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卿瞧见两个女子在角落里,其中一人年纪很大,应是做祖母的年岁了,另一人则与白卿卿母亲看着差不多,两人正在看香,似是有些疑惑。
白卿卿上前招呼,才知她们对香也颇有见解,一来二去竟是聊在了一块儿。
“夫人见识广博令人佩服,这里面确实添了丁子香,不过量并不多,夫人这都能分辨得出,着实厉害。”
白卿卿难得遇见如此投缘的,还将人请去后面说话,相处之后更觉得两人是可结交之人。
这两位夫人,长者慈蔼,虽说话并不多,但始终温和可亲,眼神里俱是包容,另一位则端庄谦逊,说话娓娓动听,言之有物,与白卿卿交流制香心得,令她有所受益。
若不是因着还要招待客人,白卿卿真想与她们多说会儿话,不过今日显然时机不对。
“你且先去忙吧,耽搁了你许久也是我们的疏忽。”
等白卿卿去别处招待客人回来,发现她们已经离开之后才想起来,“竟是忘记请教她们姓氏,也是忙晕了,着实可惜,也不知往后还能不能遇见。”
卿馨馆门口依旧车水马龙,方才那两位女子,赫然站在街角的阴影里。
“母亲,那就是淮西王妃,宁宴的媳妇,没想到他竟娶了这样一位性子柔和的。”
年长者久久地看着卿馨馆的方向,半晌,轻轻叹出一口气,“走吧,别让家里人知晓我们来过……”
……
卿馨馆的开张在淮西掀起一阵用香的热潮。
原本香便是女子必不可少的东西,身上穿的衣衫要用香薰了,身上佩的香囊,脸上擦的香脂,洒的香露……香气能给女子更加添色。
淮西原就有不少香坊,彼此之间竞争也很激烈,女子间争奇斗艳互相攀比,但凡有新的香出现,都会立即受到追捧。
卿馨馆还未开张的时候便广受关注,毕竟那可是淮西王妃的铺子,可是连宫中贵妃娘娘们都愿意用的,就冲着这个噱头也值得期待。
等香坊开始做生意,撇除白卿卿王妃的名头,不少人发现卿馨馆的香,是真的很不错。
或淡雅或馥郁,卿馨馆的香都能让人眼前一亮,忍不住细细品味。
再加上品类也全,熏的用的抹的洒的都有,还有些带了功效的,能提神,能静心,能驱虫,能引蝶,一时间生意出奇得好,令白卿卿都有些惊讶。
“也是没想到如此受欢迎,我这王妃头衔也过于好用了。”
紫黛笑着往炉子里添了些银丝炭,“是王妃的香方好,不管在宣城还是淮西都是独一份,自然受欢迎。”
第822章 闹腾
“我们紫黛的嘴是越来越甜了。”
紫黛笑得不行,“王妃总赏这赏那,院子里的小丫头可不都一个个嘴甜了起来,我若不拘着些,待到年后王妃就能看到一个个小胖子,也算是喜庆。”
屋里伺候的小丫头们悄悄红了脸,比起刚入府的时候,她们……确实胖了一圈。
那还不是因为府里待遇好,吃得好用得好还不受磋磨,尤其在王妃身边做事,每每瞧见王妃温柔的笑容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舒畅,一个不留意,衣服就紧了些。
白卿卿觉得挺好,“年纪小就该好好长长身子,过两日让人给她们重新裁衣,是衣服不懂事,偷偷变小了,不怪她们。”
紫黛应下,王妃惯着下人也不是一两日了,她照做就是,过了一会儿长兰进来,瞧着有话要说。
“白姐姐,哥哥让人去打听了,说是宁家闹起来了,要分家呢。”
白卿卿将手里的手炉塞给她,“我还以为不会那么快,没想到这个宁家二夫人倒是有决断得很,不过宁家想分家,不是那么容易吧?”
“那肯定,二房要分,未必其他人心里不想,但就算想也不能说出来,还要帮着劝,宁家老爷子老夫人自然是不想分的,怕是有得闹呢。”
“那就好。”
白卿卿端了一盏茶在手里,“闹得越乱越好,这一次,看他们再从哪里寻一个起死回生的法子来。”
……
宁培海在苗兰盯了他好几日后,终于鼓起勇气提出二房想要分出去单过的想法。
当时就惹得鸡飞狗跳,宁老爷子面色阴沉,老夫人更是气得仰倒,“不孝子!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们两个老的,就如了你意了?分家?除非我跟你爹死了,不然想都别想!”
不分家,他们就是宁家最大的家长,一切都是他们说了算,掌握着宁家的大权,享受着子孙们的孝敬和伺候,但要是分了家,谁都会顾着自己的小家,他们的威严便会大大削减。
宁培海被骂得狗血淋头,但他已经习惯了,居然也没退缩,声音闷闷的,“爹,娘,反正我们二房一直也没什么出息,分出去单过也不碍你们的眼,省得惹你们生气,不是挺好?你们正好也看不上我这个儿子,做什么还要拘在面前。”
“你也知道自己不争气?整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上不下地混着,你分出去,我和你爹难道就真不管你生死了?还不是要操那份闲心!”
