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宴也寻到了罪魁祸首,皱着眉走过去,那鸟绿豆似的眼睛跟他对视片刻,扑棱棱扇着翅膀,扇出好些细碎的羽毛从笼子里飘出来。
白卿卿也好奇地过去看,“这鸟会说话?可长得并不似寻常能言的鹦鹉,这是什么鸟?”
“我也以为,只是一只羽毛好看的寻常鸟,但若它会说话,倒是让我想起一桩事来。”
宁宴说他查到何鑫不久前办过一桩案子,起因便是一只奇鸟,案子牵扯到三条人命,不过已经结案了,这事儿还在楚州广为流传,都称赞何鑫破案神速,将恶人绳之以法。
凶手已在不久前砍头示众,宁宴也没特意留意,不过依稀记得有人提过一嘴,说那凶手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宁宴有心想逗那鸟再说点什么,但它就好像根本不会说话一样,自顾自地扑棱,扑棱完了又开始啄羽毛,全然不搭理宁宴。
白卿卿说:“这鸟平日连叫都不叫,会不会何鑫也并不知道它会说话,所以就将它当做寻常的小玩意摆这里让人赏玩?”
宁宴揽着她的腰,朝着鸟笼里羽毛艳丽的小鸟勾了勾嘴角,“那它就走大运了,方才那声音你恐怕不熟悉,但这两日何鑫日日陪着我转悠,我就熟悉得多,就是何鑫的声音。”
小鸟会说话这件事,宁宴和白卿卿都默契地叮嘱身边的人不许外传,奇怪的是那日之后,这鸟再没开过口,安静地在笼子里当一个漂亮的摆设。
何夫人也还是会过来,不敢怠慢了白卿卿,只从她的态度里能感受得到一丝畏惧。
白卿卿依然温和无害的模样,何夫人却不敢再贸然打探什么,不过,白卿卿特别好心地喜欢主动与她分享开心的事。
“明儿我就打算将杜青青送到宣城去,就送去那个酒楼里,何夫人可有什么建议没有?”
何夫人身子轻颤了一下,低声谦逊道:“我哪里能有什么建议,夫人想如何处置她都行,只是……王爷那边……”
白卿卿轻笑一声,“所以这事儿,得请你帮个忙,趁着王爷不在的时候送,左不过一个舞姬,难道他还要将人追回来不成?”
第734章 简单
这淮西王妃胆子可真够大的!
何夫人不由地在心里埋怨起何鑫来,做什么非要自己来接近,这是个可以套话的主儿吗?她可不敢插手,到时候淮西王发现了,万一牵连到自己可怎么办?
“王妃见谅,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帮得上什么……”
白卿卿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来:“你可是担心被牵累?可你若不帮我,我也是会不高兴的。”
何夫人:“……”
白卿卿慵懒地拨了拨耳边的头发,漫不经心道:“我家王爷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会为了个女人发作的性子,你知道的,男人嘛,都是好面子的,我与他成亲也没多久,他总不会因为这事儿跟我翻脸。”
话虽是这么说,何夫人心里依然忐忑,“可我,能帮什么呢?”
“简单,你只需告诉我你家大人何时会来找他,我就趁着时候把人送出去。”
“就……这样?”
白卿卿翘着嘴角:“不然还能如何?我也不好为难你,这点小事,何夫人总不会推脱吧?”
这还真不算什么事,何夫人只得应下,转头回去后便与何鑫说了,一边说一边拍着胸口,“你说这女人是不是胆子大?她是真一点儿都不怕吗?居然要擅自将人送走!你是没瞧见杜青青的模样,我都怕她活不到宣城。”
何鑫眯了眯眼睛:“你确实见到杜青青的情况不好?”
“那还能有假!被折腾的气若游丝,伤的都在不显眼的地方,若不是我看得仔细怕是都瞧不出端倪,真是想不到淮西王妃长得美若天仙,说话慢声细语,跟个菩萨似的,却如此心狠手辣。”
何夫人想想都心有余悸得很,“你是没与她接触过,怪不得她敢嫁给淮西王,表面上笑嘻嘻地将人收下,转头就折磨得要死不活,我若不答应,定是要被她记恨的。”
“可为何要将人送去宣城?看着不痛快直接除掉不是更简单些?何必画蛇添足?”
