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他这个寒门姑爷在永平面前要矮一个头,没想到他要给梁宁抄经祈福,永平竟然也不能推脱……
如此看来,渣男道行着实有些深厚。
傅真又想到那小胖子,也不知道他回到住处了没有?
这小家伙深更半夜一个人在那种地方闯荡也不害怕,反而还在想法子打人,想必对这寺里也是熟悉的很,也许不必担心。
只不过又想到到底只是个孩子,放他四处乱走,他这家里人这心也太大了!
如此胡思乱想睡去,天朦朦亮时寺里大钟敲响,她便又随傅夫人起来,前往殿里上香。
即便是住在寺中,佛前香火也已很旺。
按照顺序拜完所有菩萨,天色就大亮了,山下的香客也已一拨拨地进寺来,多是城中官眷。
路上她跟傅夫人商议:“我还想去西面那边佛堂抄几卷经。”
傅真知道自己占据了这具身子乃是原身寿数已到,原身的灵魂返归天界。但毕竟是梁宁得了便宜,而且梁宁还拥有傅真的记忆,这些记忆终日陪伴着她,使她觉得,原身就好比她的姐妹一样可亲了。
那么她眼下能为这位妹妹所做的,就是为她诵经超度,并希望她泉下安宁,早日投个好胎开始新的人生。
傅夫人无异议:“总归我们得用完午间斋饭才会下山,方才我也遇见了几位熟悉的官眷,正好要去前面莲池那边打个招呼。你抄完经,来莲池边与我们会合便是。”
傅真便先伴她往莲池走去。
莲池里传说是几百年前就留下来的古老的莲种,如今虽非赏玩之季,但因近年扩大了地盘,沿湖又种了不少桃树柳树,很是有一番看头。
母女俩分花拂柳,顺着池畔的石板路往前,走至一株桃树后,忽听前面传来了声音:“……这婚姻之事乃人生大事,指腹为婚什么的,孩子都没生出来,空口定亲,哪算得数?提出了指腹为婚的人脑子也是胡涂,要是万一哪一方孩子生下来后不周整,难道也要履行婚约吗?那不是害了对方?”
这声音又高又尖,一字不落地飘进傅真耳里。
傅真听着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只是不知为何声音却要如此刺耳?
她拨开柳丝探头望去,只见桃树那边石栏上坐着几个贵妇,看模样正在闲唠磕。说话的穿着一身湖蓝色的锦衣,容长脸,模样周正,只是边说边撇着嘴,如此看来变有几分刻薄。
妇人这一撇嘴,傅真竟认出她来了!
这不是昭勇将军周家的少奶奶么?!
周家原先在梁家老爷子麾下为将,他们家的人梁宁都认得!这周少奶奶排行第四,打一过门就跟上头三个妯娌吵了个遍!这尖利的嗓子看来是改不掉了。
傅真再看向她身旁另外几个——哎!这一看,傅真就又看到了老熟人,杜谡的夫人竟然也在座!
这不是巧了吗?前几天她在路上巧遇了杜谡,今儿在这里又巧遇了他媳妇!
虽说傅真跟杜家三房往来不多,但到底一笔也不出两个杜字,她正要提议傅夫人过去打个招呼,因为说不定将来什么时候她就有机会直接跟杜家嫂子串上话了,但这时坐在杜三夫人下首的另一张熟面孔——兵部主事刘家的媳妇儿说话了:
“周大奶奶说的不错,好好的两个人硬绑到一起成了怨偶,那害得可是一大家子的人啊!三夫人,此事您当慎重!总不能因为一句口头之约就害了孩子一辈子吧?”
——好家伙!
听这意思方才她们不是在辩公理,而是要撺掇杜老三媳妇悔婚啊!
只是这种事放在这种地方说,她们是不是也太不讲究了?
不过这种事也不该是她们傅家人有资格掺和的,还是且绕道吧。
傅真转头来拉傅夫人掉头,却发现拉不动傅夫人,与此此时那边厢杜老三媳妇又开口了:
“你们都别说了,再怎么着,这也是当年长辈订下的婚约,人家咬着这个不松口,我们除了照做,还能如何呢?
“只可惜了我们诚哥儿,国子监的老师们都说,他下届高中甚有希望……我们当父母的,也没别的指望,只盼着儿女得遇良缘相携到老,哪里有还没成过婚,就得防备着什么时候又得续弦的?唉,我们诚哥儿命苦哇!”
这话也太恶毒了吧!
什么叫还没成过婚就得防备要续弦?这不是明摆着咒女方去死吗?
这杜老三媳妇不想履行婚约就罢了,她居然还把这种事摆到大庭广众下来说,她脑子有病吧?!
想害谁家姑娘呢?
“真儿,我们走!”
这时傅夫人突然用力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声音也十分愤怒。
傅真这才发现,听完了杜老三媳妇的话之后,傅夫人身子绷得更僵了,她的脸上也因气怒而胀红!
咋回事儿?
杜老三家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
不对!
当她思绪自“杜家”二字上掠过,脑袋里有根弦突然就颤抖起来!
——婚约?
杜家?!
特么的傅柔那死丫头不是也说过傅真和杜家有桩婚约的?!
她倏地定住,瞬间好比被雷劈!
难道她摊上的那劳什子婚约,竟然是跟杜老三家儿子杜明诚?!
第68章 谁会变态到嫁给侄儿辈?(二更…求票!)
“母亲……这怎么回事?!”