“不用的,我又不是养不活自己,再说……你们如今也不怎么管我们……”
“你说什么!”
宁培海缩了缩脖子,苗兰被他嘴笨气得鼻子冒风,咬着牙上前,“母亲,培海其实就是在家里有你们看顾,上头有大哥,下面有能干的三弟,他才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都做不成,但如今他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也是该扛起家里的重任,虽然说是分家,但他对你们的孝心丝毫不会减少。”
第823章 说服
宁老夫人这会儿看二房谁都不顺眼,根本听不进去,指着苗兰的鼻子,“是不是你撺掇他的?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提分家的事?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宁家给拆散了,是不是!”
一旁宁大夫人也开口道,“二弟妹这么做太伤母亲的心了,二弟虽然身无建树,但对父亲母亲来说同样是宁家子嗣,二弟妹总不能因为二弟不被重视就心生怨怼提出分家这种戳心窝的事吧?”
苗兰冷笑一声,“大嫂难道不想分家?你不是常跟我抱怨家中只要有三弟在,大哥就不能一展拳脚吗?这会儿倒是装上好人了?”
“你胡说,我何时这样说过?夫君和三弟为了宁家兄弟齐心,我为何要抱怨?”
苗兰懒得理会她装模作样,这家,她是分定了,哪怕是撕破脸,也好过被牵连到宁宴的恨意里。
她也知道不可能一下就能如愿,但总算把这事儿挑破了,剩下的,就只能徐徐图之。
宁老爷子发了一通火,把他们都赶了出去,苗兰又去寻了宁大夫人,也不介意她怒目而视,笑嘻嘻道,“大嫂可是恼了我?我也是没法子,再者母亲不是也没信我说的话吗?可是大嫂想想,这分家能得好处的究竟是谁,难道还能是我们平庸不讨喜的二房?”
宁大夫人刚要发的火气又憋了回去,苗兰见状笑容更深了,“在宁家,除了爹娘说了算,便轮到三弟,大哥虽为长兄也要被他压一头,究竟是为何?还不是因为从前那档子事,让他得了便宜?但要论起能耐来,大哥是绝不落于下风的。”
“这些年连我都能看得出大哥为了不越过三弟去,束手束脚,好些事明明可以成,三弟却偏要拦着,扯出一堆理由,还不是怕大哥成就超过了他?要不是如此,宁家早飞腾了,大嫂说是不是?”
这话戳到了宁大夫人的心上,她最知晓宁培栋不甘沉寂,明明他是大哥,就因为当初荣凤云看上宁培中,宁家便将家主给了他,他在外面没少被人取笑,心里早憋了一股子气,想要一鸣惊人。
但他前后想了不少法子,都被宁培中给拦下,宁培中是家主,宁老爷子也听他的,宁培栋为这事儿不知发了多少次脾气。
“若是分了家,大哥便能一展拳脚,从此想做什么做什么,不必再受约束,且大哥这些年的委屈,大家都看在眼里,分家自然是要补偿一二,因此分家对大房来说只有益处,大嫂再想想?”
宁大夫人疑惑地看她,“可对你们二房又有什么好处?若全无好处,你为何要提出来?”
苗兰长叹一声,“我们二房在宁家不受重视,培海性子绵软,得过且过,从前也就罢了,可如今膝下两个孩子也大了,他如何还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我就想着,不破不立,若是分了家,能让他立一立也是好的,都是宁家子嗣,大哥三弟都是能干的,总不能他当真一点儿能耐没有,兴许逼一逼能有用呢?”
第824章 不义
宁大夫人觉得她这个理由立不住,但确实也想不到更合情合理的,她脑子里只有苗兰说的,对大房有利的话。
她回去与宁培栋商量了之后,宁培栋也动了心,或者说他心里早存了不满,有人在他们之前提出来,是再好不过。
“你帮着劝一劝母亲,分家也不是坏事,原本成了家之后就可以分家单过,宁家子嗣也不少,一大家人在一块儿免不了有矛盾,爹娘年纪大了,也该享享清福。”
于是大房也掺和了进来,一边劝三房不要那么着急,一边又表示若是分家,爹娘就跟他们过,他们一定好好孝顺。
宁培中觉得他两个兄长脑子有泡,“这个时候提分家?那宁家不就散了吗?不是更方便宁宴逐个击破,他们想什么呢?真以为离了宁家就能飞黄腾达了?这些年要不是我,大哥还不知要捅出多少篓子出来,成天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管会有什么后果,他以为我是存心压着他吗?”
魏清雨赶紧给他递茶,“你消消气,大房二房这时候提分家,怕不是有心人故意撺掇,不然之前不都好好的?”