何夫人白了他一眼,“这你就不懂了,淮西王妃怕是记恨上了杜青青,不都说淮西王从不近女色吗,却居然破例收下了杜青青,可想王妃心里有多怨念,定是要出出气的,杜青青以舞技出名,再没有什么比摧毁她引以为傲的舞技更让她挫败的事了。”
何鑫搞不明白女人这些弯弯绕的心思,但见她说得言之凿凿,也就没再追问下去,不过一个舞姬,淮西王妃想要折腾就随她折腾去,就当卖个好,不过那日他还是要亲自看一眼才好。
……
隔日,何鑫就约了宁宴出门,只是他找了个借口折回来,刚好看到杜青青被人粗暴地推上车,她站都站不稳,趔趄了一下跌在车上,手腕上露出明显捆绑才能造成的痕迹,青红发紫,触目惊心。
淮西王妃对她能不能安全到达宣城看起来也并不在意,马车里除了杜青青,就一个小厮随行,像是生怕她能活下来一样。
何鑫没有出现,在旁边看过了才放下心,嗤笑着摇了摇头,女人若是狠起来,也可怕得很。
第735章 心善
宁宴留在楚州的第五日,何鑫再不敢随便客套,他满脑子只有该如何将这尊大佛请离楚州。
谁知宁宴忽然像是才睡醒似的,拿出了皇上的御诏,说他是皇上亲派的监察御史,要监察楚州的各项事宜。
何鑫给他整蒙了,他是猜想过宁宴留在楚州应当另有所图,但他全然不曾往监察御史上猜,皇上怎会将如此重要的差事都交给他?皇上、皇上就不怕淮西王独揽大权,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宁宴说他前几日被何鑫招待得太舒坦,一时间给忘了正事儿,何鑫面上笑嘻嘻,心里骂得可脏了。
但,监察御史对地方的官员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权利,只是负责监察,将情况上报,在这段时间内可操控的也挺多,且他在宣城的叔父也会想法子帮他周旋,所以何鑫并没有太担心。
可问题就在宁宴手里还有一把御赐的,可先斩后奏的刀!
他亮出身份后,何鑫手底下有个人想试探一下他的底线,宁宴身边的人二话不说将人绑了押过来,当着何鑫的面儿手起刀落,那人头刚刚好滚到何鑫脚底下,血红的眼珠子直直地往上,看得何鑫一哆嗦,险些软倒在地。
宁宴拎着那把刀,慢条斯理地擦着上面的血迹,嘴角还带着隐隐的笑,“说起来,皇上赐给我这把刀后,我还没怎么用过,何大人可知,刀饮了血,才能算得上一把真正的好刀?”
何鑫呼吸急促,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呛得他脑仁疼,此刻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淮西王真的是一个疯子,他也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宁宴的鳞甲卫从就驻扎在城外,他身边的护卫也个个是高手,前几日平和的假象一度让何鑫质疑宁宴的凶名,如今他是再不敢轻慢,毕竟稍有不顺他意思的,他是真的敢杀。
不过何鑫惊惧之外倒也没有太恐慌,他觉得就算宁宴去查,应当也查不出什么来才是,他总不能凭空给自己编造个证据出来?
宁宴这边动静大得很,态度高傲嚣张,什么都要插一手,何鑫也配合得很,就想着赶紧让他过足了瘾,他好去祸害别处。
只是何鑫没想到,在宁宴监察的当口,居然有人来衙门喊冤来了。
宁宴一听,颇感兴趣,直接将人叫到面前来问话,那人趴伏在地上,痛哭流涕,说他一个友人受冤入狱,被何鑫当做凶手砍了脑袋。
何鑫就站在旁边,闻言也没动怒,而是好脾气地跟宁宴解释,“此人说的,怕是之前的一桩案子,可是已经结案了,证据确凿,凶手也是画了押认了罪的。”
“他被你们严刑逼供,问斩的时候遍体鳞伤就块没气了!御史大人!所谓的认罪也是被逼的呀!小人有证据,小人可以证明死人那日他根本就不在那里!”
