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卿表情明显急躁起来,蒙滨反而越发沉稳,“大人,我不知淮西王妃来此处究竟所为何事,可我那侄女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先前也有过一些龃龉,可到底还是一家人,我深知王妃身份尊贵,但为了我侄女,和她的孩子,我也只能拼了我这条老命,要为她讨个公道啊!”
蒙滨字字泣血,老泪纵横,捂着脸在郡主府门前站不住脚跪了下来,其爱护晚辈至生死于度外的态度感天动地,令人动容。
田大人觉得他们再沉默就不礼貌了,出言询问道:“不知王妃可能告知郡主在何处?事情究竟如何,还是问郡主会更妥当一些。”
白卿卿冷肃着表情,“大人的意思,是觉得我诬陷了他?”
“王妃误会了,只是你们各执一词,不见到郡主我们也着实难以判断……”
“我堂堂淮西王妃,为何要诬陷他?祥和托付给我的书信里,也已写明事情始末,于我没有半点好处,我为何要这么做?”
蒙滨赶在田大人之前开口,“王妃,你就告诉我祥和可还安好?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若祥和因为王妃的过错死于非命,王妃要将一切推到旁人身上也不难理解,或许、或许那与你半点没有利益的书信,便是你想把自己摘干净呢?”
“放肆!”
魏鹏大喝一声,越过官兵一脚将蒙滨踹翻在地,“你敢对王妃不敬?”
这一脚将蒙滨给踹蒙了,他没想到当着几位大人的面,淮西王妃的护卫都敢对他动手!他手脚并用地爬到按察使王大人身后,老泪流得更真实了,“大人救我!我不过只是猜测而已,可这难道没有可能?我那可怜的侄女儿到如今都不露面,怕是……凶多吉少了啊!”
只要他们进去发现了祥和的尸首,淮西王妃就是百口莫辩,到时候,为了祥和做主的自己,便能名正言顺地接手这一切。
蒙滨打算得很好,王大人却没有如他所想硬气地闯进去,而是和颜悦色地劝道:“蒙老爷子,淮西王妃为何会忽然来临州?她总不会特意千里迢迢来临州就为了害死郡主是不是?我看呐,这其中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
蒙滨:“??”
王大人是被夺舍了不成?他在临州可是有小淮西王的称号的,手段狠厉不说,行事疯癫利落,不顾后果,是今日请来的大人里自己抱有最大期待的,他这会儿和气个什么劲?
第1067章 别急
白卿卿似是才被提醒到,让长安将准备好的书信送过去,给几位大人过目。
王大人一封一封看过,还不时地与薛大人和田大人分析,“从信上来看,确实有蓄谋已久的痕迹,郡主最后这封书信若是真的,就太无人性了,啧啧。”
蒙滨头皮一紧,“大人,这信极有可能是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衙门里有人能比对鉴定出来。”
“可也有可能是祥和在并非自愿的情形下写的,府里都是王妃的人,她想怎么做都可以。”
“唔……所以啊,这个陆金良甚是关键,这人呢?”
蒙滨哪儿敢跟陆金良扯上关系,“我并不知,且如今当务之急是我侄女儿的安危,不如先寻到了人再说旁的也不迟,我心里实在担心得紧。”
王大人却觉得不着急,“淮西王妃方才不是说了,郡主就在府中,又不会长翅膀飞了,难道你还不相信王妃的话?”
他不相信啊!蒙滨就差直说要进去搜查尸首了!人在府里不错,那活的和死的能是一样的吗?
王大人将书信看了几遍,面对白卿卿的态度有种微妙的和蔼,“这些信件是很重要的证据,只是光是物证还欠缺了一些……”
魏鹏一挥手,护卫押了几个被塞住嘴的婆妇过来,“这些都是陆金良买通的人,这些是她们的证词,请大人过目。”
宁宴手底下的人,个个都是盘问的好手,那证词详尽明了,王大人看过后眼睛隐隐放光,也不知这等人才有没有可能来他这里做事!
