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少爷还在他面前装什么?这才是公子中的公子啊!
“大人……”
师爷连忙附到郭县令耳边,将这年轻人的身份同他说了。
郭县令一秒变脸,立刻变得公正严明,重判了堂下的混混:“尔等调戏未遂,但是证据确凿!来人啊!把他们收监,等查清背后是何人指使,就流放边关!”
说完,他又立刻从桌案后起身,亲自下来用两手把腰牌还给了风珉。
郭县令小心地陪笑道,“小侯爷,这样判可以吗?”
小侯爷?
听到这三个字,郭威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去。
公堂外的百姓没有听见风珉的身份,见状都一片哗然。
以前被苦主告到公堂,这些人也都没事的,怎么这次就要被判流放了?
被重判的混混们也是目瞪口呆。
郭县令一声令下,两边的官差就上前把这些呆住的混混提了起来,扔进大牢。
一旁,陈寄羽对风珉的身份早有猜测,此刻终于印证,只心中叹息一声。
他看向妹妹,却见她始终神色如常,仿佛对风珉会如何做知悉得一清二楚,更是难以猜测她怎么跟这样的天潢贵胄扯上关系。
“郭公子。”风珉从郭县令手中收回了腰牌,这才看向郭威,将他方才说的话还给了他,“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风某在京城也有几分薄面,明年有机会在京城见,我会记得你的。”
郭县令父子的脸上顿时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五颜六色。
展露了京城第一纨绔本色,恐吓了两人一番的风珉这才露出一个笑容。
这世间的衙内,没有哪一个能比他更横了。
他要是想,十个马承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
午后的茶楼里。
桥头镇的百姓还在为方才县衙发生的事津津乐道。
那些成天游手好闲,唯恐天下不乱的混混被拔除了,他们的生活能够平静好一段时日。
“多谢了,小侯爷。”
陈寄羽以茶代酒,谢过了风珉今日的出手相助。
他要谢风珉,不只是在暗巷中,更是在公堂上。
风珉展露了身份,让郭县令他们知道了陈家跟他有关系,郭威自然也不敢报复。
而且他出手把这些恶徒拔了,程明珠再想让他们做什么事也做不了了。
以后自己的妹妹在镇里村上来回,想要做什么都会便利许多,平安许多。
陈松意在旁没有说话,只是给他们都倒上了茶。
风珉受了陈寄羽这一杯,摇头自嘲:“不过都是些纨绔本事,不值得你这一谢。”
他没有说你的妹妹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今日就算没有自己在,她也能把事情处理得干净利落。
喝完一杯龙井,风珉才看向了少女:“接下来,你就是留在江南,要等明年陈兄上京赶考,才跟他一起回京了吧?”
“嗯。”陈松意点了点头,将茶壶轻轻地放回桌上,“待会还要劳烦三少捎我兄长一段,同他一起回州府。”毕竟身上带着银子,总要回到了苍麓书院,她才放心。
“没问题。”
风珉应下了,心道这也算是自己送她回来这个任务的最后一部分了。
虽然没问,但风珉心中猜想,她都已经在这里了,跟京城隔得那么远,她的师父应该不会再有任务交待给她了,自己也能功成身退。
之后,她就是留在父母身边,替兄长尽孝。
自己也不用想留银子给她,毕竟凭她的手段,想让陈家过得风生水起,不是难事。
想清楚了这些,风珉放了心。
不过离别在即,他感到有些不舍。
虽然早就知道这段旅程的终点就是在这里,但经过这段时日,他总觉得留在陈松意身边,才会见证到更多的波澜壮阔,只可惜自己不能不回去。
再怎么样,他都要回京城去挣自己的前程。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想要成为来日能够独当一面的帅才,就要思考怎样才能提升自我。
他爹不让他去边关,那或者他可以跟樊叔商量,不去边关,去定州也成。
加入定州军,统领定州军——
唔,后面这个想法不能让樊叔听到。
就在风珉沉思的时候,陈松意也端起了面前的茶杯,祝道:“回去路上,一路顺风。”
等风珉抬眸点了头,她又转向哥哥,“哥在学院好好用功读书,家里有我,不必担心。”
陈寄羽也点了头:“哥哥会的。”
风珉在旁看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不用担心,我会把老胡留在陈家村。”
老胡在陈家村,简直是乐不思蜀。
这里的人讲八卦又好听,陈娘子做饭又好吃,他超喜欢在这里当护卫的。
只不过分别的时候,他还是抱着风珉的腿再三确认:“公子爷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啊!等来日你逃家去边关的时候,千万要记得来接我啊!”
河岸边那么多人,风珉忍无可忍地踢了他一脚:“起来。”
等老胡起开,陈松意才来到了他面前。
在江风中,她抬手把飞到颊边的头发挽回耳后:“三少,有个临别礼物送你。”
“是什么?”风珉问,然后就看到她递过来一个小玉石把件。
玉石质地莹润通透,雕成一个看起来有几分眼熟的兽状。
风珉拿在手里摩挲了片刻,认出这是神兽嘲风。
传说它为龙与凤所生,好望好险,常装饰在殿台角上。
又象征震慑妖魔,清除灾祸。
风珉感觉到了她送自己这个的期望跟含义。
他收起了把件,问她:“哪儿来的?”
陈松意指了指旧物店的方向:“刚刚顺手买的。”
风珉顿时想到,那掌柜要是发现她一下就从他店里淘了两件不错的宝贝,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雇来的船已经在旁等着了。
陈寄羽先上了船,两人准备从水路坐船走。
陈松意认真地道:“我会看着你的,如果有危险,我、师父会去找你的。”
她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在江风中道,“等下次再见,我再送你一件礼物!”
“我期待着。”
风珉也后退一步,利落地跳上了船。
船夫开始撑船,顺着江流朝远处驶去。
少女站在岸边,旁边水波盈动。
阳光如同碎金,在水面上晃荡,映照在她的脸上,身上。
在这个河岸边上,有无数的船只、民夫,松散中自有秩序地沿着江流而生。
她的袖中滑下了一个新的锦囊,里面有着她昨夜占的一卦。
离开京城时,那一卦让她前往陆路,而这新的一卦,却告诉她下一步该去往水路。
大齐的水路跟漕运是这个国家的命脉,两世为人,她对大齐了解很多,但却不了解这个部分。
残阳中,她在岸边转过了身,对等待自己的老胡道:“我们回去吧。”
第二卷 睚眦
第30章 欠一更
先帝亲政四年,为畅通粮运之道,下令兴办水路粮运,江南漕帮应运而生。
如今三十几年过去,从江南到京城的航道已经畅通无阻,每日朝阳初升,河上的生活也就正式拉开帷幕。
江南,漕帮总舵。
清晨的船坞笼罩在水雾中,水面上停着无数艘大船小船,每条船上都站着船夫水手。
船上人人面孔肃然,虔诚无声地看着船坞高处。
船坞高处,一位老人手执三炷清香,对着香案上供奉的三个牌位拜了一拜,将清香插入香炉中。
然后号子一响,晨间的水雾就在船桨的摇动中骤然散去。
大大小小的船只破开了水面。
千舟万楫飘向江上,朝着朝阳的方向驶去。
晨风中,那身高七尺,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香案前转过了身。
在他身后,三个牌位供奉的依次是罗教祖师与漕帮的翁、钱两位创始人。
老人昂首挺立,尽管他的须发皆白,一双剑眉却依然浓黑,压着眉骨,显得目光越发锐利如剑。
他的脸轮廓立体而深刻,带着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