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看看。”
苏袖说。
郁闻一时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后,巨大的狂喜席卷脑海,让他双眸发亮,差点就走过去抱住心上月,却被突然跳出来的苏毅拦住了。
“你先活着回来再说吧。”
苏毅道,“我看那位三十岁还没娶妻的将军就不错,生的英武高大,性情也好,与阿袖郎才女貌,实在相配。况且,我的妹妹这辈子就算不成亲也没什么,谁敢说她,我便去撕了谁的嘴。”
郁闻儒雅俊朗的面孔上浮上难掩的笑容,“阿袖,等我回来。”
苏毅怒了,“你管谁叫阿袖呢!”
苏袖不语,心中有忐忑,有不安,也同样有向往一段健康而宁静感情的情愫。
但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他能活着回来……或者说,到那时,他还愿意回来再说吧。
告别就在夕阳落山前。
郁闻带上小仆,风尘仆仆,挥别苏袖与京城,踏上了回金国的路。
他走后,流云剑好似有事,也暂时告辞了。
金秋结束的某天清晨,宫人领着小脸还有些木的赵念之入宫,告诉姜卿意,梁楚华扔下他一个人,卷走了钱财,带着自己的仆从,逃走了。
做了娘亲后,姜卿意面对小孩子的心肠,更加柔软了些。
她看着茫然又强做镇定,却仍旧憋得双眼通红的赵念之,心中轻叹,“正好宫中寂寞,念之,你愿意暂住宫中陪婶婶吗?”
赵念之乖巧的点点头。
姜卿意安排他暂时住下,又让暮雨拨了几个她宫里的机灵的宫人过去伺候。
将人送走后,暮雨小心问道,“娘娘,您要将小世子一直留在宫里吗?”
“你想说什么?”
姜卿意一边看着最近宫人做出来的小孩儿衣裳,一边问道。
暮雨见她面色还是那般柔和,才壮着胆子道,“奴婢本不该议论主子,只是奴婢曾听过一句话,‘升米恩,斗米仇’,小世子固然可怜,但那不是您造成的,您优待便也罢,却怕将他当成皇子一般养在宫里,不止外面的人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小世子自己也禁不住这般诱惑。”
姜卿意抬头,定定看着暮雨。
暮雨有些紧张,她是半路才跟着娘娘的,中间娘娘又离开一年,她与娘娘的情分远不如常贵芙蕖那么深。
但娘娘心底善良,她既想到了这些,自然要提醒。
就在沐浴惴惴不安时,姜卿意笑起来,“暮雨,谢谢你的提醒。”
暮雨微微怔住。
姜卿意道,“你放心,小世子那儿我自有分寸,他本性不坏,却摊上这样的爹娘,再加上难以杜绝的闲言碎语,他的心性保不齐会变化,所以我打算让他再拜一位老师。”
姜卿意脑海里的人选一一掠过,这个人选既要有足够的智慧能教导好小世子,又要有一定的势力,能在宫外的地方护住他;
却又不能太有势力,以免有些钻营之辈一位有机可乘,撺掇赵念之谋逆之类的,那就不好了。
思来想去,姜卿意干脆让人去请了舒平郡主进宫。
舒平郡主听姜卿意说完,惊讶不已,“你想让我家那个教导小世子?”
“王御史已经升任五品御史中丞,是下一任御史大夫人选,他博学多识,又有常人难以比之的见闻与阅历,为人正直善良,由他来教导小世子实在再好不过。”
御史官职看着低,却是六部都惧怕的存在。
御史一个个都是牛性子,动不动就想着来个死谏好赚个清明,平日里纠察百官,闻风奏事,且不论真假皇上都必须批复,有他在,怕是牛鬼蛇神就能吓走一批。
舒平郡主略一思忖,“此事,娘娘可以直接下旨。”
“我不想勉强,所以先来问问你们的意思,若是不愿意也无妨,我再另选便是。”
这师徒总要你情我愿才有情分可言。
其实比王御史更合适的,还是御史台台谏,但台谏公务繁忙,恐怕没那么多空闲照顾赵念之,不如王御史更周到。
舒平郡主点点头,“那臣妇此番回去,便问问。”
“别急。”
姜卿意把赵念之如今的处境跟她说了一遍,赵念之父母虽然跑了,越修离却不会放着他不管,不论怎么说,宁王是先皇后膝下长大的,他不会不顾这份情谊。
那么赵念之日后只要不犯大错,那宁王这个爵位必是他的。
能与一位前程光明的皇嗣保持亲密关系,对于如今分家出来、势单力孤的王御史来说,绝对是难得一见的机遇。
舒平郡主是齐王独女,当然明白,笑着行了礼便匆匆出宫去寻王御史了。
次日,姜卿意刚跟赵念之吃完早膳,舒平郡主便带来了回复,王御史愿意。
“念之,你可愿意跟着王御史去学习?”
