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姜卿意怕自己再继续面对这对狗男女会发疯,飞快转身跟上了越修离,直到差点撞在越修离的身上,才惊觉他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了。
这里正是正门口附近的一处凉亭,视野开阔,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
“你怎么知道那艘船会出事?”
越修离言简意赅。
姜卿意察觉到他目光里冰冷的审视,知道他定是查到舒平郡主所说的相师就是她了。
“我会一些相术。”
她有些忐忑,越修离本就对她多有猜忌,而她的目标又是取得他的信任,偏偏此刻的实话听起来就像是撒谎。
“相术?”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问,“你那么抗拒晋王,是算出了他命不好么?”
姜卿意诧异,他看出来了?
“嗯。”
“嗯?”
还真是算出来的?
越修离垂眸睨着她,偏她毫无撒谎骗人的自觉,眼眶红红的扬着小脸看着他,一脸真诚,可怜巴巴。
“侯爷若是不信,可等等看,最近你于仕途上还有一次小的上升,但你身体可能会出点状况。”
姜卿意看着他头顶鲜红却仍有紫气萦绕的命火,抿抿唇瓣,“而且,你将有血光之灾。”
一旁西舟听得寒毛都竖起来了,姜小姐呀,你要瞎说说一项不就够了,说这么多,岂能这么好运气桩桩都应验?
察觉到西舟频频看向姜卿意的目光,越修离眼尾更冷了三分,“血光之灾?”
“嗯,所以侯爷要小心……”
“那你可算到了你自己。”
姜卿意不解抬头,就听到了令她浑身冰寒的话,“晋王是几位皇子里身份最为卑微的,但他有天大的野心,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但能忍辱负重,还会不择手段甚至抛下他身为皇子的尊严。姜小姐,你猜他今日是以什么借口入的镇国公府?”
“他是以梦见自己捡到一颗明珠,而后驾鲲鹏飞于九天,所以才来的。”
什么捡到明珠,什么驾鲲鹏,晋王这根本是在暗示镇国公姜淮他的野心!
可姜淮还是恭恭敬敬把他迎进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姜卿意唇瓣苍白,指尖也微微发颤,这意味着她的亲生父亲,在抛弃她十年后,又一次要背叛她,将她当做押在晋王这个野心家身上的筹码。
晋王有可能登临太子之位吗?
希望不大。
但在父亲眼里,她这个女儿的价值同样不大,拿她这样一颗弃子,来押一个希望不大的未来帝王,到时晋王一旦失败被清算,姜家正好跟她断绝关系,一点也不会心疼。
姜卿意浑身犹如浸泡在冰水中,根本没发现越修离已经看出她厌恶中暗藏的滚滚恨意!
“你……”
“侯爷。”
姜卿意再次抓住越修离的衣袖。
越修离看了眼,没有甩开,而后这女子便得寸进尺靠近他的怀里,将她柔软的唇瓣送了上来。
女儿香似火一样,如云青丝下的肌肤也雪白到泛起一层珠光。
越修离本该一掌将她打开,但不知为何他心头有一股火气。
他轻嗤,“看来姜小姐很不喜欢晋王。”
不喜欢到要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她的反抗。
姜卿意身形微微一僵。
西舟早已识趣带人离开。
越修离凤眸暗沉的厉害,似蕴聚了一场十分可怕的风暴,抬手便将人抱起,迈着长腿走到了不远处的假山后。
假山冰冷而粗粝,一点点蔓延进心间。
但姜卿意不敢求饶。
她只是期盼着莫叫人发现了。
但事与愿违,还是有脚步声朝这边靠近,是洒扫的下人,一边走还一边聊着冬天枯叶多,吹了不少进假山,等会儿要进去好好清扫一番。
“侯爷,有人过来了。”
姜卿意紧紧抓住越修离的胳膊,那双盈盈水润的眸子含着哀求。
“你不是不想嫁给晋王么,叫人看到我们在此,岂不正好解决此事?”
“还是说……”
他掐着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姜小姐纯粹只是贪恋与本侯的一晌之欢?”
姜卿意听着身后几乎就要绕过来的脚步声,对上他犹如神祇望着卑微渺小的蜉蝣一般的眼神,心中一乱,他是要将她扔出去,当做对她的嘲讽和蔑视么?