傅真觉得自己要炸了。
傅夫人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杜老三媳妇说的那番话,明显针对的就是跟他们家杜明诚有婚约的女方身体不好,很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一命归西,而他们家杜明诚因而就要续弦!
对应得上这个特征的只有傅真啊!也只有傅真被针对时,傅夫人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奶奶的!
什么都罢,要命的是杜老三家的儿子比她还低了一辈啊!
从前她就没把他们那批子弟当平辈看过的,而且他们家那俩儿子每次见她面都规规矩矩叫她姑姑!还给她行大礼!让她嫁给他、不,是嫁给他们当中任何一家子弟,打死她都没法下嘴啊!
谁能变态到会对一个过去见面就以“姑姑”相称、并时时注意躬身行礼让行的子侄辈改称夫君?
那不乱套了吗!
“母亲!”她一把抓住傅夫人的袖子:“这亲不能结啊!”
她万万没想到傅家竟然会跟镇国大将军府那个杜家有渊源!
天下姓杜的那么多,怎么偏偏就跟杜老三的儿子拉上了红线?
她想不通啊!
“如何不能结?”往常对傅真千依百顺的傅夫人,此时却不由分说拂开了她的手,朗声说道:“不结可以,那得有个说法!当初立约是他们,如今毁约又是他们,岂有这样欺负人的道理?!——你在这儿等我,不要过来!”
说完她转过身,拨开柳丝大步朝着那一头走去!
傅真拖都没能拖住她!
傅夫人走到杜三夫人面前,施一礼道:“妾身乃昔年杜老将军亲自登门求见的宁泊池之女傅宁氏,如今为礼部主事傅筠之妻,见过三夫人。”
杜三夫人今日召集这么多杜家部属的家眷在此,就是为着要给傅夫人一记闷棍,让她知晓他们杜家的心意,知难而退。方才下人说傅夫人携女而来,她自是知道的,因此那些话也是成心说给傅家母女听。
傅夫人见得此状后会有些什么样的反应,都在杜三夫人的预料之中,但方才乍然听到那边厢传来傅夫人如此铿锵的话语,杜三夫人还是顿了一顿,下人们探听给她的消息,都说傅夫人性子软,好拿捏,可听这话却不大像是这么回事儿?
杜家虽说威重,可悔婚之事到底是属他们这边无礼,傅家若较起真来,也不好应付。
于是傅夫人如眼前这般当面锣对面鼓地找上门来,杜三夫人虽不曾失措,却也尴尬了那么一瞬。
她挺挺胸膛看向傅夫人,端出笑容:“原来是傅夫人。你有什么事?”
傅夫人面如沉水:“杜夫人,方才您的话妾身已经听到了,既然提及是令郎诚公子的婚约,那么想必夫人应该不会一郎二许,在与小女尚有婚约的情况下,还给令郎许下第二户人家。所以,方才夫人所言,定然就是针对令郎与小女这桩婚约了。
“夫人不愿结亲,妾身自然不会死缠烂打。只不过既然夫人有这个断交的意思,还请痛痛快快,择日登我傅家之门来作个了断。
“毕竟当初提出订婚约的是你们杜家,如今想悔婚也是你们杜家,总不能连背信弃义这口锅,杜家还要我们傅家人和宁家人来背着!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杜三夫人在这席话下立刻面红耳赤!
她强自压下心下忿意站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正如夫人所听到的,家父当年看在杜老将军铮铮铁骨上,才许下了这门亲事,如今老将军虽身故,妾身却也希望杜大人及杜夫人能传得老将军几分磊落,也免得老将军与家父在九泉之下碰了面,不好交代!”
傅夫人说完之后,即俯身又施一礼,而后冷着脸盯她一瞬,就这么拂袖而去。
杜三夫人气得肝颤!
她指着傅夫人背影咬牙:“这就是我们老爷子给我们找的亲家?给我们诚哥儿寻的丈母娘!这宁家和傅家有何教养可言?!”
“夫人说的是!端底是高看他们了!正好她听到了,如此,夫人回去便可与大人商议退婚之事了!就说凭傅家这样的家教,如此对待
“亲家的态度,足可以毁去这婚约了!不就说了两句嘛,傅家这是得理不饶人啊!就这样的人家,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
旁边的官眷纷纷附和劝说。
杜三夫人本来就是抱着让傅家知难而退的心思!整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让傅家知道这婚事就算是结了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让傅夫人给劈头盖脸数脸了一通,她虽然落了下风,却无论如何都得下决心撕破脸了!
不是她想退婚,是傅家得理不饶人,是还没正式定亲就想骑在他们头上!
她儿子怎么能娶这样人家的女儿?她怎么能跟这样的人成亲家!
“五叔五叔,这鱼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正在羞愤交加之时,这时候另一头忽然传来了孩童的说话声。
杜三夫人顿时一怔,弯腰朝另一头看去,只见柳丝遮挡的湖堤上,竟然坐着正在垂钓的一大一小!她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在此的?!
她连忙拨开柳丝看去!
这一看立刻对上了正侧过脸来的大人的目光——
“裴将军!”
看清了这个人,杜三夫人一阵胆寒,脸都吓得煞白了!
她虽然恨傅夫人恨得理直气壮,却心知自家要退婚这事做的不地道,是以特意算好了傅家母女路过时在此以言语相激的,这种事她们交好的几个知道便罢,但凡传出去让人知道,杜谡和她哪还有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