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子的八十鞭子若挨完了,就请他换上孝服到灵堂守孝。”
姜卿意看着想要驳斥的卢姨娘,凉声,“卢姨娘还是乖乖回去禁闭的好,毕竟现在掌家的人,是我。”
卢姨娘这才惊觉自己错得离谱,她竟还妄图跟老夫人一起掌控姜卿意为己所用,可殊不知姜卿意早不动声色反过来掌控了她们!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三小姐如此种种,国公爷迟早一天会发现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算计国公爷是个什么下场!”
卢姨娘走之前,诅咒道。
却见姜卿意笑开,她就没想过瞒姜淮一辈子,毕竟让他知晓全部的真相再死去,才会更痛苦不是么!
解决完卢姨娘一事,姜卿意亲自看着车嬷嬷她们上了早已安排好的马车。
架着马车的,是伪装而来的钱大富。
“辛苦了。”
姜卿意站在台阶上,意味不明的说了句。
钱大富想起几天前,大师要他去找几个擅水的人,提前藏在苏袖母女会出事的水底,既要‘淹死’夫人和小阿鸾,又要在她们心跳停止后立即将人送上水面,还不能叫人发现。
这的确很辛苦,到现在他一颗心还悬着,毕竟他‘杀’的可是镇国公府的主母,是大师的亲娘啊!
也不知还能不能救回来,万一……
“阿意。”
谢景从后面走来。
钱大富压低帽檐,挥鞭赶着马车走了。
谢景只当是个寻常的车夫,没多在意,“灵堂那边已经安置好了,你过去吧,今夜我会守在国公府外,不会有人敢来闹事。”
姜卿意谢过他的好意,就去灵堂守着了。
一连三天,她除了洗漱,几乎没有离开过一步,众人都只当她是还接受不了苏袖的死,就连姜淮也随她去了。
期间赵元珠也来闹过,但被‘恰好’来吊唁的越修离直接给拎去太医院了,想来最近是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反而是姜淮,只在下葬这天才露了脸。
阴云密布。
姜卿意扶着苏袖的棺椁,一路从姜府走到姜家祖坟,看着一锹锹土将棺椁覆盖,最后才撒上一把黄纸。
“人死不能复生,回吧。”
姜淮在她身后道。
听着他冷漠的语气,姜卿意轻轻问了句,“爹爹,你还记得娘亲刚嫁来时的样子吗?”
姜淮记忆里浮现一张过分美丽的面庞,也想起那平淡却令人记得格外清晰的六年。
苏袖是大晋边境的郑国的宗室女,郑国是个很小的国家,战败后,给苏袖强加了公主封号,千里迢迢送来大晋嫁给了只是个镇国公的他。
她是个很柔弱,也很特别的女子。
她永远知足,会温柔的对待周围的一切,会精心布置家里,会与他谈论他喜欢的话题,有她在的那几年,就连府里的下人好像都变得鲜活而温和,那时候,他回家都能听到笑声。
可是自从宋雪出事后……
“不太记得了。”
姜淮看着变成一座冰冷坟茔的苏袖,心底有什么被他故意忽视的东西好像要破土而出,令他转身就走,“时辰不早了,你娘的牌位还要放入宗祠,别耽搁了。”
姜卿意看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一个荒谬的想法忽然冒出来。
不是吧……
第一百零一章 你想捆谁
姜卿意冷笑,不会真的有人,在彻底失去后,才知道后悔和珍惜吧!
若是如此,那可有趣了。
天上,风云涌动,卷动着乌云,没多久便大雨倾盆。
姜淮的马车陷入了泥坑,他不得不下马车让下人把笨重的马车抬出来,却因为雨大到人几乎睁不开眼,弄到天黑才勉强拖出马车,而他的衣裳已经湿了大半,双脚也沾满了泥泞。
好不容易回到国公府,姜淮精疲力竭。
下人忍不住嘀咕,“会不会是夫人舍不得国公爷呀?”