“我看就是宁宴!他不把宁家搅散了他不甘心!狼心狗肺的东西,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宁家,哪里能有他!当初我就不该让他生出来,给宁家留下个祸害!”
宁培中在屋子里来回转圈,“我不能让他如愿,我绝不会顺了他的心意!我就不信,他如此不孝不悌,朝廷能听之任之!”
他知道朝中有不少宁宴得罪过的人,很乐意看宁宴栽跟头,他费尽心思寻到了门路,送出去一封书信,里面字字涕泪,句句泣血,将宁宴的种种不孝罪状一一罗列。
玄朝以孝为先,身在高位者更是要以身作则,率先垂范,以孝名弹劾,从是十分有效的,既然宁宴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宁培中对宁宴是恨之入骨,却没办法按下宁家大房和二房想要分家的心,尤其是大房,分家明明是宁培海先提出来的,在宁培中说了这是宁宴的诡计之后,二房的态度似乎没那么坚决,但大房却变得不肯作罢。
“三弟将宁宴得罪狠了,是也想将我们死死拖住不成?当年的事我其实心里是瞧不惯的,再怎么说,宁宴也是三弟的亲生骨肉,三弟的所为是不是太心狠了些,但我也不好说什么,如今宁宴成了淮西王,不肯原谅三弟,也将我们迁怒其中,我们难道不冤吗?”
宁大夫人擦了擦眼角,“可怜我丛儿遭受无妄之灾还没个说法,他又不曾得罪过宁宴,人都想要趋吉避害,难道也不对吗?母亲,丛儿是在您身边长大的,您难道就不心疼他?难道还想让家里其他的孩子,也跟着被连累不成?”
宁培中想说宁丛若是不去庄子,又怎么会被打?
宁大夫人哭哭啼啼,只用孩子做说头,说他们大房没有别的心思,都是为了宁家,宁宴明显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分了家,再从旁相劝,没准还能有些用,到时候得益的不也还是宁家?
第825章 别想
二房的想法就更简单了,大房还想着分了家再去试着接触接触宁宴,苗兰是一点都不这么想,她就想离得远远的,不被注意到才好。
虽然宁培中说了他有法子对付宁宴,说得言之凿凿,斩钉截铁,可苗兰是不信的。
要真这么容易就能对付得了,宁宴能从孑然一身摇身一变到今日的淮西王?真以为他这个王爷是那么容易得来的?
苗兰见如今大房冲在了前面,她的存在感慢慢地又降低了下去,只适时地说一两句话,看着好似拿不定主意,但始终推着分家的事往前走。
宁培中实在头疼得很,到最后气得都快要笑出来,“合着你们都是为了宁家,只有我不是,我就是要拉着宁家一块儿去死是不是?别忘了当初宁家是靠谁才重新站起来的!我为了宁家做的,没人能否认得了!现在要趋吉避害了,不想被牵连了,当初你们怎么连个屁都不放!”
他被逼得粗俗起来,赤红着眼睛瞪着面前的人,那时候人人都求着他救救宁家,宁培栋身为大哥甚至要给他下跪,说宁家也没有别的法子,求他为了宁家做出牺牲,说往后一定会补偿他。
他与魏清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窦初开的年华,最是看重感情,却要被生生拆散,那会儿宁培中心里的怨怼简直可以毁天灭地,平等的恨上了所有的人。
尤其是荣凤云,若不是她看上自己,他如何会像一颗棋子似的被宁家利用,他心爱的人又为何要委曲求全消失,最后也只能落个妾室,落个续弦?
他每日看到荣凤云,恨意都会在心里叠加,脑子里俱是有朝一日定要让她知晓,她也不过是被宁家利用的蠢货,看到她崩溃,好像自己的怨恨才能得到消减。
宁宴的到来让荣凤云放下最后一丝戒心,出钱出力全身心帮助宁家起复,她不计后果地将大笔的嫁妆去填坑,殚精竭虑地为宁家出谋划策,她无疑是有能耐的,当真将宁家拉出泥潭,也从此步入了深渊。
宁培中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告诉她自己娶她的目的,肆无忌惮地伤害她,让她知道自己从未喜欢过她,一切都是装的,他有心爱的女人,马上就要娶进家门,是她自己眼瞎,怪不得任何人!
宁家人默许了宁培中的举动,他们心底也觉得靠一个女子起复有些丢人,若是她不存在就好了,他们冷眼看着荣凤云在愤怒中崩溃,看着她一点点疯狂,虐待自己的孩子,没人制止过,这一切都是被默许的。
“你们都是帮凶,真以为分了家就能逃得过了?我告诉你们,不可能!宁宴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死在他手里的人何其多,他不会放过宁家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
宁培中狰狞的模样让大房二房都吓到了,宁老夫人让人快去把魏清雨叫过来,先把宁培中扶回去。
厅堂里安静了许久,宁老爷子才声音嗡嗡道:“此事,还是再议吧,培中说的不错,你们沾了光,就别想着撇清,这个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摘不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