第十五章 设套等人跳
“咱们先把假山清扫了吧。”
一个丫环提着扫帚绕过来,当即轻呼一声,“三小姐,你——!”
另一个婆子赶紧跑来,恰好姜卿意扶着假山站了起来,“我来走走,不小心崴了脚,没什么事。”
说着,腿一软又差点跌下去,像是崴得狠了,脸颊都羞得红霞一片。
两人赶紧上前,又不敢扶,毕竟这位嫡出的三小姐刚回府,什么性情还不清楚,万一惹恼了就不好了。
姜卿意没在意,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越修离离开时的话。
——“恰好本侯近来得闲,下次就委屈姜小姐来寻本侯了,一月一次,切莫忘了。”
姜卿意咽下眼底的泪水,纵然他只是把她当成发泄的对象,但至少他允许她靠近了不是吗?
她一定能找到办法,跟他联手。
然姜卿意不知,此刻坐在马车中的越修离脸色并没有多好看。
“晋王最近在做什么?”
“听闻正四处走动,想要领一份实职。”
皇子封王之后,便不必再去国子监上学了,而是会各自领一份差事。
其他几位皇子领的都是有实权的差事,唯独晋王迟迟没有领到,也不知是皇帝把他忘了,还是吏部那边故意刁难。
“让他去西山营。”
“西山营?那可是实打实的兵权啊!”
不过那些兵都是侯爷刚带回京的心腹,各个都是跟随侯爷多年从沙场杀出来的老兵,赤胆忠心,晋王要以为天降馅饼试图咬上一口,怕是要硌掉几颗牙了!
西舟默默替这位晋王默哀了两秒,就发现自家主子不对劲。
“侯爷行事素来力求稳妥,怎么会刚回京就拿晋王开刀?”
越修离冷睨了他一眼。
西舟打了个哆嗦的同时,立马想到侯爷方才出来时衣领上擦着的那一点儿殷红的胭脂,顿时明白了,悄悄吩咐底下的人,“待晋王去了西山营,必要‘好好招待’!”
姜卿意是不知越修离心思的,这位名为宣平侯,实则为失踪多年废太子的男人心思太深,就算她前世她的鬼魂日夜徘徊在他寝殿附近,也对他了解不深。
但她现在也无暇去了解他,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抓贼拿脏!
“备些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小姐是打算去见夫人吗?”
落葵迎了姜卿意回房,一边安排人去烧水,一边高兴的问。
夫人自然就是姜卿意的生母苏袖,这么多年,一直‘养’在东北角上那间院子里。
“待祖母病好些了,我再去见娘亲不迟。”
姜卿意看了眼门外偷听的人影,提步去了浴池。
落葵似有些不明白,为难的问,“小姐,可是夫人她……”
“往后不要再提她。”
“小姐!”
落葵睁大眼睛,颤抖着问,“难不成小姐也觉得有这样一个娘亲很丢脸吗?小姐当真不记得夫人当年将你抱在怀里多么疼爱……”
“不记得了。”
姜卿意的声音天真而残忍,问落葵,“我被送走时才六岁,你知道我在外头过了十年什么样的苦日子吗?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当然要体体面面加倍的过好日子,你为什么非要我去见那个疯女人不可?”
落葵张着嘴,说不出话,不是因为小姐自私的话,而是小姐在说这些话时,那双染着泪水却凌厉狠辣的双眼!
姜卿意怎么会嫌弃娘亲呢?
那个疯疯癫癫也没有忘记爱她的娘亲。
前世刚回府她就去见了她的,但那一面,只给娘亲带来了‘疯病加重,夜半偷跑出府与人苟合’的后果!
可娘亲是邻国的公主,尽管是为了和亲才加封的宗室女,却也是镇国公府杀不得的,所以那之后她那本就枯瘦的四肢便如牲畜一样拴上了铁链,没多久还‘不小心’摔断了一条腿!
所以,现在还不是去见她的时候。
姜卿意看着门外偷听的人影离开,轻轻摸了摸落葵的头,“吩咐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落葵想到早上小姐离开前的嘱咐,浑浑噩噩的点点头,有心想问什么,但姜卿意已经独自去沐浴了,只留下一室肃杀。
夕阳渐垂。
当最后一缕金辉也消散在天际时,黑夜便吞噬了这座厚重的百年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