何鑫温言脸色一僵,还想说什么,就见宁宴凤眼轻轻扫过去,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心里一激灵。
见他不说话了,宁宴才漫不经心地让他将证据呈上来,又让人去把那桩案子的卷宗拿过来给他过目,“何大人,这案子可涉及三条人命,本王心善,见不得冤屈,必然会好好审一审,绝不会让人污蔑了你去。”
第736章 好鸟
白卿卿在别院也有所耳闻,且长安真的太明显了。
“你也是不用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这里这么多人呢,我又不出去乱跑,不会有事的。”
长安绷着一张小脸,手里抱着他的刀,“王爷吩咐的,要我一定护您周全,不能有任何闪失。”
白卿卿劝不动他,就连长兰也是高度防备,对她入口的每一样食物每一口水都细细查验过才行,白卿卿能做的,就是不添乱,不找事,不给他们增加负担。
于是她就开始折腾鸟,让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廊下,试图引那只鸟再开口说话。
然后失败了。
“真是一只好鸟啊,富贵不能赢,威武不能屈,给什么诱惑都不张口,你赢了。”
白卿卿逗得口干舌燥,决定不给自己找难题,已经放弃了要挪窝的时候,那鸟却蹦了两下,“西平寺,观音像,西平寺,观音像。”
白卿卿抬头去看,那鸟绿豆似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又闭上了嘴,在装鸟食的小盆子里啄得叮当响。
白卿卿将逗它的鸟食放进去,默默地记下了这两个词,等见到宁宴的时候跟他说了。
“城郊确实有个西平寺,不过香火却没有另一座寺庙旺盛,去的人也不多……”
宁宴立刻让人掩人耳目过去查探,没成想还真查出了点东西来。
状告何鑫错判冤案的人,果然提供出了证据,他也乖觉,当时其实就想要为好友鸣冤,可整个楚州那会儿都在何鑫的掌控之下,他知道自己的证词根本不会有用,只会让何鑫将证据抹除。
此次若非察觉到有人在查这个案子,又查到了他,他也不敢孤注一掷地状告何鑫。
何鑫见了证据后,亦是表现得很惊愕自责,说是那人当时并未细说详情,否则那会儿他定会查明真相。
他还诚恳地写了反省检讨的文书,全然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态度十分恳切,说待到这事儿有了结果他绝不推脱。
宁宴或许可以随意斩杀旁人,但他何鑫是朝廷命官,朝中还有个叔父坐镇,且他也没有触及到宁宴的逆鳞,等调查的文书送去宣城再发回来,宁宴早不在这儿了,一个错判的案子,时间长一些便无人会在意。
宁宴见他态度好,自己的态度也十分好,“何大人真不愧是个受人爱戴的好官,你瞧瞧这觉悟,可不是随便谁都有的,本王就喜欢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你放心,本王之前便说了,绝不会让你蒙冤。”
他和煦的笑容莫名地让何鑫心里发毛,头皮一阵阵地麻,似是有不好的预感。
此预感,第二日居然就成了真,朝廷派来了人,带着皇上的手谕,罢免了何鑫的知州,要将他拿住。
何鑫慌了一瞬很快又镇定下来,“便是要给下官定罪也得将证据,下官虽无建树,可也算有些功劳,若是不明不白含冤,恕下官不能接受。”
来的官员笑眯眯地一挥手,先将全无防备的何鑫拿住了,才将证据给他看,“何大人可是在质疑淮西王?哎呀这可要不得,淮西王办事,连皇上都放心得很,那怎么能没证据你说是不是?”
第737章 好听
何鑫目眦欲裂地看着官员拿出来的证词,脑子想裂开了都没想到为什么这玩意会跑到宣城去,等再看到宁宴拿出他藏在西平寺的账本,连最后的挣扎都停歇了下来。
他看向宁宴的目光像是在看鬼一样!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他谨慎到连枕边人都不曾告诉过,为什么宁宴能找得到?他还是人吗?
……
白卿卿见到宁宴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事情应当是了结了。
“朝廷来人了?”
宁宴一见到她,脑子里那些个糟心事统统都消散了,过来搂着她委屈巴巴地诉苦,“破事儿折腾死了,要不是那本账本,他没准儿还能再跳腾一阵子,你瞧瞧我这几日,是不是都憔悴了?”
宁宴薄薄的嘴唇扁着,气质柔和得像是任谁都可以搓揉两下似的,浑然不见他手起刀落杀伐决断的狠厉。
长安长兰见状,默默地退出去,长兰心想明日得去找温江大哥,给王爷开一副药,瞧瞧,都开始说胡话了。
但这招对白卿卿管用得很,她仔细地盯着看了宁宴好一会儿,认真地点点头,“是憔悴了,那个何鑫真不是个东西,坏事做尽,狡猾得很,还好你厉害,不然就让他逃过去了。”
宁宴听得心花怒放,外面人再怎么奉承得天花乱坠,都没有白卿卿夸他一句“厉害”让他受用。
“这事儿多亏了你,何鑫见到宣城来人时惊讶的样子着实好笑,这会儿他怕是隐约能猜出与杜青青有关,但那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