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田野是证据,身边的老牛是证据,身上的穿着是证据。
再也没有宁静致远的田园牧歌,只有埋藏在其下的暗涌流动。
“我原本以为你是印象派,没想到你应该更适合后印象主义。”
荀致远语气中有所讽刺,不是讽刺王迎娣,而是在讽刺自己的遭遇。
“我看过你最近画的那些画,这幅是最好的,它不像你其他的画那么虚假造作,它真实,又有柔情。”
荀致远把画还给了王迎娣,“你适合画人。”
荀致远对王迎娣的画法没有太大的意见,但是对于她的看法有很大的意见。
“你年纪还很小,不该拘泥于局限的事物,你得用心去平和的看世界。”
王迎娣表示受教了。
荀致远一点都不觉得她天才,只觉得她少年老成,是慧极必伤的性子。
王迎娣基本上天天都要跟荀致远待上一段时间,他们有时候一句话也不说。
但是在他身边,她感觉不到一点怨恨,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平和的去看世界。
这天,王迎娣看到了往常姜娟下班的时间却没有见着人回来。
拖了半个小时,王迎娣就有些担忧,拖了一个小时,她就忍不住想去厂里找她。
但是想到自己出现,会导致给她添上麻烦,王迎娣又忍住没有出门。
“咔嚓。”
门开了,王迎娣立马跑出去,“妈妈!”
姜娟回来了,并且还把贺国庆带回来了,他的脸上挂了彩,眼角下有处淤青。
“妈妈,叔叔,你们这是怎么了?”
王迎娣有个猜测,“是不是爸那边……”
姜娟脸色难看的点头,“你小叔又蹦跶出来了,今天要不是有你贺叔叔在,你小叔指定威胁我敲笔大的。”
“就是看你们孤儿寡母的才想着欺负你。”
贺国庆真想不到王家人还真是无赖,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叔叔,你伤的重不重?”王迎娣又是庆幸又是懊悔的。
“我没事,解决他们那群小混混很简单。”贺国庆虽然有些瘸腿的小毛病,拳脚功夫还是在的。
“贺大哥,我找人拉驴车送你回去吧。”
姜娟为贺国庆受伤感到愧疚,贺国庆拒绝了。
“你没事还是别出门了吧。”
贺国庆想说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又怕说出来吓到她们母女。
但是姜娟明白这个道理,就目送着贺国庆下楼。
“妈妈,要不你别上班了,专心做衣服就已经够我们的花销了。”
王迎娣很担心姜娟的安危,王家一个赛一个的疯狗,就怕惹急了他们要跳墙。
姜娟摇了摇头,“没有工作做掩护,怎么解释我们娘俩的经济来源?”
“那妈妈你还有时间学习吗?”
王迎娣一针见血,姜娟陷入了沉默,“这事以后再说吧。”
她现在也没有个什么好的想法。
第二天,王迎娣趁着早上人多的时候去了姜家,把王家的事告诉了陈桂花。
陈桂花当场就急了,“都说了娟儿没个男人傍身就会招人惦记,那王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我说,你妈要么跟那个小子成了也行,唯一不好的就是家里有三个小子,但是现在看来三个小子也能护住点你们娘俩。”
陈桂花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得提上日程,“迎娣,你不是也挺喜欢那三个小子的吗?你看跟他们成一家怎么样?”
“妈妈要是同意的话我没什么问题,但是我看贺叔叔好像对妈妈没男女之情的样子。”
王迎娣为这事也愁啊,贺国庆太正直了,之前当兵的习惯都刻进骨子里了。
而且贺家三兄弟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她妈给他们当后妈,毕竟姜娟真不会做什么家务事。
“这事好办,我去问问那小子去,他要是不同意,季家的小子前段时间还托他老娘来提过呢。”
之前陈桂花没当回事,姜立国敲打过她,姜娟现在是有主意的了,就别老是提她做主。
但是现在看来,不替她做主是不行的,怎么就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家把姜娟折腾死?
就算偏心姜和平,姜娟也是她唯一的闺女!
