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赵圆圆,早跟镇子水边的几个孩子玩起来了。
姜卿意也有自己要去见的人,问清楚位置后,提步走去。
镇子依水而建,巫族人勤劳,肯靠近的百姓也都是安分的,妇人们聚集在水边洗衣笑谈,男人们不是在采药,就是在修补屋子,准备建更多的房子,很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呀,那是哪家的娘子,真好看,仙女似的!”
“看那娘子气势不凡,跟那位倒是很像。”
“那位呀……”
妇人们讳莫如深,叹息一声,一边偷偷看走过的姜卿意,一边笑着说等发了工钱,也去城中买两尺好布,做几身漂亮的新衣。
姜卿意一路往前走去,很快到达巫涉所说的小院。
还未踏进院子里,就听到一个又哭又笑的声音。
是赵代柔。
姜卿意看到有仆妇赶紧拉住赵代柔喂药,赵代柔表现的很抗拒,大吵大闹,推翻了药碗后,便趁着仆妇松手,跑掉院子角落的一从灌木里躲着,瑟瑟发抖,嘴里却念叨着什么。
姜卿意走进,仆妇要过来,姜卿意给她看了巫涉的腰牌。
仆妇犹豫了下,还是道,“这位夫人,小姐她疯了好几年了,十分怕生,突然见到您,恐怕会伤到您,要不奴婢找人把她捆起来?”
姜卿意轻轻拧眉,“她要见人时,都得捆起来吗?”
“是。”
仆妇见她面色不佳,忙道,“小姐不常见外人的,而且她很信任咱们少族长,每每少族长来,她都很安静,不疯的。”
仆妇语气里满是怜惜。
姜卿意示意她退下,“放心,我身边有人,不会出事。”
姜卿意见她还在踌躇,补了句,“也不会伤害代柔。”
仆妇不好再逗留,只得退下,临走时,还带上了院子的门。
姜卿意这才慢慢走近赵代柔,刚靠近,就听清了她嘴里念叨的话。
“母妃,母妃,柔儿乖乖,柔儿再不调皮了,不要把柔儿送走好不好,柔儿好想你。”
“不要打我了!求求你,不要打我了呜呜。”
“我要回家,回皇宫,我要找母后,找皇兄,不要打我了。”
姜卿意看着消瘦得可怕的赵代柔,鼻尖微酸。
明明初见时,她还是个备受宠爱的跋扈小公主。
“代柔公主。”
姜卿意出声。
赵代柔浑身一僵,却不是回头,而是往灌木丛里躲得更深了些,“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乖,我听话。”
“德妃娘娘去世时,才知道你将要给她的我的血,换成了你自己的。”
姜卿意轻声说,“她很后悔,如果她知道是你,她不会选择催动那个阵法。”
赵代柔仿佛没听到,仍旧瑟缩着、卑微的哀求着不要打她。
姜卿意知道,慕容林在她嫁去后,几乎就没把她成过一个人,日日欺辱打骂,后来又用药吊着半死不活的她,即便如此,仍旧时常过去占有她。
赵代柔再坚强,说到底,也只是个被娇生惯养的小公主罢了。
“慕容家族已经没了。”
姜卿意说,“慕容林因犯谋逆之罪,满门流放的流放,抄斩的抄斩,慕容林早已烂成一堆骨头了,再不会回来了。”
姜卿意细细与她说罢慕容林的惨状,看着她的身子已经不那么颤抖,略微停顿了下,“我会在药王谷暂住几日,代柔,我和夫君都想见你。”
说罢,没有停留,转身而去。
她刚走不久,藏在灌木里的赵代柔才停止念叨,趴在那脏污的枯草堆里哭出声。
一开始只是小声呜咽,接着越哭越大声,直到嚎啕大哭,似要将胸中淤积的愤怒和悲伤全部都宣泄出来。
巫涉听到消息赶来时,看到快要哭得昏死过去的人,不由想到他被作为傀儡在她荒芜院伺候的日子。
他们都身不由己。
他一日一日遭人磋磨,做着最卑贱的下人。
而她像一捧雪,昏迷不醒的躺在那青纱帐里,偶尔醒来,一双漂亮的眼睛也没有光泽,只痴痴看着窗外的阳光出神。
巫涉从未敢奢望,自己能沾染这捧雪。
“哭出来了,舒服些了吗,厨房熬了细细的粥,我让人给你端一点来好吗?”