蒙滨看到那些婆子并无异样,这些婆子交代出来的东西不可能牵扯到自己,都是陆金良的手笔,但他还是表现出了疑惑,“我听闻祥和与她的仪宾感情似乎不错,或许是太在意太担忧了,才会让人守着院子,到王妃来之前,祥和不都是还好好的嘛,可见并未对祥和的身子有什么影响。”
“倒是王妃来之后,就再没人见过祥和,我身为长辈想来看望,还被诬陷为不安好心,那书信上写的我是一个字都不相信,若我果真有害她的心,就让她亲口来指责我这个伯父!”
蒙滨觉得他们在门口耗的时间有些太多了,明明只要进去搜查就能弄明白的事,光靠嘴皮子在这儿拉扯什么呢?
“大人!还请诸位大人为我侄女儿做主,兴许不止我侄女,还有她的孩子,我只想他们安好。”
白卿卿的眼睛忽然往人群后看去,嘴角微微勾了勾,“蒙老爷子急什么?人还没到齐呢。”
蒙滨楞了一下,不知为何,他觉得淮西王妃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之前的急躁鲁莽一瞬间如潮水一般褪去,只剩下让人心惊的淡然。
他心里莫名有些发紧,转头顺着白卿卿的目光看过去,眼瞳猛地收缩。
说好这阵子会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避风头的陆金良正被人押着,脸上身上满是狼狈,在触及到他的目光后,陆金良的眼睛里流露出深重的恨意。
第1068章 狗咬狗
“我说,我都说!我是听了他的安排去接近祥和郡主的!”
陆金良嘶吼出声,蒙滨蒙了,恼羞成怒呵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我死了,就没人知道你做过什么!你想得美!”
陆金良的眼睛猩红充血,“我逃不过,也断不会让你如意!”
蒙滨恨不得掐死他,眼神不停地给他使眼色,“你不要胡说,我与你毫无关系,你莫不是被人诓骗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派了人来杀我灭口,还与我毫无关系?”
“我没那么做过!”
蒙滨肺都要气炸了,可他否认的话却无法让陆金良恢复理智。
怎么可能不是他?那些人嚣张至极,根本已经是将他当做了死人,毫不遮掩身份,若非遇上王妃派来找寻自己的人,他这会儿尸体都凉了!
蒙滨好算计,表面让他出去躲躲,却雇了杀人不眨眼的匪徒来伏击他,只要他死了,便再无人能证明他与自己的关系,且没了自己,他就是那孩子唯一的亲人,更加名正言顺,也不会再有隐患。
那些穷凶极恶的人还给自己看了一样东西,那是当初自己应下这件事时,为表诚意签下的文书,那是他自己的字他怎么会不认识?他们还要在他死的时候当着他的面烧干净,让他死不瞑目!
白卿卿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狗咬狗的场面,互相利用的人之间怎么可能会有诚信可言?蒙滨是没派人去灭口陆金良,但也只是暂时的,为了彻底绝了隐患,他必然不会让陆金良活很久。
陆金良的下落她一早就知晓,但她只是让人盯着,等他见过了蒙滨,再好好地给他演一出,看样子效果不错,陆金良对蒙滨的恨意都已经溢出来了。
一旦自己的性命被威胁,陆金良死也会咬住蒙滨不放,因此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精彩。
他是怎么在蒙滨的安排下与祥和见面,他是如何知晓祥和的喜好,祥和有孕后,照顾她的大夫也是蒙滨送来的,开的方子他都收着呢!是如何处心积虑要让祥和死于非命……
陆金良的话让听到的人心里一阵阵发寒,他们选了女子最为脆弱和危险的时候,一面甜言蜜语地麻痹她,一面残忍恶毒地要害死她。
人群里有良知的人忍不下去,从墙角捡了块石头砸过去,“他们还是人吗!畜生都做不出这种事!”
那块不算大的石头就好像落入了湖水中,漾起一层层涟漪,顿时骂声此起彼伏,对两方的信任已经全然往一面倒了。
蒙滨心如死灰,手心满是湿滑的汗水,人一阵阵发虚,不让人扶着根本站不稳。
不该是这样的,怎么变成了这样?明明一切都对他有利,他要做的只是让几位大人发现祥和的尸体,只是这么简单而已!为什么这么不顺利?