陈桂花是个行动派,把自身收拾利索了,风风火火的就出去找贺国庆去了。
王迎娣压根就没能拦得住,既然外婆都去问了,她也得去探探贺家三兄弟的口风怎么样。
“唉。”
她是有心让她妈自由恋爱的,但是如今的现实,没有个男人在外立着,还真不行啊。
第五十章 征求意见
陈桂花假装拎着一个篮子上街去,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贺国庆,她反倒是急了。
循着之前买他东西的墙角根过去,看见他正卖别人东西。等他刚结完帐,陈桂花就把他拉到一边去。
“我听外孙女说你姓贺是吧?我家娟儿呢离婚了就带着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要给抚养费,前头那个男人家里有点麻烦,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陈桂花开门见山的话让贺国庆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些情况我都知道啊,有啥介意的?”
陈桂花紧绷的脸色松了松,嘴角微微扬起了幅度。
“我听迎娣也说了你家女人去世的早,留了三个儿子,我家呢主要是看你们两家能不能合得来,我和老头子是不介意的。”
陈桂花说的话修炼让贺国庆琢磨出味来了,“婆,您的意思是我跟……姜娟同志谈感情?”
“哎呀。”陈桂花摆了一下手,“都这个岁数了还谈什么感情,合适就该抓住机会,趁早结婚了得了。”
贺国庆呆愣的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也,太仓促了吧?”
“怎么?你不喜欢我家闺女?”陈桂花直白的问。
贺国庆挠了挠后脑勺,“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问题是……”
他半天说不出来后面的话来,陈桂花的嘴角逐渐落了下来,抿了抿嘴,这上头的情绪也缓和下来了。
“咱就是来问问,你要是没这个意思,就当我老婆子多嘴,娟儿还不知道呢。”
贺国庆哭笑不得,本人都不知道的事咋就张罗起来了?
陈桂花见他没给个答复,心里也有数了,“害,看我上赶着来做买卖,给我拿筐子鸡蛋吧,家里可缺蛋了。”
陈桂花拍了拍自己的篮子,指着贺国庆摊位上的鸡蛋就全包了。
自从家里人一人一个蛋,陈桂花见着老头子的身体都硬朗了好些,这下子也不舍不得花钱了。
但是她现在却是忘了,上个星期才在贺国庆这里订了半个月的蛋了。
贺国庆无奈之下把蛋给她送到家去,路上有意说什么,但是动了动嘴皮子到底是没说得出来。
王迎娣跟贺老大下乡的路上,她就开始问。
“大哥,你喜欢我妈妈吗?”
贺老大想也不想的说,“喜欢。”
“那二哥三哥也会喜欢妈妈吗?”王迎娣紧接着问。
“他两肯定喜欢。”
老二老二有事没事就在他耳边念孃做的衣服怎么怎么好,她什么时候再来,听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王迎娣心中升起些喜悦,假意咳嗽了两声按耐下来,“那,你觉得我妈妈也做你妈妈怎么样?”
“呲!”
贺老大放在龙把头的手直接就捏住了刹车,自行车往前边划了几厘米。
王迎娣没注意着能有这个意外发生,惯性推地她往贺老大后背上撞,撞到她鼻子,疼的眼泪汪汪。
“大哥——”
贺老大转过头无比认真的盯着她看,“妹,你说的是啥意思?”
王迎娣揉着鼻子摊开说,“就是我妈妈要是跟贺叔叔结婚,你同不同意?”
“不同意。”贺老大想也不想的否决了,王迎娣瞬间就失落的不行,包在眼眶里的眼泪往下掉。
贺老大赶紧用衣服给她擦眼泪,“妹,你别哭啊,是我爹配不上姨。”
“嗝~”王迎娣登时傻眼了。
“我爹就不是个顾家的人,我娘那里面带我们兄弟,逢年过节基本上都不回来。”
“虽说我娘是生病死的,但村里的赤脚大夫说她是自己想不开。就是因为我爹老不着家,瘸了腿回来之后她想的更多,这么一来二去的撒手就没了。”
“那要是换做姨那样的女人,更受不了我爹那样三天两头不在家的日子。”
贺老大这番话可谓是掏心掏肺了,他觉得他亲爹就不适合讨媳妇,这辈子就这么自己过得了,他们三兄弟以后孝顺他就完了。
王迎娣听明白了,感情老大是把她妈当成菟丝花了呀!
“大哥,我妈以前可能是恋爱脑,但是现在可不是了,她比贺叔叔都还忙着呢。”
“恋爱脑啥意思?”贺老大却是不懂这个。
“额,勉强算是你亲娘那种,就是想跟喜欢的人时刻腻在一起。”
贺老大点了点头,“那我娘确实是个恋爱脑。”
“所以他们两各自有各自的工作,就不存在再犯同样的错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