巫涉小心翼翼的半跪在她身前,扶起她,温声问。
赵代柔太瘦了,瘦得好像呼吸起伏都变得剧烈,一双眼在脸上更显得格外大,没有楚楚可怜,只有几分狰狞可怖。
但巫涉的眼里,只有温柔。
赵代柔望着他,抽噎,“你不再是我院里的下人了,不必这样伺候我。”
巫涉微微笑开,“可我愿意。”
第五百四十九章 番外2 好喜欢呀
赵代柔定定看他,看得巫涉脸颊都微微爬上些许红色,才又哭了起来。
巫涉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吓到她了。
“你别怕,我这就走,我让玉婶过来……”
巫涉起身要走,手指却叫人死死抓住。
那手瘦弱、仿佛一折就断,他也轻易能拨开,但他舍不得。
赵代柔抬头看他,久违的,浮起一丝笑,“我饿了,我想吃饭。”
“好,我这就让人……”
“一个人吃饭好孤单,陪我一起吧。我要吃好多好多饭。”
巫涉终于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喉结轻轻滚动一瞬,回握住她的手,“嗯,以后每顿饭,我都陪你。”
晚上。
姜卿意去看了眼玩了一天,已经睡下的圆圆满满,才回到房间,见越修离又出去了,便自己先去沐浴。
等一身水汽的从沐浴间回来,越修离也已经洗漱完,一身月牙白的寝衣坐在一侧,翻看京城送来的折子。
没错,他虽然退位,当上了太上皇,有谢太后与其子继位。
但这位新上任的小皇帝仍有些事拿不稳,时常将些难以抉择的折子送来叫越修离批示。
不过小皇帝是越修离这五年来带在身边培养大的,小小年纪已有贤能之像,倒不算差。
“来看看这份奏章。”
越修离将一侧放好的奏章递给她。
姜卿意好奇接过,看到里面的内容,讶异,“竟有这种事!”
前不久,七叔公去世,他们接到消息出京,本就是为七叔公吊唁去的,而来药王谷只是顺路。
却没想到,那新上任的知州,或许是觉得越修离退位是斗不过新帝与太后,觉得姜家也失势了,为了讨好新帝,居然强占了姜家族中的良田不说,还强行把即将即将出嫁上京的姜瑛给扣在大牢里了!
“竟说是姜家强占良田、滥杀无辜百姓?”
姜卿意都要气笑了,“这知州是怎么敢的?”
“他不过是朝中某些人用来试探新帝的一枚棋子罢了。”
越修离淡笑。
不论新帝多么英明,多么有威慑,朝廷官员都会划分党派,不过他们的共同目标是治理好天下,越修离平素便不怎么管,只要有权势利益在,党争就难以避免。
况且党争也并非全是坏事,只要帝王能利用好,便是达成目的的利器。
“看样子,我们要早些出发了。”
姜卿意叫来苏白,跟他交代了这两天便要再次离开去京城的消息。
苏白沉默了一下,点点头便要下去安排。
“对了。”
姜卿意叫住他。
苏白算是比较早跟在她身边的人,一直踏实忠心,如今更算是她的大管家,管着她名下绝大部分的产业。
再加上焰娘还在镇国公府支应着门庭,姜卿意并不想亏待了这两姐弟。
“上回你姐姐还说给你相看了一户人家,你若得空,回京去相看相看,如若合适,早些定下亲事。”
姜卿意转身去里间,不多时,拿出来一个小匣子,“这是给你的礼物,这些年辛苦你了。”
苏白不想接这匣子,眼帘垂着,让他本就带着几分苍白脆弱的脸,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可怜。
但不等姜卿意问,他还是接了过来。
姜卿意笑开,“没别的事了,下去歇着吧。”
苏白点点头。
等姜卿意离开,苏白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沓银票,和三张铺面的房契。
苏白没什么情绪的合上匣子,抬头朝已经关上的房门看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垂下眼,转身离开。
夜风吹动满山谷的药材,一畦畦,整整齐齐分列与山谷之间。
明月换夕阳,高悬于天空之上。
“月黑风高夜~”
圆圆骑在打开的窗台上小心的往外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