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意问。
婆子一愣,回道,“这不是明摆着吗,要能治好早就治好了,老奴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哪个瘫痪的人能重新站起来的……”
“那就说明你这几十年白活了!”
姜卿意冷冷盯着他,“这十年里都是你伺候萧公子的?”
“自然是老奴,老奴才这么了解……”
“这十年,你们就任由他在小公子耳边这样唉声叹气,日日说着他的腿不能恢复?”
姜卿意问萧家人。
莫说年少风流的公子突遭大难,就算是普通生病的人,耳边有这么个日日消极哀叹,仗着自己一把年纪就笃定的说着绝对好不了的人,不生死志也难!
萧少夫人当即反应过来,看了看床上的夫君,噗通跪在萧敏跟前,“父亲,儿媳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父亲将崔嬷嬷送走!”
崔嬷嬷哪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跪地就开始哭诉,“老奴是老夫人留给公子的,老奴岂有半分害公子的心呐,老奴都是为了公子好,少夫人若是赶走了老奴,以后谁还能像老奴这样尽心啊!”
“没了你,还有我亲自照顾着。”
萧少夫人这次变得格外坚决,“还请父亲做主。”
崔嬷嬷哭得更厉害,哭这十年自己是多么辛苦,哭自己是怎么日夜惦记着已故的老夫人才这样任劳任怨等等。
萧家下人不多,萧敏待他们一向宽厚。
可看着备受折磨的儿子,萧敏还是抬抬手,“将卖身契还给崔嬷嬷,加她半年月例,送她离府吧。”
“大人!”
“将她拉出去。”
萧少夫人坚定的把人赶走后,便忐忑又期盼的看向姜卿意。
姜卿意看过许多这样的眼神,可此刻,语气仍旧不自觉的柔了三分,“我先替萧公子看看。”
“姜小姐未出阁,怕是不便。”
赵嘉禧阻拦道,方才没能出声阻止崔嬷嬷拉起萧敏的好感,已是失策,他怎能继续任由这个拉拢萧敏的机会被抢走?
然而他刚说完,一侧谷神医竟开口,“老朽可以替姜小姐看,姜小姐只需要在屏风外等候即可。”
“也可。”
姜卿意朝谷神医道了谢,就绕到了不远处的屏风后面。
闲杂人等也都跟了出来,赵嘉禧想靠近姜卿意说什么,桑榆忽然往他和姜卿意中间一站,“小姐行医时不便打搅。”
赵嘉禧看着梦里这个对他言听计从万死不辞的七十九,心微沉。
里面,谷神医很快报出了萧方的状况。
的确是摔伤导致的下半身瘫痪,而且由于时间相隔太久,情况也十分不好。
但有一点希望的是,萧少夫人照顾夫君很用心,每日就会坚持两次为他温水泡腿,然后按以前太医所教的一丝不苟的为他按摩。
“若要治好,希望渺茫。”
谷神医下了结论。
萧敏的神色黯下去,萧方更是从头至尾就没睁开眼,仿佛一具已经没有活气的尸体。
萧少夫人伏在女儿肩上低低啜泣,直到听到姜卿意疑惑的笑问,“为何你们总不听我说完话?”
“姜小姐你……”
“虽然希望渺茫,但不是没得治。”
这话像是投入热油里的水,噼里啪啦炸开了锅!
可谷神医还是泼了一盆冷水,“姜小姐,你做的雪莲丸的确不错,但要治一个瘫痪在床十年的人……”
“可用针灸来治。”
姜卿意道,“从经络脏腑以及其经络腧穴入手,刺激经络,再辅以药物以及按摩和训练……”
姜卿意想了想前世做鬼跟着老道士到处飘的几十年,她是亲眼见过老道士怎么治疗类似的瘫痪者的,只可惜,这辈子老道士还不知道在哪喝酒讨饭。
“大约有五成的希望,不说让萧公子以后能提剑上马,走几步应该是可以的。”
静!
整个屋子都是落针可闻的静,直到萧少夫人的呼吸急促起来,“县主,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有撒谎的必要。”
姜卿意打量了眼清贫的萧家,“毕竟你们家也没什么能让我图的。”
这一家子老的老,瘫的瘫,还没钱,她能图什么?
萧敏莫名心梗,可她这样一说,反而打消了他的后顾之忧,因为姜淮这人他是不看好,也不想跟他站队的。
萧敏起身朝姜卿意郑重作揖,“还请县主救我儿!”
