胤咬咬牙,侧首看着他,“您不要失了方寸,我在潭州出生,在大周长大,我连一寸大月国土都未曾踏上过,我怎么可能会是大月人?更不可能会是什么翼王府的人!”
说完他又狠狠地瞪向了裴瞻:“裴将军英武睿智,能够把一桩不为人知的血案查到水落石出,让人佩服!
“荣王父子竟然没死,那归我做过的我都认!可那些莫须有之罪名,你却休想往我头上扣!
“你为了最大程度地对付我,为梁宁报仇,竟然连我是异国人这样的谎言都能编造出来,我倒要问问你,你可有什么证据?!”
门下太监听他说到这里,看他两眼之后走到了皇帝面前:“启禀皇上,人证都已经奉旨带进宫来了,正在门外候传。”
皇帝道:“让他们都进来!”
太监点头,往外招了招手,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了脚步声,一行人影到达门下时,永平的声音当先响起来:
“皇上,民妇跪求您即刻将徐胤千刀万剐!……”
她闯进来之后立刻扑倒在帝后面前,从前一张收拾到完美无瑕的脸庞,此刻已经扭曲而狰狞,而一副骄傲到在谁面前都不曾弯折的身躯,此刻却因为强烈的恨意而折成了一张弓!
“徐胤他不是人!他竟然指使自己的亲儿子去杀人!他把我们的儿子当成了杀人的工具!而我们的儿子才五岁呀!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禽兽!”
永平的嗓子已经喊破了,手指无意识紧扣着地面,食指的骨节全变成青白色!
皇后深吸气:“先把她扶开!”
说完她目光落向了抬了进来的铁英身上,这是所有人里面她唯一不认识的面孔,他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
“把你的来历说出来,然后把你所知道的徐胤的一切,都招出来!”
铁英看了一眼裴瞻,说道:“我是大月而来,我的主子是大月王国之君遗落在民间的后人,我从徐胤的家乡潭州而来,是在查探的过程中被他暗中豢养的死士捉住,再暗中辗转送到京城来的。
“是你们的大将军裴瞻把我截下来。
“看在裴将军救我一场的份上,我不说谎,他到底是不是翼王府的后人,是不是段绵的儿子,我不确定。
“但是他与翼王府的幕僚来往密切,他在潭州祖宅的管家,是从前翼王府的清客。
“他在潭州祖宅暗中豢养了百余名身手高强的死士。这些死士行事路数与当初翼王府的人如出一辙!
“裴将军动作迅速,不过短短一日之间就已经把徐胤揭穿了,并且锁定在宫中。
“就算他身边的人反应再快速,只要你们动用军中八百里快马,一定能够抢在他们之前赶往潭州验证真假。”
他这些话一出来,殿中所有人看往徐胤的目光再次有了变化。
就算他说不确定徐胤到底是不是翼王府的人,可就凭他说,潭州祖宅的管事竟然是翼王府的清客,以及徐胤一介文官竟然豢养了如此之多如此之厉害的死士,就已经能够说明问题!
除了早已经对此了解够深的裴瞻梁郴等人,剩下的大理寺卿和都御史都已经忘了如何反应!
徐胤在大周朝堂已经做了六年多的官,当初科举时对他的身份来历早有过规范而严密的核查,而且他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甚至朝中不少潭州籍的人都与他有密切的往来,都能够证明他潭州方言说的十分地道!
他怎么会是大月人呢?
而且还是大月皇室的人!
这个真相太炸裂了!
每个人都需要时间来消化!
太子怒瞪了徐胤片刻,把压住了他的侍卫挣扎开,然后顺手拿起一只尺高的陶瓷急步冲过去:“你这个贼子!——”
可他的手刚刚伸出去,只见同样被压住的徐胤一个旋身。也从侍卫的掌压之下挣脱开了,并且一掌敲在了太子的手腕上!
陶瓷哐啷掉地,徐胤也抓住了太子手臂:
“殿下与我已经是一根在线的蚂蚱,我知道殿下来之前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你眼下想活吗?!”
太子目光骤然凝住。
来之前他的确已经吩咐好了金宝,也已经让李侧妃在宫中近卫军中负责统领的两个哥哥做好了准备。
人不多,但有这些人马,保住他出干清宫没有问题,本来按他的计划,等他出去后,再行调度一批人出来支撑他跟皇帝留在宫中的兵力相抗衡也不是大事。
但关键是眼下裴瞻和梁郴都在,这二人可是踏平过一整个大月的悍将!如此一来他还能不能如愿就难说了!
还没等太子开口,侍卫已经到了跟前,徐胤抢在最后一刻说道:“太子殿下如果觉得何家够资格,那就该果断行事了!”
这句话虽然混杂在侍卫们的呵斥声里,但太子依然听到了!
前些日子他让人彻查徐胤的时候,许多线索显示他跟何群英以及何焕分别有来往!
何家在京畿大营里执掌了三个卫所的兵力!凭他们保护自己,抵御一阵是完全足够的。可是光凭他们一家,也无法完全对抗其他四大将军府!
既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太子怎么会不知道,此刻已经该动手了?
但他没有信心敌得过裴瞻和梁郴!
他抬眼看向目光清寒的帝后,忽然间一个冷颤,他牙关不觉紧咬起来了!
看到这样的目光,他就知道自己必定活不下去了!
徐胤的话未必是真,可是他却也的确不甘心啊!
这江山本来就是他的!
怎么一夕之间就让裴瞻给搅黄了呢?
既然他已经有把握能闯出这干清宫,那为什么要在此坐以待毙呢?
哪怕多活一刻,也多一刻的机会不是吗?
殊死一搏,总比留下来白挨刀子强!
想到这里他呵呵一笑,而后咬牙大喝:“李将军的人何在!”
这声大喝之后,他也突然奋力把压住他的侍卫甩开,而后飞快从靴筒里掏出一把短剑,照着皇帝便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