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修离轻蔑哼了声,梁紫衣急于上位,与九皇子苟合,且不论这事儿是不是已经人尽皆知。
就凭荣达那圆滑的性子,也不会在大梁与大晋未分胜负前,大张旗鼓迎娶梁国公主为太子妃。
几人闲聊着吃完饭,旁边议论的声音中一个名字准确的闯入姜卿意的耳朵。
“说是大晋的晋王赵嘉禧,此番也会跟金国公主宇文萱一起前往大梁商议借兵一事。”
“大晋的王爷,跟金国公主,借兵给梁国打大晋?”
其他人都荒唐笑起来。
那人也跟着笑,“你们知道什么呀,那赵嘉禧现在就是宇文萱脚边的一条狗,听说平日里都是链子拴在脖子上,跪在宇文萱脚边舔鞋的。”
“还能如此?”
“真的,我一个亲戚去那边做生意亲眼所见。听闻这宇文公主对这条狗喜欢的紧呢。”
众人猥琐大笑起来。
姜卿意抬手给赵嘉禧卜了一卦,微微挑眉。
“如何?”
“看来不久后,我们就能见到了。”
卜不出吉凶来,不过赵嘉禧气运已尽是事实。
姜卿意想了想,又卜了一卦,唇角溢出笑意,看来这次去大梁,不但能见到老仇人,还能见到小阿鸾!
“吃完便走吧。”
“好。”
几人填饱肚子,有打包了一份,便再次踏上前往大梁的路。
走时,里面还在讨论。
“这金国也跟咱们郑国一样,只是弹丸之地,竟比咱们过的好多了,大梁还得跟他们借兵。”
“你们难道不知道金国有一个手眼通天的端王吗?”
“端王?”
“是啊,此人年少时就凭一己之力守住了差点被大梁吞并的国土,训练了一支兵力强悍的护卫,手段狠辣残忍,能力却是不俗,直接断了金国与大晋和大梁的往来,最近要不是听闻端王无故失踪,金国恐怕也不会掺和大晋大梁的战事。”
这段话,姜卿意自是没听到的。
顺利入了大梁的边境,看着连绵起伏的大山和带着些荒凉的土地,一行人知道这一路怕是不好走了,当夜投宿客栈后,便立即去采购了不少东西,才再次出发。
姜卿意望着手里的卦,唇角讥诮勾起,甚至有些期待再次见到赵嘉禧,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老熟人
大梁山多水少,一路难行,但因为姜卿意知道越修离就在身边,倒也不过分焦急,一路游山玩水,从入夏走到秋初,总算是到了大梁的国都。
大梁是比大晋拥有更大的国土,更彪悍的兵马,就连国都的风格,都更粗犷,不似大晋秀美温婉。
路上人流如织,姜卿意的马车在国都外就得缴纳一定的入城金才能进去。
“小姐,这里进国都,没有国都的身份,这队伍起码得排到明日去。”
常贵打听了过来道。
谢景看了眼老长老长的队伍,牙酸的啧了声,“我还是第一次见百姓进国都,不但要交银子,还得在外头挨一夜冻的。”
前头有挑货的老汉闻言,哈哈笑了声,“如今天气暖和,倒还好,赶上寒冬腊月,那才是难捱啊。”
“朝廷不管吗?”
“管啊。”
老汉脸上浮现敬仰之色,“国师会让道长来为我们讲道,陛下更会劝诫百姓暂时不要入城,以免百姓活活冻死。”
“那你们还进城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生计呀。”
后头的一位威武的大汉接了话,顺势亮了亮身上的肌肉,“不赶在大雪封路前,多攒些银钱和粮食,这大冬天怎么过?”
“咱们住国都附近的还好,不在国都附近的,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哦。”
老汉呵呵说着。
看他们的神色,对朝廷半点抱怨也没有。
姜卿意沉默了,一路走来,大梁百姓处境艰难,也不是说他们不事生产,但大梁山多水少,每年都有大灾,用越修离的话来说,便是这大梁皇帝和国师,除了用教义控制百姓,以及到处打仗掠夺小国资源,根本没想过解决大梁百姓的问题。
譬如山地不好种粮食,朝廷也可以去找寻适宜在山上种植、养殖的作物或牲畜。
年年都有水灾旱灾,蝗灾虫灾,那边想办法去治理,去解决。
而不是遇上灾年,便来一场盛大的祭天祈福。
再不然,就是如这老汉说的一样,冬天百姓要冻死了,大梁皇帝的仁慈,便是来劝他们回去以免冻死,丝毫不管他们回去是不是要饿死。
而百姓还深深感激着他。
“大梁的扶尘国师,的确有些本事。”
越修离讽刺一声。
姜卿意早已经习惯他魂魄离体后谁都刺一句的风格,跟一侧桑榆道,“我记得我们有大梁国都内的身份。”
谢景,“有吗?”