他没说的是,以后但有用到萧敏处,萧敏定义不容辞!
“我会尽力……”
“不妥。”
赵嘉禧眼底一片乌黑,“姜小姐还未出阁,让她为男子诊病已是逾矩,再让她为男子医腿,岂不坏她清誉?”
萧家人这才从激动中清醒过来,他们都是讲理的人,就算再想治好萧敏,那也不能拿一个无辜女子的清誉去赌。
“况且姜小姐能治的,谷神医肯定不在话下,姜小姐的初心也是为了救人,不如将你治疗的办法告诉谷神医,再由谷神医来决断治疗,姜小姐应该不会拒绝吧?”
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萧家人看向姜卿意,姜卿意也知道自己做不到给了萧方希望,又只是因为不想赵嘉禧白占了这个便宜就打碎他的希望。
她看着纠结忐忑的萧家人,轻声,“可以如此。”
赵嘉禧嘴角勾起,“那就辛苦谷神医……”
“草民不会针灸之法。”
谷明打断赵嘉禧的话,“但姜小姐要替萧公子治疗的确不方便,不如这样。”
谷明郑重的说,“草民拜姜小姐为师,姜小姐传授草民针灸之法。姜小姐放心,拜您为师后,草民愿意终身执弟子礼,服弟子劳,且针灸治法不得师父答应,绝不外传!”
“还请姜小姐答应!”
第一百零五章 势在必得
在场的人齐齐张大了嘴巴。
姜卿意更看着这个学识渊博白须飘飘的神医,瞪大了眼,“这倒也不必……”
“没错,谷神医,您为长辈,您若不想占人便宜,本王可拿金银与姜小姐买下这针灸术,何须如此!”
谷明要拜姜卿意为师,那他这一番辛苦谋算不但打了水漂,还白白把谷明送给姜卿意了吗?
要知道,这位谷神医在三年后便会闻名于世,求他一诊者不知凡几,几年后,父皇一场恶疾更是他才治好的啊!
但谷明眼神清明,“这世上有能用金钱买来的医术,也有金钱买不来的,况且师父身上有很多草民想学的东西,算起来,是草民占了师父的便宜,若是师父不嫌弃,等治好萧公子后,草民愿意到师父跟前服侍。”
姜卿意怕自己折寿!
“谷神医……”
“师父有何吩咐?”
姜卿意:……她重生以来,这是头一回张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谷明心意已决,他不是赵嘉禧买来的奴仆,更不是受朝廷俸禄的太医,他决意如何,没人能阻止。
最后,姜卿意只能继续称呼他为谷神医,而谷明则称呼她为师父。
粗略先教了谷明一些关于针灸入门的东西,又叫人替他去打一套金针后,谷明便在萧家住下了,只待姜卿意得空再去镇国公府学医。
从萧家出来,姜卿意还有些懵,“我收了个徒弟?”
“是呢。”桑榆回答,“还是个糟老头子。”
姜卿意扶额。
这时,规劝谷明失败而落后一步的赵嘉禧也走了出来。
姜卿意退在一侧行礼。
“你的针灸术是从哪里学的?”
赵嘉禧沉声问,梦里她的确学了医术,听说还很有天分,但从未见她用过什么金针。
可现如今,她似乎自回京起就跟梦里不一样了,以至于他种种计划都没如梦里一样发生。
姜卿意眨了下眼,“臣女的事,似乎没有必须要告诉王爷的必要?”
“你放肆!”
侍卫子沐呵斥,“王爷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少废话!”
桑榆当即黑着脸抱着剑站到了前面。
姜卿意不卑不亢的回答,“晋王殿下不是也说了么,臣女是未出阁的女子,一些私事是不便告诉外男的,王爷若要因此治臣女的罪,臣女无话可说。”
赵嘉禧盯着她,这不是梦里那个对他百依百顺,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妾室了,而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是父皇册封、是引得京城各个贵人都喜欢的栖霞县主。
“子沐,还不赔礼,本王何时许你用这种语气跟姜小姐说话!”
“是,属下唐突。”
子沐立即拱手赔罪,“还请姜小姐原谅些个。”
赵嘉禧也温柔而深情的看向她,“本王对你,难道真的只算个外男吗?”
姜卿意压下心头泛起的恶心,“臣女与王爷又不熟,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王爷不是外男是什么?”
赵嘉禧心口莫名一动,若他……不是外男了呢。
“这些时日不是本王不想来见你,是公务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