蒙滨抬头去看白卿卿,这个他打从心底里不屑的女人,此刻也在看他。
第1069章 大势已去
白卿卿的眼睛清凌凌的,乌黑的眸子银丸一样,哪里还能见到方才被自己激怒的情绪?
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几次岔开话题,翻来覆去给自己辩解,她在拖延时间,是为了等陆金良出现。
陆金良口口声声说自己派了人杀他,可有没有这么做他自己最清楚!所以那些人……也是这个淮西王妃派的,做足了戏,在生死关头再把人救下,体验过与死只有一步之遥的陆金良,哪里还能保持得了冷静?
或许给他些时间,他未必反应不过来,但王妃没有耽误片刻,直接将人带了过来,让他看见自己这个他误以为要灭他口的人,他自然什么都会说出来。
“王妃,好算计啊。”
蒙滨的声音从齿缝里蹦出来,白卿卿脸上依旧平静,无悲无喜,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那边陆金良状若疯魔地还在不停地朝他扑过来,大有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的架势,蒙滨唾了一口,“蠢货!中了人家的计都不知,我这个时候杀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被人演场戏就上当,愚不可及!”
蒙滨对陆金良失望透顶,这不就是简单的诓骗吗?他居然都会相信,之前也没觉得陆金良这么没脑子。
他并不知晓陆金良看到了什么,不过白卿卿心善,很乐意为他解答。
“诸位大人莫急,我这人做事最是讲证据,还有一个人,也要让大人们见一见才是。”
蒙滨心里越发往下沉,他隐隐有了一个猜测,陆金良不该那么蠢,可他就是全然相信了,为什么?
白卿卿口中的另外一人出现后,蒙滨才明白,大势已去。
他在最开始,要让陆金良接近祥和的时候,就已经全盘想过,自己不能与陆金良有任何联系。
因此他挑出了一个心腹,与他的关系藏得很深的心腹作为中间递话的人,所有与陆金良的联系都由他出面,为了不让人察觉,蒙滨刻意与这人保持距离,陆金良的把柄也在此人手里,确保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自己这里一定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搜查不出来。
也正因为如此,蒙滨才敢大喇喇地出现在这里,根本不怕淮西王妃将他和陆金良捆在一处,她不会有证据。
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盯上了自己心腹?她把郡主府围得如同铁桶一块,是不是就为了吸引他们注意,私下里让人悄悄去查明了一切?
蒙滨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可笑他还不止一次地嘲笑这个淮西王妃的愚蠢,笑她不自量力,可真正愚蠢的,或许是他自己。
那个心腹被绑了个严实,忽悠陆金良的文书就是从他手里拿到的。
“此人还未来得及查问,不过从他的藏身之处找到了这些,请大人们过目。”
心腹其实做这事儿也小心得很,这些证据里并没有与蒙滨相关的,却足以证明陆金良是蓄意接近祥和,对她图谋不轨,而陆金良方才咬出了蒙滨不少事,他已经撇不干净了。
第1070章 变数
蒙滨死死地攥着拳头,盯着白卿卿的眼神好似一条阴冷的蛇,“只是祥和死在你手里,这也是事实!你也摘不干净的,她的死,也有你的一份!”
都是这个女人,如果她不出现,根本无人会察觉郡主府里发生了什么!祥和会悄无声息地死去,留下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自己作为孩子的伯祖父,照拂他顺理成章!
一切水到渠成,悄无声息,可偏偏这个女人要横插一手!非要将事情闹到这般境地。
明明是祥和无德不孝,她们身为女子怎么敢的?
“要不是你,祥和未必会死!她死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是你害了她!”
蒙滨以最恶毒的言语说着诅咒的话,就算他栽了跟头,他也要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不得安宁!
可白卿卿脸上仍旧是波澜不惊,眉眼间浮现出浅浅的疑惑,“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相信我的话呢?”
她话音落下,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往旁边挪了几步。
蒙滨不知其意,刚想说话,喉咙就似是被人死死掐住,眼珠子都突了出来。
不止是他,满腔恨意的陆金良表情瞬间也只剩下了惊恐,跌坐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活见鬼似的盯着郡主府的大门。
那里出现了一个人影,脸尚在阴影里看不清晰,可她身上穿的,她的体态动作,是陆金良再熟悉不过的。