桑榆想起当初跟随大梁使团去大晋、却一心想着砍了国舅魏令脑袋的骆信,从包袱底下翻出了骆信的赠礼——骆家旁支小姐的身份,以及一张房契。
“常贵,拿去前头吧。”
姜卿意几人离队,很快通过了身份检查,被放入城。
穿过黑色巍峨的城墙,进入里面,才更深的感觉这里头建筑的粗野,犹如一只张着深渊巨口的猛兽,随时要将进来的人吞噬。
街上行人摩肩擦踵,俱是行色匆匆,神色防备,骆信给的地址还是常贵花了十个铜板才问出来的路。
“不应该呀,大梁不是信教么,怎么这么冷漠。”
“我也觉得奇怪。”
“先去安置,一会儿出来转转,总能知道的。”
姜卿意想到大梁都城内还有熟人,唇角弯了弯,先离开了。
本以为骆信只是客套一番,留的房契不会太好,到了才见是处十分雅致的小院,虽然不大,四四方方几间厢房,却门亭廊桥,样样俱全。
正好主屋被一小片池塘和竹子掩映隔开,众人一致给了姜卿意住。
桑榆选了不远处的二层小楼。
谢景和常贵便各挑了靠近大门口位置的厢房,也好做保护。
各自回屋安置,常贵又麻利的去牙行领了几个手脚利落嘴巴严实的粗实下人来,等收拾好,正好天黑。
姜卿意正要出门,就见越修离又要一跃消失,飞快的一把抓住他的尾巴,将它摁在怀里。
“衍之哥哥,咱们不是商量好了,下次离开,一定要好好说清楚么?”
姜卿意从他的头一路摸到他的尾巴。
越修离耳根烫的厉害。
虽然十分不满,却不得不屈服在这女人的淫威之下!
“我感应到了跟梁紫衣金簪一样的东西,过去看看。”
反正他一只猫,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人起疑。
姜卿意慢吞吞‘哦’了一声,“那下次,衍之哥哥会记得提前告诉我吗?”
“你休要得寸进尺!”
越修离生气的瞪她,对上她那双黝黑的只有关切的眸子,冷哼,“朕说了会告诉,就不会耍赖!”
姜卿意绽开笑容,温柔的揉揉他的脑袋,“那你去吧,注意安全。”
越修离的心情很复杂。
有那样年少的经历,他无法让自己全心全意去相信某人,更别说从某人身上获得某种感情上的慰藉了。
可姜卿意,总是像一碰耀眼又不会灼烫人的阳光,熨帖的填补他心上的空隙。
越修离跳上窗台,离开前,回头看她,眼含讥嘲,“姜卿意,你真的了解朕吗,或者说,你真的了解,你所爱的那个男人吗?”
他有多少的阴暗,多少的卑劣,多少的残忍,都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他是真的嗜杀。
他上战场,当别人在恐惧、在哭喊、在绝望之时,他的血液里甚至会发出一种愉悦的颤栗,那是对杀戮的偏爱。
他很清楚,他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所以他才能伪装成一个正常人。
“姜卿意,你爱的究竟是光风霁月的越修离,还是我赵衍之。”
越修离是忍辱负重、心怀大义的将军,而他赵衍之,才是那个偏执又阴暗的大晋帝王!
他满怀嘲讽,等着看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的愣怔、惊吓、或者不能接受而剧烈的反驳。
可她只是眼眸一弯,月牙似的望着他,俯身,笑盈盈的。
“我当然知道我爱的是谁。”
姜卿意语气柔软,“我也一直很清楚我夫君那不为人知的一面,我爱他,自然是他的方方面面都全盘接纳。”
她前世跟在他身边飘了那么多年可不是白飘的。
但那又如何?
这世上有几个处处完美的君子?
她又如何能苛求那样环境下长大的越修离,去做一个如明月清风般毫无阴私的人呢?
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