宫中自有教习皇子的老师,但这样一对一的拜师,意义却是不同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没了宁王,没了梁楚华,那王御史日后就会是他半个家人,是他的依靠。
赵念之年幼,却早熟。
当下眼眶盈着泪,站起来给姜卿意行了一礼,“多谢娘娘,念之愿意。”
“那去御花园见见你的新先生吧,我让他在哪儿等你。以后他便会入宫来给你授课,我已与稷儿说好,他也会与你一道学习。”
赵念之心口回荡的那股空荡孤独的感觉,好似都被这一刻的温柔驱散。
父王不要他,母妃也不要他。
但没关系,他还有老师,有朋友,也有关心他的婶婶。
待赵念之离开,姜卿意便叫了暮雨过来。
“细细将世子身边的人查一遍,嘴碎的、贪婪的、轻慢的,全部遣走,换一匹机灵又踏实的过去。”
“奴婢明白。”
第五百三十八章 踹正这下梁
打发了暮雨。
姜卿意才觉得这诺大的宫殿冷寂起来,到底,少了几分热闹。
她又一次提笔,给越修离写信,告诉他宫里发生的事。
而不久后,这封信便送到了越修离的营帐。
已经是深秋,天气渐渐冷下来。
刚打完一仗的士兵们光着膀子围在附近的一条小溪旁洗铠甲上的血。
越修离的坐在不远处的巨石上,染血的长剑刺在土中,泛着血色寒芒。
他银色的铠甲已经布满血痕与刀剑砍过的凹痕,而医官则小心翼翼在一侧,替他处理后背上那一道几可见骨的狰狞伤疤。
越修离仿若未觉,只将这封字迹娟秀的信看过一遍,再看过一遍,才收起来。
“宁王在何处?”
“回圣上,宁王此次伤了手臂和脸,起了高热,还未醒来。”
越修离想到此番与逍遥王的对战,大梁多山,即便是边境,这山与平原的分界线也清晰的很。
他带着三千人马,假装落入逍遥王大将的陷阱,追着他进了一处峡谷。
就在对方准备包饺子时,却不知他已提前三天将人马埋伏在峡谷两侧,不等那群人包饺子,他的人马便将那群人反包了。
只是他们疏忽了一点,大梁人尝过穷疯了的苦,打起仗来悍不畏死,尤其是扑向他时,几乎是以人命叠着人命朝他杀来。
越修离并不惧,因为他知道,即便这样,他也最多受点伤,却可以全歼逍遥王这支凶悍的队伍。
却没想到,宁王会扑上来挡在他面前。
越修离有些头疼的揉揉眉心。
“等他醒来后,将他转移到后方。”
“是。”
“圣上!”
谢景打马而来,甚至来不及下马行礼,“逍遥王的主军部队有异动!”
越修离看看天色,快入冬了。
入冬后,平原尚好,他们粮草充足,运送也方便,但大梁就不一样了。
听闻大梁王都中,襄王已经占据优势。
且逍遥王的粮草要跨越重重山峦,再加上前不久越修离刚让人烧了逍遥王布置在东西两边百里外的粮仓,逍遥王一定会在这个冬天,进行最后一次攻打。
而这一次,将会是前所未有的艰难与危险。
很快,就要决出胜负了!
“整兵!”
“遵旨!”
……
京城。
收到越修离回信,天空已经飘起了小雪。
“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更冷些。”
姜卿意的暖阁中,桑榆和张婉如齐齐趴在窗边看小阿鸾垂头丧气的跟来等她一起去上学的赵念之一起离开,看着雪地上留下的脚印,笑着回头。
“是啊,这才冬初,便下起雪了。”
“我去折一支红梅来。”
桑榆跑出去。
暖阁烧着地龙,热气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