“有可能,毕竟夫人没疯之前,多喜欢咱们国公爷呀,那会儿国公爷不小心弄破了一件很喜欢的外袍,气得晚饭都没吃,还是夫人纡尊降贵跑去坊市,一家一家挑相似的丝线,脚都磨破了,又挑灯熬了好几晚才给国公爷补上的。”
“可惜,再没有夫人了。”
站在门口的姜淮眉目一松,又猝然收紧,转身入府,望着还挂着白灯笼的国公府,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涌入胸膛。
“府里好久没这么安静过了。”
“爹爹不喜欢安静吗?”
姜卿意问。
姜淮摇摇头,像是在说服自己,“总归是要安静的。”
一开始,他就知道不会留苏袖一辈子占着国公夫人位置的。
“卢姨娘禁足了,明日起,府里的大小事务就交由你打理了。”
姜淮自己都没察觉自己语气里的温柔,“即日起,三小姐便是这国公府的主子,谁再敢有不敬,家规处置!”
老魏嘴巴张了张,总觉得这气氛有一种违和的古怪。
“国公爷,这是不是太草率……”
“爹爹若是信任女儿,女儿一定会替娘亲打理好这个家。”
“那就好。”
姜淮疲惫的捏捏眉心,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勋王府不知因何把矛头对准了他,甚至有人怀疑是他指使两个女儿算计了周迁……
姜卿意淡淡朝老魏看了眼,乖乖退下。
雨已经变小了,淅淅沥沥落在伞面。
姜卿意自己撑着伞,低着头慢慢数着石板往前走,快了,她很快就能报了仇了,只差给姜淮最后一击……
“还想哭吗?”
伞缘抬起,姜卿意看着对面同样执着伞的越修离,灯光朦朦胧胧看不清他的神情,可他还是来找她了。
姜卿意扔了伞,几步上前扑到他的怀中,嗅着泛着雨水湿意的冷香,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音闷闷,“我说不想了,殿下会扔下我就走吗?”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姜卿意知道他对她一定有不一样的情愫,但那情愫有多少她从来都不确定,他太克制也太理智了,她甚至觉得,只要他想,他可以立即斩断与她的一切关系,永远离开。
越修离刚想说什么,就见她身子一软已经晕了过去。
这几日她几乎不眠不休,水米也只是沾了沾,她太累了。
越修离揽着怀里消瘦了一大圈的身子,轻轻拧眉,将人抱回了房间。
“太子殿下,接下来奴婢伺候就好。”
落葵看着把小姐抱回来的越修离,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这叫人看到了可如何是好!
越修离将人放好,便准备离开,衣袖却被人牢牢抓住。
落葵赶紧去掰姜卿意的手,却发现她攥得死紧,指节都发白了,强行弄开怕要伤到。
“太子殿下,你看这……”
“你替她收拾,孤等她睡熟了再走。”
本来今晚过来,也是做好了听她哭泣的准备,但她比想象中的还要更乖一些。
落葵松了口气,赶紧给姜卿意擦洗更衣,而越修离也在落葵战战兢兢的要求下,在眼睛上系上了白布。
人一旦失去视觉,其他方面的知觉便会放大。
譬如擦洗时的淋漓水声。
譬如换衣时的窸窸窣窣。
又譬如,那一抹独属于少女的幽香……
越修离挥散脑海里的想法,顺势用内力封闭自己其他的知觉。
是以,连姜卿意何时醒了都不知道。
更不知道姜卿意此刻脑袋晕乎乎的,在睁开眼便看到端坐在她床尾蒙着双眼的越修离时,心跳得有多快。
姜卿意曾做过类似的梦。
梦里,她绑了越修离,蒙上他的眼,看他沉沦,渴求,最后大汗淋漓的拥住她。
难道这是在梦里?
姜卿意小心上前,望着白布下俊美的脸,小心在他唇上吮了一口。
嗯,软的。
正当她准备继续时,肩膀忽然被抓住。
“没捆好?”
越修离刚解开五识便听到这一句,太阳穴跳了跳,“你想捆谁?”
“小姐,你醒了,你……”
落葵换了热水进来,话都还没说完,姜卿意又晕了过去。
“她太累了,点支安息香,让她好好睡一觉。”
落葵当然知道,但她怕小姐睡熟了,这个还不肯走的太子殿下万一要做点儿该怎么办!
越修离看着这抱着水盆满是防备的丫环,她该担心的,是她家小姐万一要对他做点儿什么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